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云东曼
“倒是那华宝贵这孩子……也是我从小看着长大,其实品行底子不坏,只是让他老爹老娘还有那几个姐姐给宠得不知天高地厚了,什么好事都想揽自己身上,假如得不到就尽钻研旁门左道,投机取巧,这回要是能活下来,也算是个教训,能长进一些。”
“我听三弟说,看诊费花了五两半?这银子是怜丫头给垫付的吧?如果那边没事,这钱哪怕华宝贵老娘想赖账,我们也帮着你讨回来。”
“但若是……出了事,就难要了。”
如果华宝贵死了,乡亲们自然是同情他们家,华宝贵又死在木头家的宅地内,若坚持去要这笔钱,便难免落个冷情刻薄的名声,
虞怜道:“活着是恩,死了是仇,这点我明白的,若是他死了,我本也不打算要回来。”
华秋收点点头,“我爹要我交代的话我说完了,明儿我跟你们一起去镇上看看?”
虞怜摇摇头,“我交代了三树今晚看着,明儿不管结果如何,把华宝贵带回村里来。”
“如此也好,怜丫头你是个妥当的,难怪我爹一直在家夸你,我娘说耳朵都听起茧了,让他说点新鲜的哈哈。”
华秋收回去后,一家人洗漱过后就各回各屋睡觉。
虞怜反倒是睡不着了,摸着黑坐在窗前,嫌屋子黑沉,随即开了窗,今儿天气好,月光明亮,她细白的手杵着下巴,微微侧着头看天。
看着像是陷入了沉思,好一会儿也没动过。
竹影苦着脸被蚊子咬也不敢拍,他往下偷偷看着少夫人,他这个角度自是看不到少夫人的眼神和表情,只是少夫这样仰头望天一动不动的样子让他又悲情地脑补了好几分。
他心里长长叹了口气,心想少夫人一定是因为今天的事心里难过了,兴许还在想念自己夫君。
主子那样厉害的人,若是在的话怎会让这种事发生?怎么会让自己娘子受此等粗俗不堪的乡下贱民欺负?
他这阵子看下来,感觉上回信还是寄早了,也不知道主子收到了没,他应该晚些时候寄,把这些事也说一说,让主子知道少夫人过的是怎样的日子!
竹影手上还有一只信鸽,只是这是应急用的,他轻易不敢放出去,否则一旦这里出了事在想找主子汇报可就难了,得等主子信收到了再把那只信鸽派回来,他倒是要看看主子有没有给他回信,都写了什么。
要有良心的话,应当多夸夸他,让他好好保护少夫人才是。
竹影想起自己在信里没少帮少夫人说话,心里挺得意,将来少夫人知道了一定会感谢他的!
虞怜心里在想着事儿,想着华宝贵这件事最坏的打算,假如华宝贵真死了,她应该怎么做才能稳住局面,减少损失。
待细细琢磨过后,又想着明日得把两个工头找来,让他们看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不许外人再随意进来,否则再出事还得赖她头上。
脑子里琢磨着这些事儿,还没想完,就感觉好似有一阵视线盯着自己,她往屋外的树上看了看,院子里那棵树大约也有十几年树龄,分外茂密,倒是看不到什么。
下一息听见一声猫叫,虞怜轻轻一笑,原是小野猫。
夜色静谧,今日又生了许多事,虞怜忽而来了些兴致,给自己研磨,铺好纸张,提笔写着,足足写了一炷香时间方才放下,写好后,她吹了吹待干后收起,放在一旁的柜子里。
竹影没想到少夫人那么敏锐差点就被发现了,上一回也是差一点就露馅儿。
待少夫人写完收进柜子里,他颇有几分抓耳挠腮,想知道少夫人写了什么?是写了诗寄情主子,还是写的那些琐事?
第56章 规矩 ◇
◎希望大嫂能带他俩脱离苦海◎
竹影也没白念叨, 赶了巧儿,一早上主子一家在吃早饭时,他放出去的信鸽回来了, 后腿上绑着封信,他拆着信的同时, 屋子底下边吃早餐边开着小会儿。
陈氏忧心忡忡的,吃不下几口粥, 老太太倒是稳一些,该吃吃该喝喝,她也想明白了,他们家自被抄家开始, 就已经跌入谷底,该经历的最坏的事已经经历过去了, 如今不过是乡邻之间的问题,哪怕那小子真不幸没了命, 还能叫他们一家八口在这儿生存不下去?
“陈氏你也别唉声叹气了, 一家人在一块比什么都强。”
“怜儿要是那小子真那么不幸,祖母那还有个手镯拿去当了给那一家, 就当尽一份心意。”
虞怜昨晚也梳理了一番,把各种情况都想过一遍了, 因着心中有数,倒还算气定神闲, 照着往常节奏喝着粥就着一碟咸菜和馒头吃。
“若真是最坏的结果, 我再出几两银子帮着买一口棺材, 也算仁至义尽。祖母, 爹娘, 我们不欠人家什么, 会出这种事纯属无妄之灾,若日后那家人还揪着不放,也不必对他们客气。”
“要没事最好,我便好好跟华宝贵算下这笔账,不但医药费得要回来,还有他老娘和媳妇打我和娘的事儿也一并清算。”
老太太点点头说好,“怜儿你心里有数就行。我心知你娘替你挡了那一下子,你心疼着呢,想帮你娘讨回公道是不?”
陈氏笑笑,“没什么……怜儿多吃点。”说着给虞怜又拿了个馒头。
吃完早饭后,一家人便在家里等着三树带人回来,本来该一早就回来,谁知道等了一上午也没见人回来。
陈氏越发忧虑,当真以为出了事儿,老太太也有了几分不淡定。
虞怜却知道,不管是什么原因耽搁了,华宝贵应该是熬过来了,否则以医馆的秉性断不会留一个必死之人在医馆里面,必定会早早把人带回村里,若是过了这么久还没回,他活下来的可能性就极高。
到了午时梅姨娘去做饭时,三树赶着马车还是回来了,来时脸色虽不快,但神色轻松,不像有事的模样,虞怜便知道自己的猜测对了,华宝贵那条小命保住了。
三树一下马车就囔囔告状:“华宝贵他老爹老娘昨儿个也赶去镇上,今天愣是要坐咱得马车回来,我寻思着乡里乡亲的坐一回马车没什么,可把人带回村里了,还要使唤我带华宝贵的几个姐姐回婆家,竟是厚脸皮把这马车当成他们自家的马车了,还把我当成他们家的车夫。”
“我懒得理会,把人放下就回了。”
虞怜问了华宝贵的状况,三树叹了声,“虽说命是保住了,可大夫说兴许日后还有些后遗症,现在华宝贵半是清醒半是迷糊,还不太看得出来,我想着不会是傻了吧?”
“砸着脑袋上,若是砸坏了,肯定傻了,以前村里也有个人这样砸坏了脑袋就傻了。”
“大夫说了,华宝贵情况不明,让他多在医馆里住几天,他方便施针,华宝贵的老娘一听大夫要多少银子,就问我说怜儿姑娘呢?感情是指望你出银子,还好当时怜儿姑娘还有木头叔你们都不在,否则准被那厚脸皮的老货也气坏。只我一个人在,我就那两个铜板家底她能奈我何?想不出招了,就愣是不听大夫的话,执意要把人带回家里照顾。”
“我瞅着,华宝贵要真是傻了,也要赖他自个儿老娘!”
那大夫医术水平不低,还会施针,看诊费极高,华宝贵娘再疼儿子也得掂量掂量,兴许在她看来,只要活下来那都是皮外伤,跟平时磕着碰着没两样,给一些时间养着就能养好。
三树一回来把这些事说清楚,老太太和陈氏松了口气,没死就成,至于是不是成了傻子那和自家没干系,要不是怜儿及时送他去医馆看大夫,又垫付了银子,他还能有命活下来?
既然没事一家人便各做各的事儿,各自忙活去了。
陈氏把虞怜买回家的布料都做了衣裳,“每人两身,边角料我做了鞋子袜子,怜儿你是年轻姑娘家,我想着以前在京城见过的一些好看的花样子,给你绣在衣服上了,等晚上忙完回来,你试穿一下,看合不合身,不合身娘再改一改。”
三个孩子得了新衣裳高兴,捧着就回屋换衣裳,连梅姨娘都得了两身,把她惊得手脚不知该往哪里放,哪有主母给姨娘做衣裳的?
她从前只看到做农家妾没福气富贵可享,还得干活儿,感觉活得一点滋味也没,这时才感觉出一点不一样,譬如说放在从前东元侯府的时候,她一个姨娘哪有资格得到主母亲手做的衣裳?
现在一家人落魄归落魄,却少了些阶级感,多了些亲近,连夫人给家人做衣裳也想着她,梅姨娘红了红眼睛,说:“谢谢夫人。”
虞怜也笑着接过衣裳,放回屋里才出去做事。
她没去华宝贵家要银子,而是转去建宅的工地上,把华大猛和马大奋两个工头喊来,跟着让他们把所有人都召集起来,将这件事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没死是好事,怜儿姑娘你心善,还好昨日你用马车把人送去镇上,否则还真不知道能不能救回来,指望华宝贵老娘是指望不上的。”
村民们大都表达一个意思,这事是华宝贵活该,能救回来多亏虞怜出钱又出力,但虞怜心里也清楚,这是华宝贵活着的情况,他要是死了,又是另一种场面。
她脸色微微肃然,让他们安静下来,“因着华宝贵之事,我有几点要求你们听着,日后不许再有外人进入这片宅建地,但凡进来的你们谁看见了都挡回去,若执意进来捣乱的,你们便让人去通知我。”
她看向两个工头。“我给你们更多的工钱让你们当这个领头便要你们管理好整个现场,若再有人进来,便扣你们的工钱,放进来一个扣五文钱。”
华大猛皱着眉头想说什么,虞怜又看向其他人,“你们抓住一个奖励一文钱。”
众人一听,便摩拳擦掌,兴致勃勃地想揪人。
华大猛一番话全没机会说出来,领着人皱紧眉头回去。
虞怜把马大奋留下来,问他施工情况,马大奋脸色微微泛红,“起先落后得有些多,华大猛确实有两下子,他那边人也都强壮有力,干活儿快,我落下不少。”
“后面我自己琢磨了几天,慢慢找出方法让他们搭配着干活儿,效果倒是好了不少,慢慢追回来些。”
“怜儿姑娘,青砖材料价格不便宜,若是只院子围墙用青砖,能省不少银子。”马大奋难得大着胆子提了建议,挠挠头说:“若是您想要住得舒服些,也可半砖半瓦地建,也气派得很。”
虞怜笑着摇头,“华三多已经去谈买砖的事,他找着路子能便宜不少。你抓着点紧儿,别落下太多。”
马大奋得了鼓励,立马攒足了劲儿回去召集队员们干活,虞怜转了一圈没发现什么问题才往开荒那块地走。
这边的进度比建房子要快多了,肉眼可见的那些踩实了的荒地草地被翻过数遍,露出了松软的土,打眼看去,还颇为整齐好看。
村民们做地里的事儿那是干惯了的,干起活来热火朝天的,这时地里也在讨论华宝贵的事儿,村里消息灵通,哪怕他们在这儿干活也知道华宝贵没事被送回家养伤了。
“还好怜儿姑娘反应快,他老娘和媳妇就晓得哭就晓得撒泼,要不是怜儿姑娘他早没了。”
“我听三树媳妇说,昨晚上这俩老货也去镇上,大夫说要多住两日看看,宝贵老娘还指望怜丫头给出银子,真真是不要脸的。”
“怜丫头给出了多少银子啊?那家医馆的大夫来头不小,看诊费贵着咧。”
“听说是五两半的银子,你们说这么多钱华宝贵老娘那个抠搜货能拿得出来?”
“拿不出来怜儿姑娘就自认倒霉了?”
“要说他家也是真够了,自己的过错,还百般纠缠,怜儿姑娘婆婆那陈氏不也被打得受了伤?”
……
虞怜走进来,陆续有人看见她,都笑着打招呼,田地里才安静下来。
不过还是有些人憋不住问虞怜什么时候去找华宝贵老娘把银子要回来?
“我们跟你一块去,那人难缠得很,泼妇了一辈子,怜丫头你自己去当心吃亏。”
虞怜笑着一一谢过,转头一看,公爹在最边上的一块地挥着锄头,不参与村民的聊天,看着像是神隐了般,不太引人注意。
他边上双胞胎穿着娘新做的衣裳挥汗如雨舞着小锄头。
看见虞怜过来求助的眼神递了过来,希望大嫂能带他俩脱离苦海,爹整天没事就带着他俩来开荒干活儿,简直不是人!
“嫂嫂,你那有什么忙要帮的不?”
“嫂嫂嫂嫂,有没有人欺负你啊,需要保镖不?”
虞怜:“……”
第57章 上门 ◇
◎一边跟爹学习武艺一边种田◎
晚些时候, 虞怜上二大爷家跑了一趟,找了秋收叔,想让他帮着做个见证, 一块去华宝贵家把医药费拿回来,当时华秋收也在一旁干活儿, 他又是二大爷的长子,有些威望, 请他帮着一块去要账正合适。
华秋收二话不说就应了下来,这事儿本来就不是木头家的错,比方说他自己跑人家地盘上撞死了能怪别人把房子建那吗?显然是不能的。况且人也救回来了,垫付的诊费不是小数目, 是该要回来。
二大爷正在帮着老伴剥胡蒜,听闻看了眼, 说道:“怜丫头,就说我说的, 让宝贵爹把银子一分不少还给你。”
虞怜谢过二爷父子后正要回去, 二爷奶把她喊住了,“我做了些甜饼, 怜儿你带回去给几个孩子尝尝,我们家这几个皮猴牙都坏了, 还可劲儿嚯嚯。”
所谓甜饼是糖粉跟白面搅拌裹成一个一个圆形饼状,放进锅里蒸熟后再用油两面煎得焦黄焦黄的, 里头却是又甜又软乎。
因着糖贵白面也是精贵东西, 农家鲜少会做, 二爷奶也是一年到头就做一两回。
看虞怜好奇, 她笑着说:“昨儿个高兴, 担子媳妇怀了, 碰巧又赶上豆子生辰,几个孩子缠着想吃,我就找人匀了半斤糖,让他们吃个够。”
虞怜接了甜饼,道了声恭喜,“您做的甜饼自是好吃的,果儿常说豆子天天说奶奶做的甜饼天下第一好吃,我带回去三个孩子要高兴坏了。”
二爷奶大概心情不错,跟着把自家正在晾晒的胡蒜也给了虞怜一些,另有两把青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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