作者:墩墩吃瓜
徐秀越摸不着头脑,狐疑道:“这是咋了?”
徐秀越不出声还好,这一出声,田氏的泪直接憋不住涌了出来,整个人扑过来抱住徐秀越。
“娘!您就是我的亲娘!”
田氏喊一嗓子后就开始抱着徐秀越哇哇大哭。
这本该是一个感人的场面,奈何田氏一趴,仰着脑袋大嘴巴正对徐秀越的耳朵,徐秀越只觉得田氏嗓门大,震的她脑袋嗡嗡的。
忍着田氏哭了三声,徐秀越就一把推开她:“行了行了,这么哭半天还吃不吃肉了?”
田氏也颇不好意思,只不过方才情绪上来,实在是没忍住,只闷闷回了一声:“吃。”
“吃就赶紧做饭,给你两个妯娌打下手。”
田氏这时候表现的很乖巧,直接干脆应了声,又说:“娘您不知道,我这老回娘家,那压力也大着呢。”
说完叹口气,脸上带着不好意思,也不再多说,收拾香料去了。
徐秀越等吃的功夫给几个小的分了带回来的糕点,就连被关在房里的何四郎都因为年纪不大分了一包。
何四郎一身长衫,几天没好好洗漱的他长出了胡茬。
徐秀越卖了一筐抄写整齐,书肆老板看了都夸工整的书后,感觉这个儿子虽然脑路清奇,但也有闪光点。
再有今天刘老婆子来闹事,徐秀越也生了让何四郎考秀才的心。
在古代,家里有个秀才,别人多少也会忌惮一些。
何四郎不不知道是不是一个人抄书抄久了,他坐在桌前一动不动,盯着面前的糕点沉默不语。
狗蛋吃完了自己手里的一块白云糕,目光飘向何四郎面前打开的油纸包,又看了一眼何四郎,缓缓的,伸出了自己罪恶的爪爪。
何四郎捏住包装纸,精准拉开,转头看向狗蛋:“这是四叔的,不告而取视为偷也。”
狗蛋整着懵懂的眼睛,他听不懂,但是知道四叔这是不给他。
何四郎看狗蛋眼里只有吃,连如此浅显的道理都不懂,很是摇了摇头,问狗蛋:“你可知道四叔说的什么意思?”
狗蛋咬着手指,摇了摇头。
“古人云,用人物,须明求,倘不问,即为偷。此言出自《弟子规》……”
狗蛋是个不爱哭闹的孩子,又看了眼何四郎的糕点,又抬头看了眼他奶,见他奶也没有给他的意思,咬着手指依依不舍地走开了。
何四郎话说半截见侄子走了,声音一顿,身上冷傲的气质越发冷起来。
徐秀越想着何四郎也才十六七,正是少年人争强好胜的年纪,被侄子一晾,估计有些下不来台。
本着关爱青春期少男心理健康的初衷,徐秀越给何四郎搭梯子道:“狗蛋还小,又没念过书,你说这些他肯定听不懂,才觉得无聊。”
何四郎抿紧嘴,下巴微扬抬头看向徐秀越,神情略带孤傲,淡淡道:“书本上的事怎会无聊,虽也不是什么深奥的学问,娘一介妇人,应该也没听懂吧?”
徐秀越:呸,她就多余多嘴。
“不就是说拿人家东西前不跟人家说,就是偷嘛,这么简单的道理也就你这半桶水的学问,好意思拿到小孩子面前显摆。”
徐秀越翻了个白眼,拿了几包糕点,拄着拐杖去找小闺女和孙子孙女们培养感情去了。
何四郎瞪圆眼看向徐秀越的背影,整只郎大为震惊。
第26章 (预收)
徐秀越又给几个小的每人分了一块糕点,嘱咐道:“只能在吃一块,留着肚皮待会多吃些肉!”
狗蛋欢呼一声,几个女孩脸上也带了笑容。
瞧着一群朝气蓬勃的小朋友,徐秀越的脸上也不自觉带上了老巫婆般的笑容,然后她就瞧见小丫和三丫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徐秀越收起笑容,恢复板脸的状态:对不起,是她孟浪了,你们继续。
徐秀越带着满心失望一转头,何四郎就杵在她身后,吓了她一跳。
“站这干啥?没事干抄书去!”
何四郎看向徐秀越的眼神中带着审视,他也不说话就盯着徐秀越。
徐秀越拄着拐杖走回院子里的小桌旁。
何四郎也跟在她屁股后面走到小桌旁。
徐秀越坐下。
何四郎也跟着坐下。
徐秀越站起来,将糕点放回屋里。
何四郎也跟在她后面走回屋里。
徐秀越走回小桌旁坐下。
何四郎也跟着回来坐下。
谁能体会她内心的抓狂?!
这要是狗蛋跟在她屁股后面,还能说一句小萌物可爱的紧,可何四郎一个少年,正是青春期抽条变化的时候,瘦不拉几还一嘴公鸭嗓
她嫌弃
!
徐秀越怒道:“有话赶紧说,跟着我干啥!”
何四郎还是一副低头沉思的样子,沉吟片刻才道:“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娘可知这是什么意思?”
徐秀越诧异地看向何四郎,这是想考她呢。
拿个初中生都会的题靠她?
徐秀越心中呵呵,今天她就要何四郎知道知道他娘的能耐。
徐秀越摆出一副严肃脸:“这个嘛,有很多种解释,娘觉得最贴切的一种,是说学习之后要结合问题,在恰当的环境时常践行、运用,就会让人高兴。
就像你刚才,在狗蛋一个啥也不知道的小娃面前卖弄学问,不也觉得自己厉害的很,心里很有成就感很高兴吗?”
这话一出,徐秀越敏锐地察觉到何四郎虽然还是一副古井无波的表情,两边的脸颊却微微红了下。
徐秀越心中暗笑,还没完呢小朋友。
“再有一种说法,也是大多数人的解释,是说学习之后时常复习,这样学的扎实了就会心中欢喜,
还有一种说法比较少见,是说我的学说被时代践行,不也是一种快乐的事吗?
不知道四郎先生教的,是哪种说法?”
何四郎这下脸色再也掩饰不住地红起来,眼神飘忽,讷讷道:“先生……只讲过第二种……我竟还不如娘一介妇人懂得多,真是惭愧。”
徐秀越听他这一副瞧不起妇人的样子,就恨不得再给他一顿薄脆,冷笑道:
“你该惭愧的不是你知道的少、读的书少,你该惭愧的是以貌取人,不是外貌,而是以你那浅薄的见识看到的表象,就瞧不起人。
你瞧不起女人,瞧不起农家人,瞧不起孩童,你又比他们好在哪里?
你学过字、读过书,就瞧不起没读过书的女人,你可知女人会绣花,你却也不会,你不是比她们聪明,只不过是你无知自负,以自己的长处比别人的短处罢了,小人行径还沾沾自喜。”
何四郎通红着脸,嘴唇颤了颤,这一番话把何四郎震撼到了,可他还是强撑着自己的三观,犟道:
“男子本就强过女子,譬如男子力气比女子大,再譬如朝堂都是男子做官,皆是因为女子短视,若是女子真如男子般强,怎不见朝堂开女官?”
何四郎越说越觉得自己有理,本来低下的头颅又高高扬起,胸膛挺直。
徐秀越不知道这里的历史,不过《弟子规》都出现了,应该跟前世不同,她也不好提起武则天等历史上有名的女人,可她也要跟何四郎辩上一辩。
“男子力气比女子大,可女子大多数比男子细心,
男女不同,本就各有优势,你若是再用自己的长处比别人的短处,又是一派小人作风,若你说女子没有强过男子的地方,咱们还可再辩一辩。
再说男子为官,这里涉及到一个母系社会到父系社会演变的问题,娘不跟你讲这些,只说一个道理,若是咱们附近山上有老虎怎么办?”
何四郎本还在蹙眉思索男□□劣的问题,忽然听到徐秀越问他,便先放下思考,回道:“自然是躲着它,远离它。”
“要是远离不了呢?”
“这……那就杀了它以绝后患。”
“要是也不能杀了它呢?”
“那……就将它关起来,动物驯养之后,或可温驯许多。”
徐秀越笑了:“那你为何想杀掉老虎或是将老虎关起来呢?”
“自是恐猛虎伤人。”
“虎强于你,你怕虎,所以要么杀了它要么关起来驯化它,如今这世道不许女人科举,不许女人为官,宣扬女子该依附于男子,不也是一种驯化?
你只看结果便推说女子不能为官是因为女子不如男子,又怎么没考虑过,也有那么一种可能,是男子惧怕女子强过他们,而后男子地位下降,这才将女子关入后院,驯化她们?”
“这……”
“娘不是说女子就比男子强许多,所以男子惧怕女子,
只是说你只想自己愿意想的,只看自己愿意看的,只认为自己愿意认为的,或者只看到别人灌输给你的,自己没有思考,所以判断才会偏颇。”
徐秀越忽然想到一个现代讨论过的问题,就又问何四郎:“你也知读书好,可书本珍贵,尤其有注解的书本多掌握在世家手中,你说,读书这么好,为什么皇帝不下令让民众开蒙?”
何四郎没料到徐秀越问题忽然跳跃,拧眉思索了会,才道:“或许是因为国库不丰,没有财力?”
徐秀越点点头:“说的对,有这种可能。”
何四郎方才一直遭到母亲否定,这一被肯定,嘴角就忍不住翘了翘,可徐秀越接着又问他
“历史上定也有繁荣昌盛的时代,若是国库丰盈,为何也没有皇帝将银子用在开蒙上,若是开蒙多了,不应该国家可用人才也多吗?”
何四郎蹙眉,是啊,国家要想繁荣,自然要人才,国库可以修堤筑坝,可以屯米屯粮,为何不多出一笔银子普及开蒙呢?
何四郎想了想,道:“也可能,是当官的怕人都读了书,他们的后代就没有优势了。”
徐秀越点头赞赏道:“是有这种可能,利益决定脑袋,这事又要出银子,又有损他们的利益,他们肯定不愿意干。”
说罢,徐秀越又提示道:“若是再想的大胆一点呢?官员不愿意让平民读书,可以理解,皇帝需要人才,为何不普及书本呢?”
何四郎蹙眉想的辛苦,忽然想到徐秀越之前跟他提过的老虎问题,生了一个思路:“难不成……”
何四郎演了咽口水,秉持着对上位者的敬畏,他压低了声音:“难不成皇上也怕平民……造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