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张多乐
每个小隔间关押着形形色色的人,有像半瞎李这种做道士打扮的,也有身着当地服饰的人,也有妖。
阿沅并不是唯一的一只妖,除妖师门派众多,有像季陵那种看一个杀一个和妖不共戴天的,也有和妖和平共处的驭妖一族。
很显然,这个出声的大叔就是个精通此道的。
“有空跟个小姑娘计较,不如想想怎么逃出去。”
阿沅闻声看去,右侧牢房,一身着汗衫的大汉单膝跪在地上,在他身前是两个身穿胡服的西域面孔的客商,他两指抵在客商的眉间,浓眉皱成一个“川”字。
大汉身侧还站着一个十岁左右的女孩。
烛光之下,没有影子。
阿沅轻轻“啊”了一声,多看了两眼,女孩却似害怕极了躲在大汉身后,揪着他的衣裳。
大汉也像书生一样温和的拍了拍女孩的手背,浑厚而和煦的嗓音就像他的人一般,看着人高马大的,面容意外的和善:“半瞎李,都到这个关头了,跟个姑娘计较什么?”
“姑娘?”半瞎李阴沉一笑,“明明是妖,你还把她当人看了。”
话虽这么说,半瞎李却不再有动作,他又屈膝坐了下来,只是阴毒的独眼直勾勾盯着阿沅,显然是不准备轻易放过了。
倒霉。
太倒霉了。
阿沅逼着自己不去在意半瞎李的视线,她将注意力重新放到大叔身上。
其实像季陵,像半瞎李这样嫉妖如仇才是正确的态度,像大叔这样的把妖当人看,看那女娃娃对他的依赖之情,尤其他还是个除妖师,阿沅这些年跟着季陵、薛时雨走南闯北也算见过一些世面,像大叔这样的除妖师还是独一个。
一瞬间,阿沅对这大叔无限好感。
大叔松开了手,站了起来。和善而孔武的面孔异常凝重:“他们没有说谎,关外确实有成千上万个行尸。”
两个客商呆坐在地上,双目呆滞,嘴里一直呢喃着:“尸…尸体活起来了……尸体活起来了……”
“成千上万?”半瞎李嗤笑一声,“怎么可能?老朽可不曾听闻当今谁人有能耐召唤……”
“是真的!我们都看到了!”阿沅说了一句就躲到书生背后。
一时,静了一瞬。
半瞎李眯起眼:“怎么哪里都跟你有关系?”
阿沅躲在沈易背后顶了一句:“你以为我想啊!”
半瞎李往地上啐了一口,正要说什么,大汉看了阿沅一眼,点点头:“我查过他们的识海,识海不会骗人。”
这时,另有一个小道士打扮的青年人哭丧着脸:“究竟是何人设的索仙咒,我们连这牢房都出不去,这不是等死吗?”
大汉沉着脸点点头:“恐怕……他的目的就在于此。”
索仙咒?
方才就说这牢房里有索仙咒了……
阿沅悄悄伸出手指去触囚房的木柱,正要触到时忽然被一把抓住!
沈易无奈的看了她一眼,抓着她的手不放,用自己的衣袖轻轻碰了下木柱,忽然袖袍就被割了一角!
阿沅登时目瞪口呆!
沈易抓着她的手在手心揉了揉,低声警告道:“乖一点。”
阿沅拧了一把他的腰:“你早就知道对不对?”
沈易眉头蹙了一下,苦笑道:“不比你早知道多少,之前小生看着天上盘桓的乌鸦觉得怪异,多看了一会儿,只见这些乌鸦飞的进来却飞不出去,仿佛有座无形的屏障,恐怕不止这间牢房,是整座城我们都出不去了。”
阿沅木愣愣听了半天,沈易以为她害怕,笑了笑:“不必担……”
哪知阿沅又拧了一把他的腰,瞪他:“难怪磨磨蹭蹭害我等了半天!”
沈易:“……”
沈易苦笑求饶:“…轻点儿,轻点儿……”
那厢大汉又发话了,只不过这次他是朝着囚房的角落,双手合十深深行了个礼,满脸敬重,喟然道:“晚辈实在没有法子了,不知大师……有何高见?可否指条明路?”
阿沅伸长了脖子去看,只见那幽暗的角落忽然传来锁链碰撞之声,莫名的,阿沅屏住了气,凝神看去——
只见那角幽暗处走出一僧人,意外的年轻。高鼻深目,身着一袭镶着黑纹的道袍,姿容超绝,双腕和双足皆有厚重的锁链缠绕,与僧人悲悯又超绝的姿容是那么不搭又诡异的和谐。
阿沅几乎是扒着书生的肩,半个身体都探去看了。
僧人闻言,眼尾轻抬,倏忽之间,不知是不是阿沅的错觉。
她好像和这个貌美的僧人……对眼了?
年轻的僧人眸色浅淡,是浅浅的灰。一瞬间,阿沅僵在原地。
她……好像见过这个人。
是他,就是这个僧人将琯琯一镇魂符钉在水潭下的。
是的,她忘不了那一角镶着黑纹的道袍。
就是他。
作者有话说:
啊啊啊啊啊妖僧上线!
明天见啦!
第28章 28 ◇
◎可惜了,是个和尚。◎
她更待细看去, 整个身体忍不住向前倾去,忽然耳边传来一声:“当心!”
一片柔软的温暖覆住她的额,下一秒阿沅闻到一丝入骨的腥甜, 她猛地后仰, 这才发现方才是书生护住了她,而自己的手背碰到了囚牢前的索仙咒, 鲜血淋漓一片。
阿沅一怔, 正要撕下自己的裙角被书生拦住了。沈易自己撕下一角外袍, 阿沅本要上前帮他包扎的,然而那阵腥甜一阵又一阵地往她鼻腔钻, 她只能离他远远的, 缩在角落里。
沈易见阿沅略微急促的喘息, 僵直的脖子愣是不看他时,他顿了一下,看着手背沁出的血珠, 叹了一口气。
可惜了。
他咬着布条,自己包扎。过了一会儿余光瞥见阿沅慢腾腾挪过来,还是两手捻着自己的鼻子偷摸钻到他身边的, 瓮声道:“对不起啊。”
沈易松开齿间,看着囫囵包扎, 勉强过的去的手, 轻声道:“你方才看什么看那么入神?”
“没什么。”没了那刺激的腥甜味儿, 阿沅松开了鼻尖,接着以书生作为掩护, 仍旧郁郁地盯着那年轻又貌美的僧人, 又重复了一遍, “没什么。或许……我看错了吧。”
她没有看错, 将琯琯镇入潭底的,就是他。
或许方才是阿沅的错觉,年轻的僧人并未看她一眼,而是俯下身去,两指虚虚在两个面容惨淡、神色惊慌的客商眉心处一扫,客商忽的就沉睡过去了。
那大汉殷切的围在僧人身边,似乎在描述他在客商识海内看到的景象。
“真年轻啊。”
书生忽然在她耳边叹了一句。
阿沅随便点了点头,眉头依旧紧锁着。
“可惜了,是个和尚。”
书生又叹了一句。
阿沅眉间蹙了蹙,觉得哪里有些怪怪的,不过还是没说话。
书生接着又道:“和尚不能娶妻不能生子更不能亲近女……”
阿沅终于将黏在僧人身上的视线收回,莫名的看着身侧的书生:“你到底想说什么?”
书生对她笑了笑,学着她方才的口吻:“没什么。”
阿沅:“……”
……莫名其妙的。
阿沅的急性子又上来了,不过看到书生囫囵包扎的伤口,和仍显得有些病态苍白的俊脸,罢了,还是对人好点。
毕竟书生因她糟了不少罪。而且她现在没空和书生计较,她又扭头去盯着那个年轻的僧人,向来没心没肺的小脸难得有些凝重。
偏偏耳畔又传来声音,还说的一次比一次莫名其妙!
“他……很俊俏是不是?”
阿沅猛地扭过头,瞪着书生,低声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书生微微一愣,凤眸下垂,竟然有些踟蹰:“我……见你盯着他不放……我在想你……”书生抬眸直视着阿沅,轻而清晰的问她,“你是不是看上他了?”
阿沅傻了:“啊?”
这哪儿跟哪儿???
书生自嘲一笑,这样颓唐又落拓的浊世佳公子的模样,阿沅竟恍然在他身上看到一丝丝……闺怨?
“方才你和那古怪老头的对话我听到了,‘季…陵’是么?我猜他一也定是个风神俊秀的青年。”
阿沅点点头:“他确实是。”
沈易一双眸倏然转冷。
阿沅又道:“不对,你突然说起他干嘛?”
沈易闭了闭眼,再睁眼时,眼底只剩下委屈。看着有几分楚楚可怜的味道,看着阿沅又觉得自己好像做错事了。
“小生不才,虽然知道皮囊乃身外之物,可也自知相貌还算过的去。想必你之所以在破庙救下小生,也是因……”
阿沅诚实的点点头:“不错。”
沈易:“……”
沈易的双手无意识的蜷了蜷,右手背忽的又溢出了零星的血迹,阿沅登时掩住鼻:“你、你怎么没包扎好啊!”
阿沅直接抄起地上的稻草覆盖上去,开玩笑,他以为这里就她虎视眈眈么?
那大汉身侧的女娃娃,还有嗜血如命的半瞎李,哪个会是善茬?
果然,阿沅微微瞥眼看去就和半瞎李撞个正着。
半瞎李独目迸射出精光,舌头还舔了舔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