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宵时雨
想起裴松月话中有所隐瞒,姜屿并未说明他的请求。
“我们在扬州城附近找了几日,发现的线索与木偶戏有关,听闻沈夫人爱听戏,或能破解线索,便想着来请教一二。”
消失已久的过去镜重现世间,即便只有一块碎片,这也无疑是个喜讯。
但沈清风的反应看起来却有些过于平淡。
他揉着眉心的手一顿,睁开眼,目光淡淡扫过二人,落在谢知予身上,短暂地停留了一秒。
“原是如此,不过我夫人近来身体欠安,也许久不曾听过戏了,恐怕无能为力。”
“若是为此而来,二位还是请回吧。”
话说完,沈清风抬手示意守在门外的弟子领二人离开。
按理来说,就算江晚菱猜不出线索,让她试一试总是可以的。
可沈清风态度明确,不容商量,拒绝得这般干脆,反倒让人觉得其中有古怪。
姜屿思忖片刻,正想着换个说辞,谢知予却突然俯身凑到她耳边。
“师姐,不用和他浪费时间,走吧。”
姜屿仍在犹豫,可谢知予已经转身走向堂外,她也只好快步跟上。
从厅堂步入庭院,走出一段距离后,姜屿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我们就这样回去了吗?”
“当然不。”谢知予笑着说,“事情不是还没办好吗?”
他走上前,拍了拍带路弟子的肩膀,唇角带着微笑,彬彬有礼地问道。
“你好,请问江晚菱在哪儿?”
大约是太久没有人直呼过江晚菱的名字,弟子愣了一下后才反应过来。
他转过身,面向谢知予,回道:
“抱歉,夫人的事情我们这些弟子是一概不知的。”
无剑山庄分明是江家一手创立,沈清风虽为庄主,可归根究底,江晚菱才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有关她的事,庄内弟子又如何会不知?
姜屿打量着这名弟子,很显然,不是他在说谎,便是有人授意他这么说。
“是这样啊。”谢知予听见他的回答,并不意外地挑了下眉。
他笑着点点头,随后抽出木剑架在弟子脖子上,又问。
“那现在知道了吗?”
山庄内每天都有弟子负责巡视,只要有人呼救,附近的弟子闻声很快便会赶来。
再加上谢知予用的又是木剑,带路的弟子并不认为他会对自己做什么。
“两位客人,夫人的事只有庄主知道,你们就算再威胁我也是没用的。”
听他说话的内容和语气,不知道的人大概还要以为他们是在逼问他什么重要的秘密。
但谢知予也不过是问了一句江晚菱在哪而已。
问了两次仍然没有得到答复,谢知予的耐心肉眼可见地即将耗尽。
他面上仍保持着微笑,但手中的木剑却悄然裹上了一层剑气。
却在这时,有一双手轻轻握住了他的手腕,将贴着弟子脖颈的木剑移开了些。
“先别动手。”
谢知予侧头看向姜屿,还以为她要劝自己收手。
但姜屿只是环视一圈,而后委婉地小声提醒道:
“附近都是人,他只要喊一声很快就会有人来救他。”
人多打起来不太方便,更何况他们又是天衍宗的弟子,总不好在这里闹事。
谢知予知道她在担心什么,但他完全不在意这些,只要能达成目的,过程如何并不重要。
他垂眸看着姜屿握在自己腕间的手,抬指敲了敲剑柄,默了几秒,最终还是妥协地收回了木剑。
“那师姐说要怎么做?”
姜屿想了一下,从腰间的储物香囊里掏出一个小木盒。
上回柳如霜给的忘忧蛊还剩下一只,正好能派上用场。
姜屿让谢知予用锁链捆住弟子,随后上前,当着他的面打开木盒,露出了里面的蛊虫。
指节大小的黑色蛊虫正趴在盒中睡觉,弟子双手被束缚住,意识到情况不妙,眼皮一跳,拔高了音调。
“你、你们想做什——唔!!!”
姜屿捏起蛊虫,趁他张嘴的空隙,动作飞快地将蛊虫喂了进去。
她温柔地拍了拍弟子的肩膀,试图安抚他吞下蛊虫后惊恐不安的情绪。
“放轻松,不用害怕。你刚才吞下去的是真言蛊,虽然它会寄生在你体内,但只要你不说谎就不会有事的。”
话刚说完又问:“现在能回答江晚菱在哪里了吗?”
弟子:“......”
虽然他有理由怀疑姜屿在诓他,但他没有胆量试错。
更何况身上还捆着锁链,若是开口呼救的话,只怕人还没喊来,他先被锁链勒得喘不过气。
权衡再三,弟子选择向他们交代出实情。
“夫人不在山庄,她在城中别院养病,院外有弟子把守,除非有庄主口谕或者令牌,否则外人一律不得入内。”
门外有人把守,外人还不得随意探望,这到底是养病还是囚禁......
看来江晚菱的情况比他们想的要复杂得多,难怪裴松月会请求他们帮忙。
“我刚才骗你的,那不是真言蛊。”该问的都问了,姜屿也没打算继续骗下去,“把刚才的事情忘了吧。”
弟子听着她的话,只觉得脑袋一沉,下一瞬又闭眼晕了过去。
谢知予松开锁链,弟子身体向前栽倒,脸朝地直直倒了下去。
他丝毫不关心地上的弟子,只望着姜屿手中空空的木盒。
姜屿的话能骗得了别人,却骗不了他。
“师姐,忘忧蛊是一对,另外一只去哪里了?”
姜屿怎么也没料到他会突然问起这个,又不好告诉他真相,怕他记起什么不该记的回忆,只能随口胡编。
“我用了。”
“是么。”谢知予微妙地顿了一下,饶有兴致地问她,“我很好奇,师姐会有什么事情是想忘记的?”
“忘忧蛊能忘忧,既然忘了,我怎么还想得起来。”
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姜屿合上木盒,将弟子扶到树荫底下。
“估计是巡视的弟子过来了,被别人看见不太好,我们得快些离开。”
转过身见谢知予还站在原地,脚步声渐近,姜屿犹豫了一下,牵起他的手腕。
“别站着了,快跑。”
阳光照在姜屿的发顶,泛着栗色的光泽,淡淡的茉莉香气融进风中。
风卷起她脑后的细丝带,犹如蝴蝶展翅。
谢知予被她牵着向前奔跑,耳畔是呼呼风声。
心跳在生理性的因素下逐渐加速,他感觉到心脏在胸腔里跳动,不同于以往的心如止水,他清晰地听到每一声心跳,新鲜又充满了活力。
清风迎面吹拂着,谢知予看着姜屿的侧脸,眨了眨眼睛。
他明明讨厌身体不受控制的感觉,但此刻的他,感受到自己鲜活有力的心跳,心情居然是有些欣喜的。
真是奇怪。
第34章 牵丝戏(三)
扬州重商, 商贸来往频繁,商贩们为了争抢生意都选择早早出摊,开门迎客。
晌午过半, 日头高悬,外出闲逛的人也愈发多了起来,长街上人头攒动, 商贩吆喝声不断, 热闹又嘈杂。
但这氛围丝毫没有影响到姜屿。
从山庄回到城中,一路上她看起来都有点愁眉不展。
虽然知道了江晚菱单独住在别院,但要见她一面比登天还难, 更不用给提她表演木偶戏。
看来要想拿到裴松月手上的那块过去镜, 过程远没有她想的那般简单。
姜屿垂着脑袋,长长的叹了口气。
谢知予同她并肩走着, 听见叹气声,向着身侧偏过头。
“叹气做什么,在想江晚菱的事?”
“那弟子说江晚菱在别院养病,但你不觉得她更像是被沈清风囚禁起来了吗?”
姜屿一边说着, 又是一声叹息。
“哪有妻子生了病, 丈夫却让她单独住在别院,还不允许外人探望的。”
原文并没有提到过关于江浸月父母的事, 姜屿直觉这夫妻二人之间或有什么秘密,如若不先弄清楚这一点, 他们怕是很难完成裴松月的请求。
谢知予知道她在想什么,眉头微挑, 笑着给了一个建议。
“不必为此烦忧。想要过去镜, 直接将剑架在裴松月脖子上,到时他自然会乖乖交出来。”
虽然这种方法确实很直接有效, 省去了不少麻烦,但他们身为正派弟子,当然不能做这种胁迫他人的事。
姜屿已看透了谢知予的本质,如今再听他说出这种话,倒是一点也不觉得惊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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