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宵时雨
“可见书生对表妹用情不深,不过是害怕狐妖是只妖,两相权衡,还是选了人类表妹罢了。”
他略微停顿一下,轻声笑着给出了最终评价:“烂俗的戏码。”
裴松月是头一回从旁人口中听到如此直白又不留情面的话。
不过他看起来并不在意,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随后回道:“谢公子倒是个新奇的角度。”
虽然姜屿也很赞同谢知予的话,但这毕竟是剧本的问题,和裴松月的表演无关。
更何况这出戏是裴松月要演给江晚菱看的,他对这场演出极为看重,定然不会是随意挑选的戏目。
姜屿思索了一下,站出来打了个圆场。
“书生虽然受到狐妖蛊惑,但他终究还是清醒了过来,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一般民间的话本子都是这么写的,剧情俗套,但抵不住套路得人心。”
姜屿这话倒不是在胡扯,只是她却忘了,故事中的表妹人设经历与她相似,她这时的评价听起来便有些变了味。
“所以师姐也喜欢这种剧情?”
谢知予停住手上顺毛的动作,抬头望着她。
谁年轻的时候还没看过几本狗血满天飞的追妻火葬场文学。
姜屿也只是个普通人,免不了落俗,她点了点头,大方承认了。
“还行。”
——还行。
就代表着她不讨厌,能接受。
故事里的书生被狐妖勾引,抛弃表妹,但最终认清了自己的心意,追回表妹,两人终成眷属。
故事外,宋无絮被江浸月吸引,与姜屿分开后幡然醒悟,又重新回到她身边......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所以姜屿最终还是会原谅宋无絮。
他们本就是青梅竹马,相识多年,有感情基础,最后也会像戏目里演的那样和好如初。
想到这里,谢知予略感茫然,伸手轻抚上心口,觉得这里似乎点闷闷的。
他能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心被姜屿的回答牵动,多了一些杂念。
可是姜屿与宋无絮的结局如何,又与他何干呢?
......
姜屿丝毫没有察觉到他的异样,想着刚才反驳了他的话,也该做点什么缓和一下他的面子。
她从桌上端起一碟未动过的杏仁酥,走到谢知予跟前,双手捧着递给他,冲他甜甜笑道:
“尝尝这个,这是小二推荐的,他们家的招牌点心,味道很不错。”
杏仁酥的混着奶味的香甜气息窜进鼻尖,谢知予莫名想起那包桂花枣泥云片糕。
不知为何,他仿佛瞬间就没了食欲,推开了姜屿的手。
“不了。”
谢知予面无表情地站起身,又将怀里的兔子还给姜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她的房里。
望着他的背影,姜屿困惑地挠了挠头发。
......刚才是她的错觉吗?
她怎么感觉谢知予好像有点生气?
第37章 牵丝戏(六)
自从和谢知予认识以来, 几乎很少见到他生气的样子。
不对,是他压根就没有生过气。
以谢知予的性格来说,大概就算真的生气, 也会当场发泄出来,绝不会独自闷在心里。
毕竟他的行事风格一向是不顾他人死活的,痛苦他人, 快乐自己。
所以他刚才突然离开是为什么?
姜屿细想了一遍刚才的对话, 发现还是猜不透他的心思。
与其继续在这里纠结胡乱猜测,不如直接去问本人。
有问题就要及时沟通解决,不然闷在心里积郁成结, 旁人还要好些, 可谢知予本身心理就有点古怪,这样很容易憋出大问题的。
姜屿觉得自己有必要去给他做一下疏导工作。
“你们慢聊。”姜屿端着杏仁酥, 留兔子在屋里,拖着扭伤的左脚,缓慢艰难地往门口挪动,“我去找谢知予。”
“等等。”
宁秋喊住她, 顺手扔了一个小药瓶。
“用这个涂在脚踝, 一刻钟便可消肿。”
姜屿接住药瓶,稍微有些意外, 回过身看着宁秋脸上一副“看什么看,我才没有在关心你”的表情, 感谢的话刚到嘴边,突然转了个弯。
“我从前还以为你讨厌我, 没想到你原来这么关心我。”
“你、你胡说什么!”
宁秋登时炸了毛, 急着否认辩解,不自觉拔高了声音, “我才不是关心你,只是觉得你一瘸一拐走路的样子太丑了而已!”
只是她话音刚落,池疏又立刻补充解释道:“咳,师姐的意思是,她注意到你崴了脚,所以才给你这瓶药的。”
宁秋哑口无言,脸颊瞬间红透,又气又恼地轻轻踩了一脚池疏。
“你为什么总要自作主张随便曲解我的意思!”
天然直球克傲娇,诚不欺我。
姜屿深知傲娇都很看重面子,主动递出了台阶。
“药我收下了,谢谢你的关心,我很高兴。”
姜屿看向宁秋,语气十足的真诚,当着她的面将药瓶妥帖收好,又朝她挥挥手,没给她回话的机会,扶着墙壁走出了房门。
见她离开,宋无絮起身欲追。
“站住,你要去哪儿?”
宁秋先他一步挡在门口,抬起下巴,指了指右手边第三间房。
“既然来了扬州就给我干活,你要是闲的没事干,就去负责照顾阿沅,别整天在别人眼前瞎晃。”
宋无絮能明显感觉出宁秋似乎不太喜欢他,他有些莫名其妙,不知自己哪里惹到了这位大小姐。
不过他也没有放在心上,毕竟其他人如何看他都无所谓,他要讨好的人只有姜屿。
想见江晚菱必须要有令牌,宋无絮依稀记得江浸月身上就有一块。
若他能设法借来,解决当下的困境,姜屿说不定会对他有所改观。
宋无絮暗自思索一番过后,心里已有了计较。
*
“我能进来吗?”
敲了敲门,姜屿站在门外,安静地等着答复。
过了好一会儿,屋里才传出谢知予的声音。
“找我有事?”
语气平静如常,倒是听不出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姜屿犹豫了一下,推开房门,自作主张地踏进了屋内。
“没事就不能来找你吗?”
谢知予正坐在桌边,低头擦拭着手里的木剑。
听见脚步声,他头也没抬,只将木剑翻了个面。
“不能。”
意料之中的回答。
但姜屿进都进来了,才不管他的“能不能”。
为了能走快些,她干脆勾起左脚,尝试单脚蹦着往前,但她显然高估了自己的平衡力,险些摔倒,幸亏及时扶住了桌沿。
“还好还好,杏仁酥没掉地上。”
姜屿随手拖了个凳子,坐在谢知予对面,锲而不舍地将那叠被他拒绝过的杏仁酥又推到他面前。
“尝尝看,真的很好吃,我不会骗你的。”
谢知予摇摇头,看也没看一眼。
“不想吃。”
真奇怪,他不是不挑剔食物的吗?怎么这会儿又突然不想吃了?
“真的不吃一块吗?”
姜屿问完等了许久,但谢知予好像没听见一般,兀自擦拭着木剑,连话也懒得搭理她。
......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姜屿撑着桌面站起身,上半身前倾,想看看他手里的那把木剑到底有什么魅力,能让他这么投入。
说来也怪,明明无论是品质、外形还是作用,离恨剑都比这把看起来伤痕累累的木剑好太多,但谢知予却很少使用它。
从前姜屿还以为是他比较爱惜,可看他随意把离恨剑放在桌上,反倒细心擦拭着木剑,她又有些不确定了。
不过谢知予就是谢知予,用什么剑都不影响他很强的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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