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赵史觉
率先开进来的又是白家的车,他们医学世家,白礼延和白宝元的父亲曾经是项凝的主治医生,因此也是年年都会来一起扫墓的。
白礼延带着难得穿得很正经的嘻哈元宝走进来,时听迎了过去,白宝元立刻和她手舞足蹈地聊了起来。
白医生过来和祁粲打过招呼,习惯性地开始观察祁大少的精神状态。
怎么说,有点复杂?
说状态不好吧,祁大少确实思维正常,依旧沉稳。
但说状态好吧,他又看起来又似乎有些精神不济,还有点僵硬。
上次见面之后祁大少也一直没有去复诊,白医生心中担忧,发出问候:
“大少,您还有之前提过的那种问题吗?”
他指的是精神分裂的征兆,产生幻听,以及幻想自己听到别人的声音……等等这些症状。
祁粲看着远处的小哑巴,淡淡地说:“上次是误会。”
都是误会。
白医生点点头,祁大少自己心中有数,比什么都强。
不愧是能自愈神经的男人!
他还研读了不少相关资料,等扫墓结束,他要和祁大少好好聊一聊,关于如何疏导自己的心理等等课题。
正这时,祁老爷子的车开了进来。
车门打开。
和他一起下车的,还有一位状态很年轻的中年人,扶着老爷子一起下来。那就是祁粲的舅舅项隽舟,仔细看的话,项隽舟的眉眼和祁粲还有一两分的相似。
祁粲走上前,眼底也带了几分难得的亲熟:“爷爷,小舅。”
祁老爷子愿意为了母亲的忌日劳动一趟,祁粲记着恩情。项隽舟在项凝走后一直打理项家的生意,这么多年和他一样厌恶表妹项晚苑和祁瑞,年年都会抽空来祭拜项凝。
祁连国那一家子,倒是想来祭拜项凝,但是祁粲不可能允许。
项隽舟笑着拍了拍祁粲的肩膀,“怎么感觉你又长高了不少?”
祁粲眼底淡笑,“多大人了,还长个。”
项隽舟哈哈一笑,“我们看你永远还是少年样子。”
祁老爷子倒是精神矍铄,四下看看:“听听呢,听说你们两个现在感情很不错?”他这次回来也是特意来看看的,要是他们真的和和美美,他老头子也就放心了。
项隽舟也顺着一起找了找,神色中带了几分揶揄,“阿粲的未婚妻我还一直没见过,今天才总算有机会了——就是那个小丫头吧?长得真是好。”
祁老爷子乐呵地说,“性子也好,文文静静的,招人喜欢。”
——「哈↗哈↘哈↗哈↘哈↗↘~~~」
杠铃般的笑声袭来。
项隽舟和祁老爷子都用一种和蔼的目光看着他们。
祁粲僵了又僵,最后:“……嗯。”
陆陆续续赶来扫墓的亲友都到齐了,众人准备出发。
祁粲这才走到时听旁边。
她正在欣赏白宝元的最新rap力作——
白宝元:“怎么样,听听?我挂上了auto-tune,让音轨带了电音,这下没人能听出我跑调了哈哈哈哈!”
祁粲走过来的时候,刚好听见一句曲里拐弯的歌词,电力十足。
…他总算知道是谁在教时听唱歌了!
白宝元十分期待地问:“怎么样听听,好听吗?”
时听举起大拇指:好——
祁粲直白地点评:“难听。”
——好难听。
白宝元:QAQ????
干什么这样??电音招他惹他了??
电音是很潮流很时尚的!
祁粲带着一种无人领会的超脱——你在教谁电音?
……她还用你教?
祁粲又陷入了一种躁郁,眼底翻涌。生怕时听真的开始学她这首歌,唱一路,电音套电音,套成闪电劈死他。
但好在,时听并没有学这个东西。
时听的小脸绷出凛然正气。
今天这样的日子,她怎么会在心里搞这种娱乐性的音乐呢?
她可是非常庄重的,嗯!
…
项凝的墓在一块位置很好的高处。
众人的车子停在了陵园门口,来访者要自己爬山上去。
陵园中绿化很好,伴着细雨,石板台阶和山坡都显得很清新。
祁老爷子这几年退位让贤之后,在各种地方疗养身体,身子骨明显硬朗了不少,一边爬还一边教导祁粲和时听。
“待会让你母亲看看,你现在也是有家室的人了,让她安安心。”
身后跟着的沈助理等人:对对对!
祁粲只是看了眼跟在身边的小哑巴。
她今天竟然真的很安静?
他看见时听一边走,白皙的手背一边前后晃悠。她走在祁粲身侧,他的余光能看见黑色针织衣裙下的身影依旧单薄。从侧颈到肩头,瓷白色的薄片一样,如果抱住,大概只有很轻很轻的手感。
…不。
但他并不打算在众人眼中和她表现得多么亲密。
祁粲就不是这种人。
一路走,一路祁老爷子和项隽舟就在回忆当年项凝在时的样子,两家人亲睦,祁粲和祁连国的父子关系也没有僵硬,那时候还没有那么多的糟心事,真让人怀念……
时听认真地听祁老爷子他们聊着以前的事,心中感慨。
偌大陵园,就算亲人年年都来,终归是孤寂啊!
众人终于走到了墓碑之前。那是一整块山西黑,纯黑色光泽度极高的天然花岗岩,上边凿刻着项凝的简单生平,上边还有她的照片。
大家把鲜花和礼物放在她的墓前,静默。
时听终于看到了项凝的样子,心中惊叹:好美!
祁粲的眉眼,原来有七分肖似母亲。
项隽舟伸手抚了抚项凝的墓碑,上面很干净,显然是一直有人打理,没有落灰。祁老爷子轻轻叹息一声。
祁粲一手打着伞,沉默注视着墓碑。
现场还是不免陷入一种悲凉之中。
时听算起来,祁大草是在十岁的时候,他母亲离开的。后来还经历了父亲娶小姨,继弟迅速出生,又经历了当年那场严重的意外事故,然后一路从刀光剑影中走出来,执掌集团,成了现在的祁大少。
天哪!祁粲这人虽然经常挺讨厌的,但确实也挺不容易的。
时听的心头一阵萧索。她也经历过很多年没有母亲的日子,后来回到豪门之后,虽然重新有了生母,但是又好像和没有一样。
时听觉得自己在这一刻竟然和祁大草深深地共鸣了。
这种共鸣,化作一种震颤之音。
——「粪↗↘、我以后↗↘不骂你了↗↘!」
带电的宣言在祁粲耳边响起。
祁粲闭上眼睛,你随便。
他的忍耐力也不是一般的。呵呵。
然而莫名地,心头的那种沉重意味竟然被她给冲散了。
只剩余音绕梁。
其实年年如此,他年年都会在这里站上一会。祁粲的心中很平静,也没有什么伤感。
但今年,到底是有些不一样的。
他想,哪里不一样呢。
笙箫的声音响了起来。
所有人都很安静,也没有反应——是的,这又是祁大少独享版。
祁粲闭上眼睛,然后转头看向时听。
不远处的沈助理激动地想:来了,要来了!他们最期待的见证环节!
祁粲:“……”
时听在心里认认真真地为祁粲的母亲演奏起了哀乐。
她当然是非常严肃,非常庄重的,可她能做的事情太有限,这一刻她只能力所能及地为她在心中奏响!
先是笙箫。
然后是琵琶。
全都是插电版。
和缓幽呜,凄清婉转!
奏出亲人泪两行!
时听闭眼沉浸其中,想象着哀切的挽歌,在心中肃穆地落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