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韩金书
听闻康熙带着诸皇子来了毓庆宫,瓜尔佳氏忙要去侍候。
苏玳正在瓜尔佳氏这里,瓜尔佳氏将她也带去了。
她还不知能不能有小阿哥,便是生下了小阿哥,小阿哥也还是太小了,这位如今还是东宫嫡子的嫡福晋,这样的场合,她是该去的。
太子住的地方也不大,平日里倒也还好。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满满当当往这里一站,就显得很狭小了。
康熙坐镇,瓜尔佳氏与苏玳就不能在屏风后头侍奉,要到前头来。
念瓜尔佳氏有孕,康熙赐座,苏玳就站在瓜尔佳氏身边侍奉。
弘晳陪在康熙身边,只在苏玳陪着瓜尔佳氏进来的时候瞧了她一眼。
他一走数日,他的小福晋却倒是一如往昔。也没有消瘦,面色红润,瞧着很精神的样子,弘晳放了心。
带来的江浙名医虽是民人,但既时常出入江浙官宦人家,给男主子瞧病的差事,这人也是见过些世面的,不至于缩手缩脚的害怕。
但天家威严,康熙天威难测,陪侍的都是亲王贝勒皇子阿哥们,甚至连年纪还小的十七十八阿哥都赶来了,这医生就有点紧张。
弘晳到胤礽跟前服侍,替他阿玛将衣袖挽起来,又把小枕放在他阿玛手底下,含笑道:“你莫怕。该怎样便是怎样。只管做好你自己的事。哪怕太子爷的病治不好,也不会要你的命。”
这四十多岁的名医家学渊源,几辈子都在江浙行医,性情温厚,各家各户的议论听见了就是听见了,也不爱乱传话,近几年就是在江南衙门里伺候。
听说过皇长孙的威名。哪怕这一路跟着弘晳回来,皇长孙待他温和有礼,这名医也还是有点莫名怕他。
弘晳开了口,也没人说话,这名医硬着头皮跪着给太子爷把脉,大着胆子观太子爷的面色。
将近小半个时辰过去了,康熙见他埋头苦思,才说:“如何了?”
这人不敢说。额头上的汗都出来了。这病不难,可是这阵仗太吓人了。
他怕说出来,自己即刻就没命了。
康熙一眼,就叫他膝盖发软,一口气差点提不上来。
诸皇子都安静陪着,也都不说话。
弘晳道:“与你说了,病治不好,不要你的命。但你若是欺世盗名,瞧不出病由,说不出病因,那就是一死。你若是欺瞒皇上,不实话实说,那也是一死。也不会再有你在江浙的将来了。”
“你的一家,全没了活路。”
“有什么就只管说。实话实说,皇上不会杀你。”
康熙淡淡道:“实话实说。朕可恕你无罪。”
有宫中太医的话做底,再差还能差到哪里去?
曹寅说此人有眼色,想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这人不会乱说。实际情形,私底下再说也就罢了。
这名医是个实心眼,真信了祖孙的话,想着实话实说就能活命,他就真的实话实说了。
他说:“太子爷的病是积年有的。气巡不至,五内颓郁。是活动太少,居室狭小的大缘故。要想调养,要多走动,勤出门。居住的地方也要宽大为上。”
“如精心养着,换到大宅院里住着,或许能多些年月。若要吃药,也是水剂为上。经年累月的,或许有用处。小人能力有限,只把的出脉象,知道轮廓,若要治愈,小人怕力有不逮,也怕伤了病人贵气。”
这话,这话的意思,不就是说太子爷活着就是熬日子么?
诸皇子个个心思玲珑,皇上一力坚持要治愈太子,起先以为是疼宠太子的心,如今再看,里头竟是大有文章的,若不是太子病得快要死了,何至于撇下宫中太医,去民间寻能人异士呢?
太子病入膏肓,竟是没救了吗?
诸皇子心中盘算,唯有后头几个小阿哥,十五十六他们,十七十八他们,几个人红了眼眶,瞧着病弱的皇太子,被人当着面说病治不好,却还含笑的太子二哥。
康熙宛若被割了心头肉般心神剧痛,他杀心起了,指着那名医道:“将他拖下去!立斩!”
弘晳上来将人护着,面色平静,却掷地有声的顶撞他的玛法:“皇上金口玉言。他实话实说,恕他无罪。”
“何况,宫中太医早有断言,阿玛寿数难永。宫中太医都对阿玛的病束手无策,皇上又何必迁怒他人?”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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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017
太子病弱的事众人皆知。
但太子寿数难永之事,是康熙悄悄在私下问的太医,并严令不许太医外传。
因此这事,就没几个人知道。
弘晳将这话在众人面前道出,瓜尔佳氏的脸色当即就是一白。
她不知道太子因病活不长的事,乍然听见弘晳这样说,一时焦切忧闷,竟牵动五脏六腑,肚子都有些疼了起来。
侍候在瓜尔佳氏旁边的苏玳注意到瓜尔佳氏的异样,连忙悄悄安抚太子妃,让太子妃平复心绪。
与太子交好的胤禛几个,都是一脸的震惊。小阿哥们更是惊的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另外别有用心的皇子们,这心里头涌起的狂喜压都压不住,但一个个都是做戏的高手,也全都是一股子忧色。
康熙不防弘晳将他死死瞒住的事给捅了出来,一时恼怒气愤全都冲着弘晳去了。
他骂道:“放屁!”
还踹弘晳:“你给朕滚出去!滚出去!”
这几脚也没想踢到弘晳的身上,康熙这几脚踹过去用了极大的力气,但也就是做个样子。以弘晳的机灵劲,躲开就完了。
偏偏弘晳直挺挺的跪在那里,并没有躲。
这几脚就硬生生的踹在弘晳的腰腹之上了。
弘晳身子只歪了一下,然后就立刻跪直了。哼都没哼一声。
康熙都愣住了,没想到自己踢中了大孙子。
弘晳给康熙行了礼,说了一句孙儿告退,这就‘滚’出去了。
康熙瞧见他这样又生气:“大阿哥该罚。”
罚他就要打板子。看他还逞强不逞强。平常就罢了,这会儿还嘴不严实,看给他弄出多大的烂摊子。
康熙不许人徇私舞弊,叫梁九功亲自去监督,结结实实打了弘晳二十板子,打的血肉模糊的,叫梁九功都不忍心看了。
康熙还有杀心。可有胤禛几个从旁解劝,纵然直亲王八贝勒再言辞怂恿,这江浙名医也是杀不得了。
叫人先关起来了。
康熙没什么精神了,诸皇子将他送回乾清宫,等康熙发了话,诸皇子才散了。
梁九功回来复命,康熙问他:“大阿哥无碍?”
他自己的孙子自己知道,奴才们就算不敢徇私舞弊,但也不会下重手,打了二十板子,打不坏的,就是会有些皮肉之伤,需要养上些时日。
梁九功斟酌着回答:“回皇上,奴才瞧准了的,大阿哥没有伤着筋骨。就是叫人抬回去的。”
“叫他身边的人好好伺候他。”康熙想起他踹弘晳的时候,他那个嫡福晋,他的长孙媳妇似乎颇为动容,还是太子妃把人拽了一下,才没有失态。
这孙媳妇还不错。
但大孙子太闹人了。
这伤又不重,还叫人抬回去,是叫宫里人都瞧见他这个玛法‘残暴不仁’么?
康熙那会儿在气头上,也不后悔自己要打弘晳的板子。
就是气这大孙子口无遮拦。
这样的话说出来,岂不是明晃晃的告诉众人,太子无用了吗?
那接下来,便会有那等心怀叵测的人想要废太子,甚至再去夺取那太子之位的。
康熙担心这一点,更担心有人会借此机会对胤礽下手。
“你说,朕对太子不好吗?”跟前只一个梁九功侍候,康熙就说给梁九功听。
梁九功道:“万岁爷怎会对太子爷不好?万岁爷待太子爷是最好的。太子爷的饮食起居,从小到大,都是万岁爷一手操办的。哪样都是费尽了心思的,生怕太子爷不妥帖不舒适。”
康熙道:“是啊。朕怕他过的不好,舍不得叫他离开朕,特意给他修了毓庆宫,叫他住在朕跟前,朕能时时刻刻看着他。结果呢?他却病成这个样子。”
“今日那些话你也听到了。太子,他是居室不畅,五内颓郁才有的病。朕从不许人慢待他,可他竟病成这个样子。”
毓庆宫是不大,可今日康熙去看了才发现,毓庆宫是真小啊。
就那么几个人一去,竟就转不开身了。
太子经年累月在那里生活,十年里都是这样蜗居养病的,也难怪了。
可在他的身边,除了毓庆宫,又有何处还能放置太子,让太子在宽敞的地方养病呢?
康熙这话,梁九功就不敢答了。
太子的事情,宫里没有人敢沾惹毫分。尤其是太皇太后去世以后,就全是皇上一人说了算了。
底下的人不敢言语,身边的人生怕惹怒了皇上,也都不敢提。从前佟贵妃说过几句,得了皇上训斥后,就没有人敢再提了。
也就是大阿哥,还敢为太子爷说几句话。
可即便是大阿哥,今儿个把话说出来,不也是挨了踹挨了打么?若不是大阿哥力保,怕是那位江浙名医也是要被杀的。
太子究竟如何,只能是皇上一人决断。
瓜尔佳氏到底还是受了惊吓,回去后就有些不好,但她不敢这时候请太医,幸好不曾见红,只要稍加休息应当就能好起来。
太子妃不舒服,苏玳也不能不理会,就留在这儿陪着太子妃。
弘晳那头挨了打,听说是血肉模糊抬回去的,苏玳当场见证自家爷跋扈过程,实在很是被吓到了。
尤其是弘晳说的那番话,太子活不长了,太子病的这么严重,那太子要是死了……
可太子怎么会死呢?太子怎么能死呢?
苏玳心里乱糟糟的,心里对弘晳生出几分惧意来。她有一些很不好的猜测和想法。
胤礽过来瞧瓜尔佳氏。
太子病弱,却也不至于走不了路,从他那里到瓜尔佳氏这里也不远,太子慢慢就过来了。
先前的事,好似并没有给太子带来什么样大的影响,太子仍是那般温雅的轻柔含笑。
好似知道自己活不长久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太子安慰瓜尔佳氏:“福晋莫怕。既身子不舒服,该请太医就请。不必顾忌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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