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颠勺大师
满山尸体之间,一眼惊鸿的开端,到如今你死我活、成王败寇的收尾……
“近来清减了些,多吃点肉。”
他还记得乔迟喜欢吃虾蟹,吃海鱼,不喜欢浓油赤酱,也不喜欢米饭面食。如今怎么瘦成这样,瘦得穿着大氅都能看出来。
乔知予最后看了他一眼,微微颔首,“嗯。”
返程路过应云卿的牢房时,他十分激动,拍得狱栏“砰砰”作响,响得乔知予不得不暂时驻足,皱眉看向他。
“乔迟,乔迟,看我啊!”
“你不爱我,是因为杜依棠勾引你对不对?是因为你只喜欢女人对不对?”
“那个应姻,也是勾引了你对不对?为什么输的是我?我不甘心!我不甘心……”
应云卿顺着狱栏软倒在地,温润俊秀的脸上泪流满面。
可叹啊,把一个男人放到女人的处境里,他也会变成一个女人。
乔知予单手搭膝,缓缓蹲下身,难耐的咳了两声,随后伸出手,为他擦去脸上的泪。
应云卿如获至宝,捂着她的手,惊喜的追问:“你喜欢过我,对吗?你喜欢过我,是不是!”
那年丰州川前,他救他于万千敌军之中;那年狐尾街上,他救他于疾驰马车之前。他愿意抱他,愿意为他捂腿,愿意为他驱散嚼舌根的人,怎么会一点点都不曾喜欢过他呢?
他对乔迟的执着已经和太多的东西纠缠在一起,他已经分不清他到底是爱那个如兄如父的人,还是爱他背后的权力,爱他无上的威势……
再想这些有什么用,他已经彻底输了。
“倘若能重活一次,乔迟,我会让你后悔没有选我,我会让你永远也离不开我,我会把你……牢牢攥在手里,谁也抢不去!”他怅惘地哭道。
乔知予神色平静,“倘若能重活一次,云卿,你就靠你自己,别再想着靠我了。”
靠男人,靠不住;靠女人,也靠不住啊,戏精小亲王。
不顾应云卿的拼命挽留,乔知予站起身,往刑台外走去。
在经过应元珩的牢房时,她主动站定,看向狱中人。
“叔父。”应元珩一下从床上蹦起来,几步走到狱栏前。
“日后,你会搬到十王宅,和明宇、怀德他们一起住。”乔知予说道。说完,她又补了一句,“珩儿,我真的不是你爹,没骗你。”
应元珩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他的神情明显不信,但他不信,她也没办法。
沿着来时路,乔知予继续往外走去。
刑台之外,雪化春来,桃李盛开……
姻姻近日忙着向她表孝心,真的要给她封个王,正一品,食邑万户,封号为“秦”。
封王大典定在了一月廿八,她没有拒绝,于是这就成了大奉朝廷在一月底时唯一的一件大事。
那天早上,一觉醒来,乔知予觉得神清气爽,百病全消。
“我又行了,我又行了!”她惊喜的向222展示自己的身体情况。
【主人,这是回光返照,你快不行了。】
“喔,这样啊。”
乔知予镇定的接受了这个事实,并决心临走前干一票大的。
屋里有铜镜,她走到铜镜前。镜中人的面貌俊美疏离,笑起来时雌雄莫辨。它可以是一张男人的脸,也可以是一张女人的脸,有些好看,但从未有什么勾魂摄魄的魅力,只是一张脸而已。
她简单洗净了这张脸,随后将头发束起,简单戴上冠帽。太常寺差宫人送来的繁琐的礼服,她挑着穿了两件,就这样出发了。
大奉从未封异姓王,她乔知予是头一个。
“秦王”之位,处尊居显,贵不可言。冕服车旗邸第,下天子一等,公侯大臣伏而拜谒,无敢钧礼。
只可惜,书中世界,富贵荣华一场,如镜中月,水中花……
麟德大殿前广场,所有的人都来了。
文武百官、天潢贵胄,妙娘、云渡、依棠,甚至应元珩、应云卿都被放了出来。除了应离阔还被关在刑台严加看管,所有能来的人,都已经到场。众人翘首以待,见证大奉第一个异姓王的诞生。
三通威武朝鼓后,全场肃静。
引礼官引着未来的“秦王”到丹陛之上等待,只等九五至尊升座御殿,为其授封。
鸣鞭九下,司晨报时,浩大庄严的丝乐声响彻整个大业宫,声声悠长辽远,庄严肃穆、震撼人心。
天光乍破,大奉的朝阳穿透晨雾,万道霞光毫无吝惜的铺洒在乔知予的脸上、身上。
九重宫阙,玉楼金殿,大业已成,巍乎焕乎!
“侯爷,您需走到中间,面向百官,而后……”引礼官告知她封王步骤,可她已经听不进去了。
迈步走到台阶之前,她看着阶下文武百官,看着所有的兄弟、同僚、朋友、晚辈,一时心潮澎湃。
这“男装”的壳子太重,她背了两世,背得彻底厌烦,今天她要当众掀开,去除藻饰、归全反真,告诉所有人她乔迟的真正面目。
人间百年皆是梦,癫又何妨,狂又何妨!
丝乐声停的那一刻,她的声音在麟德殿前响起,一字一顿,义无反顾。
“今日是我的封王之日,‘秦王’之位,我乔迟受之无愧,只是受封之前,我有话要说!”
此言一出,阶下所有人,全都看向了她,不知一向谨守礼制的淮阴侯、上将军为何突然举措孟浪。
只有妙娘和应云渡两人心知为何,看着她时,面露担忧神色。
站在高高丹壁之上,俯瞰着众人,乔知予笑得十分畅快,“淮阴乔氏,没有长子乔迟,只有长女乔迟。十八年前,我迫于种种原因,女扮男装参军入伍,担起整个乔家,而如今……”
她一把掀下自己的冠帽,任长发披落,“我乔迟恢复女儿身!”
百官之中,一片哗然——
女的!乔迟是女的!
拔山超海的乔迟啊!他——是女的!!!是——女——的!!!
武将率先崩溃:
“啊啊啊啊啊!我扒过她裤子!!!”钱成良捂着头,不敢置信。
“我的十一弟!我的十一弟!”郑克虎惨叫道。
“怪不得这小子从不和我们一起洗澡,我上他的炕还被他打过!”六哥冯山震撼道。
“他那么壮,怎么可能是女人?我不相信,一点都不信。”朱横闭眼摇头,拒不相信。
“妹婿,我的妹婿啊!”庾向风悲痛欲绝。
崩溃就像一阵风,飞速的刮过众人……
“将军?”刑台右掌事秦鸣怪叫一声,抬手抠嘴,“我的妈呀!”
刑台左掌事秋雨池蓦地睁大双眼,垂手拧上了秦鸣的大腿,喃喃道:“不疼,我在做梦。”
“当啷!”禄存的刀突然掉落在地。他缓缓站直身体,眼神慌乱,“师父!师父他竟然是……”
李维仪皱起眉,仔细打量着高处的那个高大人影,片刻后,释然一笑,“原来如此。”原来不是老男人有意勾着她,和她暧昧不清,原来是因为,她也是个女人,她在帮她!
“怎么会是女人?”杜修泽脑中一片眩晕,险些站不住。
玉树临风的少年、轩昂魁伟的武将、威仪俨然的家主,怎么会是一个女人!她是女人,那晚是怎么……怎么和他在一起的?
为什么要瞒他?如果一开始就告诉他,他就再也不会自我怀疑,耽误半生,他就可以娶她了啊!
“乔迟……”景亲王应云卿瞠目结舌,随即一阵狂喜,“她是女人,我是男人,她喜欢我天经地义,她不会不爱我!”
观礼台上的杜依棠先是面露惊色,随后啼笑皆非,“原来那日,你是这个意思。还以为你是太监,如今看来,比太监好一些。”
话毕,她望了眼丹壁之上那道挺拔的身影,望着望着,一些不该有的念头再度在心头复燃,“既然你是女人,那你就该是我的。乔迟,你该补偿我……用你自己来补偿我。”
阶下的应元珩不住摇着头,眼角泛红,面色痛苦,“不,不……那我算什么?”原来她说的是真的,他的父亲到底是谁?他又该是谁?
百官议论纷纷:
“老天爷……真是疯了。”
“他莫不是在耍我们?”
“怪不得乔迟不娶妻生子,还好老夫没将女儿嫁给此獠!”
……
震惊之情像烟花一样,挨着挨着将所有人统统炸燃!
没人能想到,父亲、叔父、伯父、师父、家主……所有的男性身份背后是一个女人,一个骁悍大胆,智勇双全的女人。
“荣华诚可贵,声名价更高,若为回家故,两者皆可抛。”
乔知予念着自己的打油诗,张开了双臂。
有大风从极远的地方刮来,将她的衣衫吹得猎猎作响,将她的墨发吹得乱舞飞扬。
“我身如聚沫,如烛亦如风,奔走天地间,苦于万虑攻。从今日始,归全反真,我乔迟——自由啦!”
她抬手,将冠帽高高地甩到天上,风托着它划出自由的弧线,像是长出了翅膀。
乔迟乔知予,一个威武雌壮的女人。
她曾名冠天下,惮赫千里;
她曾声慑燕然,势压横山。
她是拔地倚天、战无不胜的开国大将,也是权势显赫、城府深沉的肱股之臣。
她与开国皇帝携手平定天下,却又亲手将他拉下马,令立他人。
有人说她如斯魁伟,如斯狠辣,是好汉中的好汉,丈夫中的丈夫,但她其实,是个女人。
大奉淮阴侯的故事谢幕,她将就此悠然长梦。
过与功,贬与颂,身后之事,留给后人评说。
第107章 第一百零七癫
姻姻穿着沉重庄严的冕服,正在后殿等待司礼官请她升座御殿。
身上冕服又厚又沉,里里外外加起来有九层,还不是她的尺码,有些宽大冗余,穿着一点也不舒服。穷极无聊间,她甚至垂下头,开始观察腰间玉带上的花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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