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颠勺大师
高文阳在前面逃命,乔知予像阎王一样在后面一边笑一边追,越追越近。眼见着无路可逃,高文阳惨叫着扎进一辆停在街上的马车里,车内两位女眷顿时尖叫着跳出来。
“不跑了?躲这儿?”
乔知予抬手撑着马车门,颇为讲理:“我允许你给自己挑死法,你想怎么死,有没有规划,可以说来听听。”
见高文阳面色如土,浑身哆嗦,似乎没有什么临终规划可言,乔知予点点头,表示谅解,准备伸出手去把他拖出来。
“你不要过来啊!”
高文阳缩在马车里极力躲避,崩溃得涕泗横流,哭着哭着,像是想到什么,又神经质般的强硬起来:“乔容没死吧,她要是死了,你不会留我到现在对不对?既然她没死,我就是她的夫!我是她儿子的父!乔迟,你不能杀我,夫妻一体,父子相承,就算你是大将军,也斩不断血脉,斩不断连理。”
“喔,好妹婿,现在想起来你是你妻子的夫,儿子的父了?但晚了,我乔迟现在就要你的命。”
乔知予立马动手要去把他扯出来。
“放肆,放肆!乔容嫁进我高家,为我生儿育女本就是天地伦常!有哪家女人不生子?我不过就是在外留宿一夜,乔迟,你也是男人,你就不风流?难道要我堂堂七尺男儿为你妹妹守身如玉?”
“她生育以后如此丑陋,还不许我纳妾,掌着我高家财权不撒手,如此恶妇我在外留宿怎么了!”
乔知予停了手,她沉默了片刻,回想起产房中一盆一盆往外端的血,再细品了一下他刚刚口中的话。
操!
贱人!!!
好,不出来,不出来……
乔知予气得怒发冲冠,抬手扒上马车车门,一脚蹬在车辕之上,肩、背、腰腹结实健壮的肌肉起伏发力,黄花梨木马车的车顶与车壁顿时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
高文阳几乎看傻了眼,“你,你要干什么?乔迟!”
话音刚落,马车的左壁便在巨力之下生生被掰开,像是被硬撬开壳的贝壳,露出里面再也无处可藏的高文阳。
乔知予把手中车壁一丢,探身伸手扯住高文阳的衣襟,就把他活活拖了出来,扔到了地上。
此时周围已经围了好大一圈看热闹的百姓,乔知予一脚踩住手脚并用想要逃跑的高文阳,日光下,她高大的身躯投下的阴影彻底把他笼罩在内。
许是看她眼神太沉,杀气腾腾,高文阳被吓得魂不附体,色厉内荏的大喊道:“不,你不能杀我,乔迟,你不能杀我!”
“你让乔容站到鬼门关上,我也让你站到鬼门关,是死是活,看命咯。”
乔知予笑着笑着,蹲下身,拇指、食指、中指,三指成勾,猛地扎向高文阳的腹部,伴随着后者凄厉的惨叫,抠破皮肉,钻入腹腔,搅了一转,勾出一段肠子。
高文阳早在被乔知予的手扎进腹部的时候就已经痛到几近晕厥,乔知予用带血的手拍了拍他惨白如纸的脸,“都说黑心肠,黑心肠,你的心暂时留着,肠子,我抠出来了,你看看是不是黑的。”
见高文阳厥过去了不理她,乔知予便看向周围的百姓,“公道自在人心,大家觉得如何?”
时间似乎静止了一瞬……
下一刻,江郡红街上空爆发出接连的惨叫,一时兵荒马乱,人仰马翻。
第55章 第五十五癫
高家是江郡传承百年的世家,虽比不上淮阴乔氏家学底蕴深厚、地位卓然,但枝繁叶茂、人丁兴旺,在江郡根深蒂固。
鬼面军效率极高,不仅按下了高家老宅的十几个高家人,还把江郡的高家宗亲全给逮来,是以高家历史悠久的宗祠里,抬眼望过去,大概站了有五六十号人,男女都有。乔知予进来时,姓高的个个都是敢怒不敢言。
贱人命硬,高老爷子挨了那重重一脚,竟然没死,躺在地上有一声没一声的呻吟。高老夫人顶着半边肿胀可怖的脸,又哭又叫的威逼鬼面军出去请大夫,说高老爷子是高家家主,万一有个好歹,要让他们这些叛军好看!
江郡的天气真是怪得很,东边太阳西边雨,透着一种不讲道理的神经质味道。
在这太阳雨里,乔知予背着手走进祠堂,挤挤挨挨的高家人又怒又畏的自动让开一条路。她从这条路中间走过,走到宗祠牌匾下,大咧咧一屁股坐上主位,然后伸出大手,长臂一展,一巴掌拍飞最靠前的牌位。
“家主算个什么东西?就算是你们祖宗,今日也得挨抽!”
“还知道请大夫,你个老虔婆……”
乔知予举起自己被血染得暗红的大手,捻了捻上面半干的血痂,漫不经心道:“稳婆不给乔容请,倒是知道给死老爷子请大夫。怎么,死老爷子是人,乔家姑娘不是人,还是你们姓高的命要金贵点?”
眼睁睁看着乔知予这个狂徒一巴掌掀飞祖宗牌位,高老夫人气得无以复加,开口便骂:“岂有此理……乔广晟德隆望尊,如何养出你这么个孙辈?嚣张狂妄、斯文扫地,当真令你们乔家先人蒙羞!”
乔知予微微一笑,向她展示了一下自己暗红的巴掌,“你猜这手上的血是谁的?”
“你又猜方才我出门是去找谁?”
“人,长嘴是用来说话的,不好好说话,就得挨抽。你儿子跟你很像,鸭子死了,嘴硬。”
在高老夫人不敢置信的眼神中,乔知予开口道:“拖进来。”
很快,两名壮硕的鬼面军便一人拖一只胳膊,轻松的将摆在祠堂外的高文阳拉进来,从一众高家人之间经过时,顷刻惊起一阵惊恐万状的叫声。
无他,高文阳的肠子还露在外面,第一眼看上去血糊糊的看不真切,第二眼看过去便能看到那团东西歪七扭八的模样,让人无端想起杀年猪时的猪下水。高家的嫡长子被当做年猪一样处置,被活活抠出了肠子……
“呕!”有人被这地狱场景吓吐了。
一个人开了头,就有二有三,瞬息之间,高家祠堂里响起此起彼伏的干呕声。
方才还气焰嚣张的高老夫人此刻面无人色,四肢并用的扑到高文阳的身上,连声惨叫:“我的儿啊!文阳!我的儿啊!”
“叫什么?”
乔知予嗤笑一声,“他流的血还没乔容一半多。乔容身上活生生掉下来一块肉,他身上这块儿还悬在那儿没掉下来。”
“高家有错,高家有错,乔将军,我们不该苛待容儿,你给文阳请个大夫,救他一命吧!他是容儿的丈夫,是孩子的爹啊!”
眼见着高文阳要活不成了,高老夫人搂着自己的儿子,嚎啕大哭起来。
乔知予疑惑不解道:“请大夫,什么大夫,没听说过。生孩子让我妹妹自己生,塞肠子高老夫人难道就不能自己塞?多简单的事,就和生孩子一个道理,往里捅就是了。”
她斜睨高老夫人一眼,眯眼一笑,“抓紧时间,肠子的热乎气都要散啦。小心一点,可别划破了肠膜,否则神仙都难救。”
“乔迟,乔将军,老身求你,给文阳留一条活路吧……”高老夫人泪流满面,崩溃道。
乔知予笑了笑,颇有闲情逸致的抬起手,优哉游哉的又拍飞两个牌位,然后瞥她一眼,语重心长道:“轻人者,人恒轻之,贱人者,人恒贱之。”
“好了,高老夫人,快动手吧。”
高文阳被拖到了一边,高老夫人眼见乔迟真的不打算请大夫,只好颤着手,泪流满面的给自己的儿子塞肠子,期间高文阳醒过来一次,看了眼自己的肚子,然后两眼一翻,“嘎”的一声又晕了过去。高老爷子倚在角落,眼睁睁看着这一地狱场景,不知道是吓得还是感动得,浑身直抽抽。
祠堂中一众高家人见此情形,都有些面色发白。
乔知予知道,面前这群人可能不是欺负乔容的主力,但他们之中但凡有一人为乔容说话,也不至于让她差点在偏僻的耳房难产而死,但凡有一人明白事理,也不会让高家这么苛待乔容这个远嫁女。恃强凌弱,欺软怕硬,和高文阳一个德行,好一个贱人传统!
于是乔知予大马金刀的坐在主位上,对着眼前的这群人说道:“你们也别闲着,女人站边上,男人跪过来,跪整齐,把上衣脱了。”
说完,她站起身,从身后取出一根粗长的马绳,抬臂抖开,又活动了一下肩颈,淡然道:“把时帆给我叫进来,他念家规,我抽人。”
就这样,江郡高家祠堂中,高时帆的念书声、鞭子抽鞭肉响声,还有此起彼伏的惨叫声活活响了一个上午。乔知予抡圆了膀子,手下鞭子虎虎生风,一遍又一遍,披头盖脸把所有人抽得在地上打转,谁要敢叫得太大声,反手又是一鞭。抽到最后,鞭子都抽断了。
乔知予手心出了汗,丢开被抽断的鞭子,转身慢条斯理在高家祖先画像上擦手,留下一大片暗红的血渍和汗渍。
她的身后,高家的一众男丁浑身鞭痕,晕的晕,哭的哭,歪倒一片,狼狈万分。
等擦完了手,乔知予便又施施然大马金刀的坐回主位,饶有兴致的欣赏了一下面前哀鸿遍野的景象,然后朝捧着高家家训的高时帆招了招手。
小孩儿没看到他亲爹肠子露出的那一幕,只是读了读家规,看着乔知予抽人,但就算如此,也明显被吓到了,看她的眼神比昨晚多了一丝畏惧。
他惶惑不安的慢慢走过来,走到乔知予面前站定,垂着头,时不时抬眸怯怯的看她一眼。小崽子眼珠子黑葡萄一样,大大一颗,眼神可怜又可爱,和乔容当年一模一样,看得乔知予心底慈爱大爆发,心底那股将息未息的暴虐邪火顿时“啪”地被挤到一边。
她接过高时帆手中厚厚的家训,随手扔一边,然后右手在自己大腿上随意搓了搓,见差不多干净了,便伸出大手去,揽住小崽子热乎乎毛绒绒的后颈,温声道:“怕不怕?”
七岁的小孩儿,看到这种天崩地裂的场景,哪儿有不怕的道理,他诚实的点了点头。
乔知予指着祠堂中众人,“你知道这些人为什么被我收拾吗?”
高时帆定定的看着乔知予,摇摇头。
“因为他们欺负你的母亲。”
乔知予给他理了理衣襟,平心静气道:“你的母亲是乔家的嫡长女,是我唯一的妹妹,是淮阴乔家的掌上明珠。她远嫁到此地,孤立无援,举目无亲,唯一能依靠的就只有你的父亲,可是他伙同其他人欺负她。”
“她一个人在这里,要照顾你,又要怀妹妹,昨晚那么难,根本就没人帮她。”
乔知予指向面前歪倒一片的高家众人:“看看他们的样子,看清他们欺软怕硬的模样。这些人里,有你的叔叔、伯伯、兄长,但你知道,你和他们都不一样。”
“因为你的骨,你的血,你的肉全都传承自你的母亲,就像你的母亲昨晚生妹妹一样,你就是那样被生下来的。你姓高,但你不该姓高,因为你的一切,都来自于‘乔’。”
乔知予微微一笑,温热的大手揉了揉面前眼神愣愣的小孩儿的圆脑袋,“高家不配拥有乔家的血脉,你和你妹妹从此改姓,回到淮阴乔氏族谱,姓乔容的‘乔’,也姓我乔迟的‘乔’。”
此言一出,高时帆的圆眼“噌”的一亮,问道:“真的吗?”
小孩儿这个反应,显然平日里乔容没少在他面前说乔家的好话。孤身一人在江郡数年,乔容应该也时常想家吧,不知道那些好话里,有没有提到她呢?
乔知予蔚然一笑,“改姓之后,你便是我的侄子,日后,我乔迟的一切,有你一份!”
第56章 第五十六癫
淮阴乔氏历史悠久,家学底蕴深厚,是江南世家之首,在盛京的所有世家之中,也排得进前三。身为淮阴乔氏的嫡系长女,自懂事起,乔容被教会的第一件事就是“忍耐”。
她是乔家的嫡长女,代表着乔家的脸面,一言一行,要贞静幽闲,一举一动,要端庄诚一;她也是三个弟弟的长姐,长姐如母,要温柔慈爱。对上,忍耐长辈们对她有意无意的忽视;对下,要包容弟弟们的调皮和轻慢;对里,要事无巨细的掌家;对外,要妥妥帖帖的打点上下。
这么多年来,她把内心最深处的自己藏起来,忍耐着一切,如履薄冰的按照大众眼中的贵女那个样子去做,从未行差踏错。
孝顺恭敬、大理清明、温柔敬慎、谦卑忍让,她让所有人提到她都赞扬有加,她也小心翼翼的享用着这些用隐忍和付出换回来的赞扬,在被无数条条框框圈定的一小片天地内舒展着自己的枝桠。可是这一切,打破于乔迟归家的那一刻。
原来,人并不是必须守很多条规矩才能换来喜爱,原来,人不是一直付出才能换回爱戴。
她战战兢兢苦守十几年的信条像一个笑话,她像是被什么庞大而复杂的东西愚弄了,但她连那是什么东西都想不明白。不甘和愤懑让她一再拒绝乔迟的示好,哪怕他真的只是想把她当做妹妹看待。
属于长子的责任终于有人分担,那曾经把她压得喘不过气的一切被另一个人接过去,那人的背影如此的高大,她或许应该感到轻松,但更多的却是害怕不再被需要的失落。
再为家里做一点事吧,虽然她的肩膀没有他那么宽,能力也没有他那么强,但她也不差。
她用自己的婚姻,换取了乱世之中,江郡高家对乔家长达两年周全的庇护,让乔铭有学可上,让姻姻和峻茂有奶可喝,让柳婳和孟姨得以调养身体。
其实身为长女,并不是天生就懂得付出,只是经年累月下来,付出已经成了习惯。
这桩婚事,乔迟始终不同意。他只来过江郡两次,第一次到江郡,给了高家一个下马威,第二次来到江郡,看到她受欺负,将整个江郡搅得天翻地覆!
砸烂高家的门,打烂婆婆的脸,一脚踹得公公坐了三年轮椅,抠出只会窝里横的高文阳的肠子,抽烂所有高家宗亲的背。高家祖宗牌位,被他挨个拍飞,高家祖宗画像,被他拿来擦手,还擦得黢黑。
周全、体面、规矩,这些她不敢不顾全的,他一把全掀了;公公、婆婆、丈夫,这些处处拿捏她的,他一巴掌全抽了。
她羸弱的肩膀曾是全家人的依靠,却从不敢想自己也能有一天可以依靠谁,她一直以来只会将自己的一切予出去,不敢想也会有人将关怀和爱护予回来。
原来不做长姐,是这样的滋味……是这样有所依恃、被牵挂、被疼爱的滋味。就像是一团火,是她求了一辈子的一团温暖的火,她想要靠近,却总是患得患失。她是外嫁女,于情于理,都不该给娘家找麻烦,越是爱他们,就越不该给他们找麻烦,越是心里有乔家,就越是不能丢了乔家的颜面。
所以后来乔迟和她讲了他对高家怎样打理了一通,问她想何去何从时,她选择留在高家。
乔迟说:“你要留在高家,可以。我已经把他们贡桌上的牌位全掀了,你给我坐上去,从此以后,做他们的祖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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