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赵史觉
祁粲垂在身侧的手微微颤抖最后用力捏紧。
甚至, 祁大少本人体感,这种垂直距离下的视听体验,可能比水平距离之下的听感加成还要强大, 还要剧烈。
这种直接从头顶传下来的声音,更加具有兜头浇灌的精神攻击力。
——「啊——这感觉——上不上头——上头不上头——」
上头。
太上头了。
祁大少仰头看着高空中正在攀升的直升机。
偏偏,恰好,就在他来之前起飞,一点点往距离他垂直距离更远的地方驶去。
?玩他是吧。
祁粲下颌角绷紧,虽然心中清楚时听并不是故意要和他拉开距离,也不是故意在他落地之后飞上天的,她其实对自己的一切听觉体验毫不知情。
但, 祁粲还是控制不住地眉目阴郁。
他太被动了。
哪怕已经想到了解决办法, 在她面前,还是太过被动。
沈助理在旁边察言观色, 贴心地说:“总裁放心,我刚才已经查过了,这家跳伞基地在当地很专业也很有名,USPA认证等各类证件完备, 太太不会有安全问题的!”
祁粲张了张嘴, 最后又闭上。
最后闭眼:“…嗯。”
她现在应该是挺安全的, 听声音。
而他,无计可施。
祁大少紧闭着的眉眼甚至有一丝认命。
——此刻。天上。
时听在机舱离看着越来越高的窗外, 想象着脚下数千米高空俯瞰下的大地,心咚咚地跳!
刚才直升机开始升空的时候,她心里还挺嚣张, 但如果说一点不紧张那肯定是假的!!越紧张,她就越疯狂地进行心理建设。
她是第一次体验这种极限运动, 虽然说双人高空跳伞,有教练全程陪同降落,基本很安全,但时听还是在签署协议的时候就感受到一阵冒汗的紧张感。
紧张中又带着一丝兴奋。
Aron带她来的这个跳伞基地,本身就地处自然风光之中,周围有茂密的森林和清澈如冰滴的湖泊,暴雪过后的世界一片明净。这里的基础设施也已经非常完备,不仅建设了专业的培训场地,提供齐全的各种类型、型号的跳伞伞具、安全防护设备。
跳伞基地给体验者提供好几种选择,有静态线跳伞、自由落体和特技跳伞,像时听这样的初体验者当然是选择静态,并且有教练陪同。而Aron早就是极限运动爱好者,他这次要挑战自由落体。
毕竟是一项极限运动,跳伞的时间地点以及天气状况都很重要。在暴雪之后,这是一个大晴天,无风无雨雪,天气很好,视野也非常好。
在上天之前,他们就已经经过了很严格的教学和培训,包括怎样才是正确的起跳姿势,用什么滑行姿势,如何控制降落伞,如何控制平衡,怎样落地……还有如何和伴飞教练手势沟通,这点对时听来说倒是非常友好,不需要讲话。
其实这边的地理条件特殊,他们还可以挑战雪地跳伞,从高山上穿着双板落地,直接飞翔滑行,更加刺激!但是因为危险系数更高,难度也更大,王助理和两个保镖大哥哭天抢地怕时听出危险,她于是作罢,还是别为难他们了。
他们为大粪车打工也不容易!
普通的双人跳伞就还好,有教练全程陪同,只要掌握好出舱动作、降落着陆动作,然后尽力去配合、去感受就好!
最后,直升机越飞越高,到达他们的定点!
——「啊——啊——啊终于——」
站在地面的祁大少问旁边人,“要跳了?”
沈助理:“是的总裁!让我们为太太鼓劲吧!”
祁粲面无表情,只关心一件事:不会再高了是吧?青天大老爷。
时听就这样被挪动到了机舱门口,引擎声螺旋桨搅动的声音,组合在一起,给人一种紧张刺激的铺垫感。狂风呼呼地吹来,她终于看到了脚下的大地,下意识地绷紧了小脸。
她先跳,Aron坐在她后边,戴着透明防风眼镜,笑眯眯地比手势鼓励她。
——「啊——啊——(尖叫)——」
——「好、没什么——跟好教练——眼睛一闭、一睁——」
祁粲感到一阵无奈,她害怕还玩?
然而终于,时听被教练托举着,猛地跳下了机舱!
一瞬间,世界在眼前颠倒,失重,四面八方、五湖四海的风都向她灌了进来!
——「咕噜咕噜哇——好美咕噜咕噜——」
风很凉,但是刚刚下过雪的森林和城市,实在是太美了!
银白成为了一切的底色,在画家的眼里就像一块广袤的、无边际的巨大画布。
而黑的水,绿的树,色块一样的城市高楼,全都变成了落笔的颜色。
世界就像一幅辽阔的巨画!
时听就再一次理解了Aron为什么会痴迷于这种运动,因为对他们而言,这是一种全新的视角,一种开放的视野。
她这时候已经不害怕了,她开始能够拥抱世界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噢噢噢!——」
清越的笑声从九天而下,传到祁粲的耳中。
他闭着眼半晌,到底是睁开了。
这么高兴?
这世界上比这个跳伞基地好的地方多多了。他也可以带她去。
时听感受着惯性和地心引力的召唤,像抛物线一样在空中下坠,前边的速降非常快!非常刺激!
直到下降到两千米左右的时候,教练伸手拉住伞包,“哗啦”一声——开伞了。
降落速度猛地减缓,伞包兜着空气带来一种冲击力,他们开始轻缓地降落。
时听开始缓慢下凡。
——「我这样在空中缓缓下落像不像神仙?我要举个兰花指高低像个菩萨——」
祁粲:呵呵。
是什么都行。
终于,随着时听向大地的靠近,佛祖/青天大老爷/菩萨/的声音一点点回归了人间。
祁粲物理上感受到了她下凡的全过程。
好。很好。
他的世界落地了。
最后时听安全着陆,落在了预设好的着陆定点位置,伞包哗啦啦落了一地,把她埋在了里边。
——「太爽了!太有意思了!啊啊啊」
——「不知道Aron跳得咋样了——」
时听解开身上的跳伞装备,扒拉着宽大的伞翼,回味无穷地从底下爬出来。
脑瓜还没抬起来,先看到了一双锃亮的定制皮鞋。
铅灰色的直筒西装裤管,再往上是黑色呢子大衣衣摆,再往上看,一双漆黑的瞳孔,正沉静地盯着她看。
四目相对,空气安静了一瞬。
沈助理、王助理、还有许多的保镖们:姨母笑。
时听大惊失色:“!”
——「这、这东西怎么开过来了?!」
祁粲唇角缓缓勾起一点没有温度的笑容。
很好。
音量,混响,终于都正常了。
四天了。
她终于恢复到一个正常人类该有的声音了。他的巨物恐惧症也要好了,终于不会有一只巨猴,一尊大佛,突然在他的世界里震耳欲聋。
祁粲一眨不眨地盯着这个左右他人生的小哑巴。
时听看起来面色红润,被高空的大风刮得头发丝凌乱,可是一张瓷白的脸上带着兴奋的红晕,黛色双眸也亮晶晶的,显然过得很快乐。
时听也对着这好几天不见的神经病打量了半天。
——「他脸色怎么这样白,像死了十天一样?」
祁粲:“……”
他面无表情地转开头,她还挺有眼力价。
——「我靠,不会真的是千里送锅来的吧,他在国内中了毒,然后跑国外来说是他在这里被她下的毒!现在所有人都知道我是被这神经病送出国的,那我心理扭曲、怀恨在心,岂不是很有投毒动机!啊啊啊啊,他不会真中毒了吧?!」
祁粲:……他没有!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在经过了几天的超大混响洗礼之后,现在小哑巴这些心声对他而言不痛不痒,听起来甚至有点亲切……
不。
祁粲又要对自己说出那四个字。
你别太……。
他是不会承认,就在刚才落地发现时听又飞走的时候,他甚至产生了莫名其妙的、轻微但又不能忽视的恐慌——
如果时听被不知名的人意外抢走,远赴他不知道的地方,距离甚至比西伯利亚更远,那他的生活将会一片狼藉。
更夸张的情况,如果以后时听自己一个人坐上火箭跑了,比如去月球,去太空——
那他祁粲这辈子真的完了。
所以。
祁粲眸光阴翳地拉住她的手,把时听从地上拉起来。
从现在开始,她的人身自由,他接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