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宵时雨
谢知予如今身份稍微有些尴尬,他若出现在前线,很难不让其他人多想。但若是有池疏作为担保,旁人也不会过多追究。
姜屿点点头,表示对他的安排没有异议。
“现下时辰尚早,我看河边人也不是很多,不如我们就去放一盏灯再走吧。”池疏顿了下,晃了晃手中的花环,蓦然笑道,“反正来都来了。”
入乡随俗,再说放一盏灯也耽误不了多少时间。
姜屿本就对这种活动很感兴趣,谢知予虽然不太喜欢待在人多热闹的地方,但见姜屿开心,自然是她说什么便是什么了。
四人走过街道,慢悠悠往河边去。
姜屿蹦跶着走了两步,忽然想到什么,将手背在身后,好奇凑到宁秋跟前。
“你和池疏打算什么时候成亲呀?”
话说当初明明是他们先一步确认了关系,有一段时间未见,也不知这两人进度如何了。
“什、什么成亲,你怎么知道的?”宁秋像被踩到尾巴的猫,说话结结巴巴,险些咬到舌头。
姜屿见她这副样子,还以为她是害羞了,却殊不知正是因为自己猜中了事实。
“你之前都收了他娘留给儿媳的玉佩,难道不是这个意思吗?”
“是这个意思没错……”宁秋一时不察,顺着她的话说到一半,骤然反应过来,“但是你这么关心我干嘛。”
她顿了顿,面上不禁泛起些红晕,说:“放心吧,到时候不会忘记告诉你的。”
“那你要记得提早和我说,这样我才好给你准备一份超大的贺礼。”
“谁在乎你的贺礼了。”宁秋偏开脑袋,欲盖弥彰地咳了一声,“我会记得第一个告诉你的。”
姜屿闪身到她右边,看着她的眼睛,忍不住笑似的:“你也是第一个知道我成亲的消息的。”
“你和我说这个干嘛,我才没有很在意。”宁秋哼了声,嘴角止不住地往上翘,却被她强行压下,又将脑袋偏开了。
姜屿觉得她实在有趣,当即起了玩心,锲而不舍地又换到另一边。
池疏在后面看着她们,手按在剑鞘上,半开玩笑似的。
“她这样逗我的师姐,我可要生气了。”
“在你生气动手之前,我会先杀了你。”谢知予环臂抱着木剑,说话时目光一直看向前方,如同在说一个不值得在意的玩笑。
语气分明是轻飘飘的,却莫名给人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就好像他真的会这样做。
池疏敏锐地感知到了危险,松了握剑的手,赶忙为自己解释道:“我这个人的脾气一直很好,平时基本上都不怎么生气的。”
他稍停了一下,又轻笑着道:“不过你说话还真是不客气,还以为我们至少能算是朋友了,毕竟我们是姜姑娘的朋友,而你又是她的丈夫。”
或许是被“她的丈夫”四个字给取悦到了,谢知予柔了眉眼,眸中不似往日里的疏离,似乎含了几分笑意,看上去要比方才好说话得多。
“你挺适合当剑修的。”
池疏虚心求教:“为何这样说?”
这种在外人眼里他与姜屿是一体而密不可分的感觉很好,好到甚至让谢知予有心情真的和他开了个玩笑。
“因为他们一般都穷得比较能抗压,脸皮厚,心态好。”
池疏愣了愣,面上不禁流露出诧异的神情。
看来想和谢知予友好相处也不是很难,只要多在他面前提起姜屿就好了。
池疏握拳抵在唇边咳了一声,收回多余的表情,随后说起了正事。
“说实话,我还以为你不会来魔域。”
当年扬州庄园里发生的所有事他已然听宁秋说过了,谢无咎的对错他无法简单断定,不予置评。
不过谢无咎到底还是心软,留了一点退路,未将谢知予身上“容器”的秘密说出去。否则,来或是不来魔域便由不得他了。
谢知予不喜欢和除姜屿之外的人闲聊,这只会让他觉得无趣和浪费时间。
但他也同样不想自己被误会,毕竟他可从来没想过要听谢无咎的话。
“我来这里,只是想让姜屿开心而已。”
听他这么说,池疏心中只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其实谢知予来不来魔域他都能理解,不过他难免有些好奇。
“那若是她开心,想让你跳下魔渊,你也会去吗?”
问题的答案只会有一个,谢知予没再回话,似乎是认为没有回答他的必要。
池疏微叹口气,说:“你对姜姑娘倒是足够上心,会这般在意她的心情想法,这点我自愧不如。”
谢知予顿住步子,偏头看向他,奇怪地说:“爱一个人,不就是希望她能开心吗?”
在池疏看来,他很爱宁秋,但他们也是两个独立的个体,若事事都依照对方的心情而行,未免爱得太过卑微了。
“……你这话也没错,不过有时候也要在意一下自己的想法才好。如果这段感情让你变得不再像自己,失去了自我,那它还有什么意义?”
谢知予放下手,将剑柄上挂着的花环绕在指尖,微微笑了。
“爱是相互的。我爱她,所以希望她能开心,她开心了,便能多爱我一点,能得到她的爱对我来说就是最大的意义。”
池疏实是震惊住了,怎么也没想到当初那个连什么是喜欢都不知道的人,现在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
虽然两人年纪上相差不大,但他此刻看着谢知予,却颇有一种老父亲看见孩子慢慢成长起来的欣慰感。
“受教了,在这方面我倒是不如你透彻了。”
“不是我透彻,这些是我从她身上学会的。”谢知予说。
池疏笑着附和道:“姜姑娘当真是功不可没。”
抛开其他的不谈,单在剑术上,同辈之中,池疏一直都很欣赏谢知予。只可惜他不太热衷于交朋友,难得一次找到共同话题,池疏正打算继续深入聊下去,忽而听得有人在喊他们的名字。
“你们两个怎么站在那里不动了,快过来放河灯!”
姜屿和宁秋已经到了河边,回过身朝着他们二人招了招手。
只停下说了几句话的功夫,街上行人如织,不断从他们身旁经过,鱼龙灯降在低空浮游,丝竹和鸣,节日的气氛被烘托到了高潮。
河边已聚集了不少游人,手里拿着各式各样的河灯,排好队等待放灯下水。
谢知予走过去时,姜屿正捧着两盏灯犹豫不决,干脆将难题抛给了他。
“你选一个。”
这两盏河灯一个是兔子,一个是荷花,谢知予见她都很喜欢,便问道:
“不能一起放吗?”
“一个人只能放一盏,太贪心的话愿望是实现不了的。”姜屿看着他笑,猝不及防将两盏灯都凑到他眼前,“你更喜欢哪一个?”
谢知予想了一下,挑了那盏兔子的。
“为什么选这个?”姜屿对他做出的选择略微感到有些奇怪,她还以为他更喜欢样式简单的。
“因为很可爱。”谢知予一边说着,一边揽着她的肩膀将她往里侧带了些,避开了打闹嬉戏的孩童。
这个回答倒是有些出乎姜屿的意料。
她盯着谢知予看了好一会,忽然放下河灯,空出双手托住他的脸。
“那兔子可爱还是我可爱?”
金鱼灯笼从头顶游过,烛火煌煌,映照她的笑靥,灿烂明媚;也映在他的眉眼,散去清冷,似雪水融化一般温柔。
他轻轻笑了下,眼眸中倒映出她的脸,说:“师姐最可爱。”
他的睫毛颤了颤,眼神垂下,俯首下来一点点贴近她。
“好多人……”姜屿往后躲了一下,抬手挡住脸,只被他蹭到了鼻尖。
她弯下腰,将地上那盏兔子河灯塞进他手里,自己又重新挑了一盏,也是只兔子,唯一的不同,大概是这只兔子的脑门上被不小心蹭到了一点朱砂。
姜屿捧着这盏河灯左看看,又看看,忽地笑出声来,仰起头看着他,杏子眼里好像有星光在闪烁。
“这个像你。”
谢知予微怔,盯着那只兔子看了一会,被她的情绪感染,眼里泛起柔软的笑意。
放河灯前要先祈福许愿,姜屿观察了一圈,随后也有模有样的学起来,蹲在岸边,双手合拢放在胸前。
“希望谢知予天天开心,然后长命百岁。”
谢知予本是不信这些的,可此刻看着她认真祈愿的模样,心像是被什么柔软的东西包裹住了。他睫毛颤动一下,学着她的样子,将河灯轻放在水面上。
“姜屿平安顺遂。”
另一边,池疏和宁秋也一同放下了河灯。
河水蜿蜒曲折,一眼望不到尽头。漂浮的河灯点缀在水面上,火光闪烁,像一条璀璨的银河,暗色下静静流淌到天的另一头。
池疏站起身来:“时间差不多了,我们继续出发吧。”
后面还有一长条的队伍等着放河灯,他们也不好久待在岸边占着位置。
姜屿扶着谢知予的手站起来,才转过身,步子还没迈开,身后“扑通”一声巨响,吓得她骤然一惊。
怔然循声回头望去,只见从天而降几盏破损的鱼龙灯砸入水中,烛火微弱地晃了两下后便熄灭了。水面上漆黑一片,刚放出的河灯被尽数掀翻,黑暗中隐约能看见一大团模糊的黑影,依稀的轮廓似人影一般。
第104章 定风波(四)
落水声“扑通”, 节日奏乐戛然而止,气氛静了一瞬,岸边游人纷纷侧目, 伸长脑袋,好奇向水面上望去。
河水上方漂浮着黑影,模糊不清的一团, 却能依稀辨认出是个人形的轮廓。
“这是大魔……”姜屿曾在过去镜中见过大魔的样子, 不会出错。
但也许是身处魔域的缘故,反而感知不到它身上散发的“魔息”,混在魔族之中, 轻易便被掩盖住了。
“近期魔渊附近除了仙盟, 也有魔族的人把守,为什么还会有大魔跑出来?”
宁秋目光紧盯着水面上的黑影, 短短几息之内,竟如抽条的柳絮一般疯长,变得又瘦又长。
眼见它还有再继续长大的趋势,池疏立刻发出几道剑诀, 十数把手臂长度的白色气剑“嗖嗖”飞去, 在水面上环出一个小圈,将大魔包围其中。
他沉声说道:“先别管这些了, 抓紧时间疏散人群要紧。”
周围虽全是魔族,但眼下情况毕竟特殊, 对付大魔要紧,他们不能放任不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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