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赵史觉
时听感觉自己在一个很黑很安静的地方。
这种时候,山野孩子大胆皮实的优势就得到了体现。
她醒过来的时候先十分冷静地在身上摸索了一下,没缺胳膊断腿,倒是没摔咋样,只是不知道自己滑到哪里去了。
这底下隧道似乎曲里拐弯,她晕晕乎乎地转了滑了好几个方向,才掉在了一块平地上。
时听先心平气和地躺了会。
——「没关系。」
——「这剧情至少比替罪羊被犯病祁粲掐死强。」
她现在还算是英勇就义了。哈哈。时听坚强地在心里安慰自己。
然后她才揉着胳膊腿站起来,这里是她老家的山区,她还是有些了解的,这边多半是火山坑下的冰洞,不知被谁打通了,在这里设置了一个空间出来。
——「这哪?」
时听心头忽然跳了跳。
谁会额外在这里留一个空间?
她现在已经知道,当年祁粲就是在这一带发生的意外事故。
时听看不清眼前,但是她直觉这段意外触及的剧情很重要。
对她和祁粲都很重要。
她慢慢地摸索着站起来,扶着墙慢慢走,然后不知道碰到了什么,只听微微“啪”的一声——
昏暗的灯光吱呀地亮了起来。
时听猛地睁大了眼睛。
震在当场。
很多……很多仪器。
某种、头戴式的、电极感应器,关联着无数根电线。
一整座两极电机。
一把似乎能通电的椅子,带着数十根绑带,像是要把人绑在上边。
小型信号基站,几块显示屏,注射器,高密度激光灯,在这种昏暗环境下打开足以让人失明…
还有许多器械和尖针。
时听指尖冰冷。
她并不懂这些仪器的原理,但她可以意识到这些是为谁准备的。
剧……剧情里说,祁粲在当年那场封为禁忌的意外事故之后,性情大变,脑神经受损严重,精神状态极差。
那曾经对她而言只是一句介绍,一个前情梗概。
可现在时听不知道为什么,眼睛忽然就一热。
然后她忽然听到了漏气一样的声音,空气中隐隐多了一股别的味道。
这绝壁不是什么好事情。
时听用力闭了闭眼,立刻撕开袖子捂住口鼻,忍着眼泪往刚才来时的路走,可眼前还是有些恍惚了。
她的脑袋有些发晕,不知怎么,就想起了在气床上睡醒之前的那个梦。
她拖着很沉很沉的东西。
闻着硫磺味和血腥味。
一步一步往前走,很努力地想要跑起来。
就像现在。
她弯着腰很努力地向通风的方向走去,又不敢呼吸,心里不知道乱七八糟地不知道在念什么,念到最后她才意识到那是她嘴里发出的声音。她可以说话,但说的忽快忽慢,像是触电一样。
连她自己都听不清、听不见。
可是下一秒,有人靠近了她,一双大手捂住了她的口鼻。
然后一支针管落在她的手臂,轻微的刺痛之后,推进来了冰凉的药剂。
“抗体。”
“别怕。”
他声音很稳。
时听那口气瞬间落了下来。
可她知道背后的人影整个剧烈绷紧,声音仔细都听带着战栗,像是走进了记忆最晦暗的噩梦深渊里。
祁粲半阖的眸光里全是深海一样的情绪。
他在这里,终于全都想起来了。
一瞬间,所有电击神经中枢、头骨剧痛、忽快忽慢的折磨、强光刺痛视网膜、挣扎出逃、最后被一双小手抓住的记忆,瞬间冲破了祁粲铸造多年的围墙。
围墙之外应该是精神破溃的痛苦,扯断他本就受损的神经。
可他听见了沉埋记忆里的一道熟悉声音。
和现在怀里的人重合。
“别停、别停。”
——「祁粲,祁粲。」
——「我再也不嘲笑你是神经病了。」
时听捂着脑袋,在诡谲又残酷的真相一角,缩在他怀里流眼泪。
——「祁粲。」
——「我头疼,我好像也要变成神经病了,呜呜呜。」
祁粲深长地吸了口气,意识到自己在这样危机四伏的时刻竟然还想笑。
于是他低头亲了亲她泪湿的脸。
“那你跟我更配了。”
时听哭得更伤心了。
——「但是呜呜呜,我还是,谢谢你来救我的。」
祁粲一手抱住她,一手看向漆黑的暗道,缓缓握紧了拳头。
因为你早就救过我了。
用你那双黑乎乎的爪子。
拖着我走到了黎明。
第47章 然后他得救了
“不要进去!粲!——”
“不要啊!”
然而那个男人还是一脚踹开了紧闭的石洞。
左明月看得见, 在时听莫名跌落的那瞬间、祁粲眉毛都没动一下,可是下一秒,他立刻跪下拿起一个石块, 对着入口就开始猛凿,哪怕手指抠出了鲜血都浑不在意。
这洞口显然是人为的装置,在捕获一个猎物之后就迅速闭合,快到他来不及抓住。直到被生生凿开一条缝,祁粲才起身一脚猛地跺了下去。
他才是真正的目标,他来自投罗网。
左明月急了:“下边还不知道什么情况,这里的地质情况又这么复杂,你根本找不到时听啊!”
Aron也捏紧了手, 紧皱着眉头, “等等、我现在就去找救援——”
祁粲没有浪费任何一秒在他们身上。
晚一秒,底下都不知道会出什么事, 他们赔得起吗?
没有任何人赔得起时听。
“粲、等救援的人来吧!咱们几家的长辈一定会来救我们的!”
左明月在一旁焦急地哭喊,“你难道还不明白,这就是为了围剿你的——他们这些人要害你啊!!你不能下去!”
祁粲一脚轰隆落下,或许是得到了指令, 那入口再次开启。
然后男人毫不犹豫, 纵身跳了下去。
“啊!——”
在那一瞬间, 左明月甚至是撕心裂肺的。
她失魂落魄地跌坐在地上,终于意识到。
她像个小丑。
她一路跌跌撞撞、跟在他身后, 就是想保护他、让他这一次不要再被伤害一次。
可原来他可以为了时听,根本不顾自己的安危。
Aron咬紧牙关,跟着祁粲就想进去, 然而“轰”的一声,洞口却再次在他面前迅速关闭。
整个山地之间的震荡停止了片刻, 徒步中散落的人们开始此起彼伏地响起呼救声和尖叫声。
“哈……哈哈……”
左明月终于跌坐在地上,撕心裂肺地笑了起来。
她从没有、从没有见过祁粲这个样子……
在遭逢事故之前,他是一个自傲耀眼的少年。
他和左阳他们一起长大,因为远超同龄人的智慧,所以他从小就绷着一分冷静自持,不会为任何人任何事而失态变色。
在当年那场事故之后,他变成了一个冷漠孤僻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