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金面佛
之前一件衣服20块钱的加工费,都是做衣服的人直接平分。
到了人家厂里,人家厂长怎么可能这样给你发工资?
高强被堵得说不出话来,期期艾艾道:“那你说怎么办?衣服做不出来,我们拿什么卖呢?”
让“公主日记”一直等下去?疯了吧,怎么可能!
王佳佳咬住嘴巴,突然间抬脚往外跑。
周伟一看,赶紧追上,嘴里喊着:“哎哎哎,你别跑啊。班长都没说话呢,她肯定有办法的!”
只是江海潮能有什么办法呢?她又不是神仙。
而且说个实在话,江口服装厂的实力压根不逊色于湖港镇这边的。
她给两边的加工费都一样,人家能把单子全吃下的话,作为掏钱的甲方,湖港镇的乙方完蛋了,其实对“公主日记”也没啥影响啊。
只是这种话现在肯定不能讲啦。
湖港镇的乙方不是普通的乙方,她们毕竟是小伙伴们的家里人。
而且当初她说过,让大家放心大胆地考县中的自费生(唉,他们怎么就考不上公费呢?),5000块钱的赞助费,她来想办法让大家赚。
现在庭院种花,稻田种草的事业还没开始,真正能让小伙伴们家里大人拿到手的钱,也就是做衣服帽子的加工费而已。
少了这笔收入,5000块钱岌岌可危呢。
江海潮挠挠头,为难道:“别急,我先想想看。”
被追回来的王佳佳眼睛红红的,跟兔子一样,巴巴儿看着她。
杨桃小小声道:“如果这边问题解决了的话,那江口服装厂那边怎么办?”
现在都已经讲好了,让人家接手订单。难道就因为这边没事了,对那边翻脸?那也太不像话了。
而且她偷偷在心里说一声,大姐的同学可能没啥感觉,但他们姐弟对菜头爷爷的感情是很深的。
当初他们最早开始做生意,就是菜头爷爷手把手带着他们的。
她可不忍心让菜头爷爷失望。
王佳佳瞬间绷紧了,目光灼灼地看着江海潮,简直要在她身上看出两个洞。
江海潮的头皮又痒了,只能强撑着先画饼:“没事,我们的订单肯定会越来越多。回头我就跟市台说,后面他们卖节目的钱可以我们出,免费给更多的县电视台播放。”
这话终于安慰了小伙伴们。
高强还笑出了声:“对对对,‘丽人行’都在我们这儿做衣服呢。到时候说不定两个镇都忙不过来,还要再找代工厂呢。”
屋里的气氛为之一松。
江海潮却没办法跟着笑。因为她当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当初红星服装厂能堂而皇之地搬走“伊人坊”服装公司的电脑和冰箱还有洗衣机不了了之,是因为它家的确拖欠了货款,而且“伊人坊”的冯总到现在还被关着呢。
但服装厂的情况不一样啊。
袁副镇长现在跳得可厉害了。
她咬牙切齿,好人长不长命,她不知道,祸害可真是遗千年啊。
小老百姓跟当官的要怎么斗?简直是以卵击石,根本不能当面杠上。
除非。
江海潮摸了摸下巴,只说了一句模棱两可的话:“当初机器是怎么有的,现在就怎么有呗。”
三个弟弟不知道咋回事儿,圆脑袋转来转去,满脸疑惑。
高强他们几个知情的集体眼睛一亮,哎,没错,不能明修栈道,那就暗度陈仓呗。
反正大人们都不承认机器是厂里的了。你说是就是啊,有本事你喊一声,让它们答应啊。
王佳佳立刻抬腿:“我回家跟我妈说一声。”
说什么?江海潮可不问。
作为一个合格的甲方,她绝对不掺和乙方的事儿。
然后礼拜六早上,江海潮这个大队长难得在老校区亲自抓了一回上学迟到,竟然逮了好几个人,甚至有个家伙早读课快结束了,才姗姗来迟。
他一见江海潮,就拼命求饶:“班长算了算了,都是自己人。”
江海潮冷笑:“你看陶老师瞧你是不是自己人。”
男生哭丧着脸为自己辩解:“我也不是故意的啊,刚好闹出事情了嘛。”
什么事呢?
今天早上,亲自留在服装厂看守机器的袁副镇长被一泡尿憋醒了,打着酒嗝出门在墙角撒尿时,头一抬,醉醺醺的眼睛突然间发现整个厂房都空了。
昨天他们辛辛苦苦搬过来的缝纫机拷边机这些机器,竟然集体失踪了。
他竟然一点动静都没听到。
正当他揉着眼睛不敢相信,扯着嗓子喊昨晚跟他一块看守的联防队员时,外面跑进了一堆小媳妇和老娘们,嘴里喊着:“你们这群乌龟王八蛋,断我们的活路,我们吊死在你们家门口,看你们家还怎么过!”
然后她们吆喝着冲到车间,要抬机器的时候,却发现车间空了。
所有的小媳妇和老娘们集体疯了,全都拽着袁副镇长不撒手,逼他把机器交出来。
“好啊,你个乌龟王八蛋。你抢我们的缝纫机,你把我们的缝纫机卖到哪去了?你赶紧还给我们!”
袁副镇长跟个沙包似的被人拖来拖去,脑袋都要炸了。
他大声嚷嚷着,喊联防队员赶紧抓到这群老娘们。
然而昨晚留下来的人哪个不是吃肉喝大酒喝得醉醺醺的,这会儿走路都摇摇晃晃,怎么可能是劳动妇女的对手。
况且他们看到空荡荡的车间也怀疑是袁副镇长故意灌醉他们,偷偷一个人把机器给卖了,好吞独食。
昨晚大家喝酒的时候,他们抱怨衣服被抢走了,他们还能分什么东西?
那会儿袁副镇长可说过,不还剩下机器吗?
可见这家伙早有预谋。
如果不是这群女的跑过来闹事,这事儿恐怕还没这么快捅出来。
两边闹得一塌糊涂。
镇上其他干部也赶到了服装厂。
迟到的男生为自己辩解:“那可是服装厂,我们少先队办卡拉OK比赛和篝火晚会的地方。这要是出事儿,咱们的活动还怎么搞啊?班长,我发誓,我完全是为了关心我们少先队的活动,我才一直在旁边看的。”
江海潮都想呵呵了。
骗鬼哩,你分明就是想看热闹。
她不耐烦道:“那现在情况怎么样?”
男生不敢瞎说,只好老实交代:“我走的时候,派出所的人也去了。”
其实他当时根本不想走,但他妈也过去看热闹了,于是他就被揍过来上学了。
江海潮顿时抓心挠肺。
因为今天早上这一出完全出乎她的意料啊。
她昨天暗示王佳佳,想达成的目标只是让大家悄无声息地把机器搬走。
结果这张考卷,妈妈们不仅拿了100分,还自己上了20分的附加题。
早读结束了,下课铃声响了。
江海潮急着回教室跟小伙伴们分享这第一手消息,挥挥手,放了男同学一马。
她回去和大家一说这事儿。
小团体里,卢艳艳第一个笃定:“他落不到好的,周叔叔才不会理他呢。”
事实上,现在周警官很不耐烦,而且火气很大。
再怎么说,联防队也是归他管的。
副镇长就了不起了?一声招呼不打,从他手下调人走,当他是什么?摆设吗?
哦!现在想起来他是派出所的负责人了,张口就让他来抓人?真是头心顶天,下巴搁地,好大的一张脸!
周警官抱着胳膊站在旁边,摆明了置身事外:“我抓谁呀?她们说是你们抢了她们的缝纫机,你说她们偷了厂里的机器。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要抓的话,那我两边都得抓,全都到派出所讲清楚去。”
袁副镇长急了:“你到底是哪边的公安啊?”
周警官可没打算给他留面子,毫不客气地反唇相讥:“我是什么公安?湖港的公安,法的公安。”
袁副镇长口出狂言:“老子就是湖港的法!”
镇长匆匆赶来,听了这一句脸都黑了。
他先前对袁副镇长的行为保持沉默,是因为于情于理他不好插手下属主管的工作。
但这并不意味着他赞同对方的行为。
对,那个什么服装组不清不楚的,说不上多清白。
而且他们又没搞厂,既不会给镇里交这个税也不会纳那个费,好像一个大子儿都没掏。
毕竟这就好像村里泥瓦匠带了几个小工给人盖房子,你总不好还从人家工钱里抽税吧。
但服装组的存在对镇上就没好处了?怎么可能!
他们帮人做衣服拿了钱,钱不主要还在湖港镇花吗。这镇上的人有钱了,还怕镇里缺钱?
随便想想都能明白的道理,可有人就是不愿意想。天晓得究竟是蠢还是笨?
再退一万步讲,再说说服装厂的事儿吧。
如果服装组接的订单多,活儿忙不过来,他们绝对不会把订单往外推,而是会再找人干活。
如此一来,那个小小的祠堂肯定装不下呀。
哪怕是为了挣钱,他们都会主动找回头,再找个厂房承包。
服装厂现在另有他用,被单厂什么的不还空着吗。哪怕是只租个厂房,不照样是进项?
这种事情多了以后,前两年死掉的工厂不就慢慢盘活了吗?
这人明摆着存心找事!生怕事情闹得不够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