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怡米
去往城边子的马车上,宁雪滢和邓氏坐在一起,卫九坐在对面,一路相安无事。
宁雪滢发觉,卫九对家人无异样,只是?针对她一个。
抵达目的地已近午时,前?后?巷子噼里啪啦燃放着炮竹,院子里也乱哄哄的。
后?厨在小院里支起油锅,被一群孩童围观,正在制作红烧狮子头。
邓氏随了份子钱,被主母热情迎入,几乎被亲戚们淹没。
出嫁前?每逢年节,自己?家中也是?这样热闹,宁雪滢并不排斥,还与?前?来搭讪的表姑表婶们围坐在火炉旁言笑。
长辈们纷纷凑过来,好?奇地盯着这位被伯府迎错而娶进门的长媳,见她言谈举止落落大?方,不由打消了看乐子的心思。
宁雪滢不是?个会逢迎的性子,但为人亲和,别人问什么她答什么,语气温柔,见解独到,很像开在风雪中的梅,风骨俊秀。
可她并非事事谦和,在嘴刁的亲戚有意拿话噎她时,她也会还击,只是?始终保持着和悦,明面上叫人挑不出理。
一名?白?发斑斑的老人凑上去,“你长在深闺,见识倒是?极广。”
宁雪滢淡笑,“晚辈并非完全长在深闺,家母喜欢游历,每次都会带上晚辈。”
被困宫中的十年光景中,田氏几度耐不住寂寞,最大?的心愿就是?到处走走,体验不同的风土人情,展开被缚的“翅”。
嘴刁的亲戚没再多嘴,因?对方不是?能被任意拿捏的人。
相比屋里的热闹,早已没了人影的卫九形单影只。他不喜欢热闹,露个脸后?,就独自躺在后?巷的老树上,仰面枕着双臂,感受参差桠枝中透射过来的冬阳。
裘衣垂落树杈,迎风轻曳,在热闹喧阗中显露闲适之态。
宁雪滢找到他时,安静地凝了一会儿。
“开席了,母亲让我喊你进去。”
浓密的睫毛凝了薄薄一层霜,卫九侧头俯视,见她牵着个被冻出红脸蛋子的小童。
“谁家的孩子?”
宁雪滢解释道?:“七婶家的长孙。”
别说?长孙,就是?七婶,卫九也不能对号入座,甚至没有见过面。
“喜欢孩子?”
宁雪滢耸肩,“打我一进门,这孩子就一直跟着我罢了。”
卫九嗤一声,“当自己?香饽饽?”
他跳下树,拍了拍衣摆的褶皱,冷冷看向那孩童,“小鬼,过来,”
孩童抓着宁雪滢的手向后?躲,一副怕极的模样。
宁雪滢好?笑道?:“我不是?香饽饽,但小伯爷一定是?馊馒头。”
无人问津。
卫九自我感觉极其良好?,绝不会被她借机的讥诮挫了自尊,见小童害怕自己?,他走上前?,高大?的身姿笼罩住了还不及他腿高的孩子,一把将人提起,臂弯绷直,架在小童的腋下。
小童愣愣的,鼻孔里流出透明液体。
卫九觉着,那好?像是?鼻涕。
“宁雪滢,给他擦掉。”
宁雪滢掏出帕子,却没有伸手为小童擤鼻涕,而是?搭在了男人绷直的手臂上,施施然地离开,留下一大?一小风中静立。
眼看着小童的鼻涕越流越长,卫九将人放下,丢过帕子,“自己?擤。”
小童照做,使了好?大?的力气,随后?高举手臂,将帕子抵还给他。
回到正房的宁雪滢被邓氏拉到一旁,“快开席了,阿湛呢?”
宁雪滢指了指后?巷的方向,“带孩子呢。”
“啊?真的?”
“嗯。”
邓氏走出门,看着自己?那个不食人间烟火的长子牵着个小童徐徐走来,不由得惊讶瞠目,“雪滢,你在教会他过日?子。”
曾经的长子,是?不可能替谁带孩子的。
宁雪滢倚靠门边,闲闲看着脸色铁青却任命拉着小童的男人,发觉这人有千面,比卫湛还难以捉摸。
大?同镇。
在连续剿了三座山寨后?,禁军士气高涨,季懿行也因?表现勇猛又活捉了一名?山匪头子而立功。
宁嵩在得知这个差点?成为自己?女婿的年轻小将的功绩后?,没有如同好?事者所设想的那样从中作梗,而是?大?大?方方给予了奖赏。
还不到大?规模论功行赏的时候,宁嵩让部下送了件袷衣过去。
即便不是?自己?的乘龙快婿,宁嵩也不介意年轻有为的新人脱颖而出。
袷衣可御寒,季懿行又一连数日?没有更衣,身上由母亲葛氏亲手缝制的棉衣因?翻山越岭早已破旧不堪。他道?了谢,捧着袷衣走进帐篷。
小跟班打帘跟了进去,“呦,是?宁总兵叫人送来的啊!”
季懿行侧头,示意他闭嘴。
露出上半身的男子健壮挺拔,小跟班岔开话题笑道?:“老大?,你生得精壮,若是?跨马持戟,一定很威风。”
戟?
季懿行使刀,但也知使戟威风,“替我取来。”
说?着,他将上衣系在腰上,露出古铜色的上半身走出营帐。
小跟班站在一排兵器架前?朝他投掷出三叉戟,“老大?,接住!”
季懿行稳稳握住,在萧萧寒风中挥舞起来,身姿矫健,身手了得,吸引了其余午休的将士。
有资历差不多的武将撇撇嘴,“就他最显眼,有那个力气,去抓玄铁寨的寨主啊!”
那是?大?同镇一带所有山匪的头领,也是?致使大?同镇官兵、百姓不得安宁的祸害,正是?昔日?的承戟侯尹轩,曾官拜兵部左侍郎,后?被贬为驾部主事,只因?发妻被皇帝看中。
后?来,贤妃郁郁病故,尹轩辞官销声匿迹,再后?来,在大?同镇一带落草为寇。
宁嵩带兵几次铩羽而归。
尹轩精通兵法,将山寨建造在易守难攻的险峻地势,手握不少火铳,近亲的下属又全是?亡命之徒,一个比一个疯。
深知尹轩过往,宁嵩几次劝降不成。
此番前?来增援的禁军都知皇帝下了口?谕,砍下尹轩头颅者,官升三品、赏金百两。
寒冬腊月虽艰苦,但将士们斗志激昂,尤其是?急于立功也好?在武将中脱颖而出的季懿行。
与?尹轩的交锋发生在傍晚,金乌西?坠,残阳如血,笼罩荒芜坡地,渲染凄楚。
为了立功,一名?禁军将领不顾宁嵩阻拦,又以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为由,无视了监军的太子,带领部下冲上山寨。
季懿行等?人作为接应潜伏在山脚下,只等?山坡上传来军令。
小跟班背靠山坡抱怨道?:“此番必定拿下尹轩,陈将军怕不是?想独吞功劳吧?”
季懿行面上稳如松柏,但心中起了抢功的念头,打算伺机行动。
千载难逢的立功机会,一旦抓住尹轩,可官升三品,必是?扶摇直上。
打入仕起,他就是?野心勃勃的,没打算一直屈于他人麾下。
被说?急功近利又能如何?
谁不是?看结果不看过程?
小跟班没有季懿行的心机,抱怨起今日?的天气,“真冷啊,若不是?宁总兵磨磨蹭蹭不敢强攻,咱们何至于来此遭罪?”
话音未落,险峻的山头突然响起轰鸣,响彻云霄,惊飞山中群鸟。
嘶吼和痛呼声此起彼伏。
季懿行猛地站起,瞭望山顶,见火光冲天,深觉不妙。
“糟糕,中埋伏了!”
狡兔三窟,尹轩转移了据点?,燃爆了这座山寨!
其余兵卒也纷纷起身,慌了阵脚,“要上去支援吗?”
黑烟滚滚飘下,即便能救回一部分将士,也都是?重伤者,说?不定还要搭上自己?的性命,季懿行退后?一步,磨磨后?牙槽,“撤!”
离去时,连绵山峦,回荡着禁军将士痛苦的喊叫。
季懿行握紧拳头,第一次品尝到轻敌以及不听劝的苦涩。
回到驻扎地前?,季懿行命令所有人以雪泥擦面,又燃尽枯枝蹭在发丝和衣袍下,做出支援后?不得已撤离的假象,并串通了口?径。
他们是?部下,听命于主将,主将阵亡,太子未必会追责小喽啰。
事实也是?如此,太子虽愤怒,但没有问责,还派出军医替他们查看伤势。
宁嵩过来探望时,随意扯过一个小卒,擦了擦他脸上风干的泥土,若有所思。
“作为支援的一方,只有在不得已的情况下,才能放弃同袍!你们呢?做了什么决定自己?心里清楚!”
那点?小聪明没能瞒过极具经验的老将,季懿行等?人被罚跪在雪地中,承受着鞭刑。
宁嵩一袭银灰甲胄,双手握刀抵在地面,目光略过一众面部扭曲的兵卒,落在打头的季懿行脸上。
男子背脊挺直,一直没有认错,还反问道?:“在这种情况下,以强兵去置换伤员,宁总兵觉得值吗?再者,主将急功近利,导致部下阵亡,与?我们这些小兵有何关系?”
宁嵩发现,这个年轻人不是?因?为畏惧才退缩,而是?没有血性的利己?者。
他忽然庆幸,女儿嫁错了人家。
“你不配是?季老将军的子孙。来人,扒了他身上的袷衣。”宁嵩攥住季懿行的衣领,“老子不屑奖赏你。”
皇城,永熹伯府。
赴席回来,夜色深沉,宁雪滢陪婆母在膳堂用餐,听公爹说?起大?同镇那边的情况。
“信差刚刚离宫,镇匪的进展缓慢。”喝了口?小酒,卫伯爷摇摇头,“老臣们都知,尹轩曾是?悍将,否则也不会年纪轻轻就被先帝封为承戟侯,奈何陛下贪图臣妻美色,置尹轩......”
邓氏夺过丈夫的酒盏,“好?了老爷,少说?两句,事情已过去那么久了。”
作为小辈,宁雪滢没有插嘴,但还是?不可抑制地念想起父亲,待回到玉照苑,她命秋荷从嫁妆里取出一个拨浪鼓。
幼时闹脾气,父亲就会一边晃动拨浪鼓一边手舞足蹈吸引她的注意力。在外威风凛凛的大?将军,从未对她这个女儿发过一次脾气。
上一篇:被人外AI狂热迷恋后
下一篇:姐姐,菜菜,捞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