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橙汁感谢
皇帝这一次动手,一直到出了九月才算彻底消停,十月寒衣节,沈玉耀为皇后太子烧去过冬的衣裳,看着宗庙里皇后和太子的牌位,出了一会儿神。
皇帝心狠,同时又心软。
他到底还是给了自己的发妻和嫡子一个体面,允许他们接受后世供奉,与他死后同葬入皇陵。
“在看什么?”
曲贵妃给列祖列宗叩首,起来就看见女儿目光直直的望着皇后的牌位。
她心中有些酸,开口问沈玉耀。
沈玉耀转过头,“只是觉得世事无常,不过一个月。”
重阳宴上,帝后与太子的大戏还在眼前,十月一,其中两个人就已经被埋入地下了。
“生死不过寻常,有什么好感叹的,你还是太小了。与母妃在山上走走?”
沈玉耀点头,起身搀扶曲贵妃,两人从祖庙出来,顺着青石路向外走。十月已有寒风吹过,京城的寒风带着锋利的刀,打在人脸上微微刺痛,所以两人很快就找了个背风的太阳地呆着。
祖庙坐立在敬宇山的半山腰,再往上走就是先帝庙宇,从此处向外望,山上已现凋零,树叶枯黄,光秃秃的枝干张牙舞爪的指向天空。
曲贵妃坐在宽大的石头围栏上,斜靠着看向山下。
山下有人影来回走动,如同蚂蚁。
“过几日,你父皇和皇祖母都会过来祭天,还有文武大臣们。等罪己诏昭告天下,此番乱局便算是了结了。”
曲贵妃现在执掌后宫大权,形同皇后,只差一个名头了。
但是沈玉耀从她脸上,看不见什么快乐。
好像皇后和贵妃,于她而言,都只是沧海一粟,微不起眼。
“敬王狼子野心,左州的事情他出手最多,而且他身上还有更大的罪,父皇此次不一同处理,是养虎为患,日后必有灾殃。”
沈玉耀不觉得事情会就此了结,敬王还活着,他身为罪魁祸首之一,焉有逃脱之理?
但曲贵妃去却不这么想。
“敬王不会有事了。太子一死,天大的罪过,陛下都可以揭过。”
“为何?他是罪魁祸首,大皇兄所犯之罪,与他相比都不值一提,甚至当初杜高俊可能都是死在他手里,父皇就这么放过他?”
柳暗花的事情还没有爆出,沈玉耀没有跟曲贵妃说此事,但就目前查到的证据,敬王就足够被砍头数百遍。
像那大厦倾倒的郑家,再多荣华富贵,也不过是一刀的事情。
一刀落下,身首分家。
“玉阳,即便你父皇是皇上,他也有他的不得已,他需要顾及天下臣民。”
曲贵妃说的话,沈玉耀大概能明白,就像这次的祭天和下罪己诏,皇帝就是被迫之下做出的决定。
可这些不过是面子工程,让沈玉耀去做选择,她会和皇帝一样,若是一次拜神,一张轻飘飘的纸能换来太平天下,她每天都下罪己诏,也无所谓。
但事情没有那么简单,沈玉耀无法切身的理解古人对名声的看重,对青史的重视,这才会有这些想法。
皇帝呕心沥血的对付世家大族,建立中央集权制度,为的就是能给后世子孙一个榜样,让后世谈论起他时,功大于过。
而皇帝一旦下罪己诏,势必会在史书上留下一笔,后人会反复观看罪己诏的内容,这就跟在无数人面前承认错误,一次次发誓自己会改一样。
是令人会极度挫败的事情。
此事要下很大的决心,而走了这一步,就必须忍一忍。
“皇室造的杀孽太重,先帝为了给陛下铺路,杀了很多功臣。后来陛下登基,为了稳固皇位,赐死十几个兄弟叔伯,到最后,只有敬王还活着。他是陛下留给皇室的遮羞布,让世人明白,皇室,没有那么薄情寡义。”
曲贵妃轻声说着,面无表情。
都死的差不多,就剩下一个兄弟了,还留什么遮羞布啊,当别人是傻子?
沈玉耀完全不能理解这是什么想法。
但实际上,世人就是如此,宽恕恶人,严待好人。
杀一人,他们会唾骂那个人的品性,杀百人,他们会惧怕那个人的力量,杀九十九留一,他们会同情。
他们会说,那人还没有坏到骨子里,若真是个嗜血好杀之徒,怎么没全杀了呢?
“可是他不死,就会继续让无数人家破人亡。”
“陛下不在乎。”
曲贵妃一句话,让沈玉耀意识到,这件事没有她想象的那么简单。
她以为太子倒下,敬王一定会倒,但敬王敢在太子手里头抢肉吃,他就是早确定自己没那么容易死。
皇帝不可能对他动手,皇帝要维护皇室的脸面,柳暗花的事情绝不会从皇帝手中爆出去。
沈玉耀明白了,原来就算她将所有敬王在售卖柳暗花的证据摆在皇帝面前,皇帝也不会给世人一个公平的答案。
那如果将所有真相都公布天下呢?
到时候被百姓所憎恨厌恶的敬王,可以让皇帝下定决心了吗?
沈玉耀不会让敬王活到明年,她发誓。
“母妃,你会在乎吗?在乎坏人能不能得到应有的惩罚。”
沈玉耀想知道,皇帝和贵妃是不是想的一样。
曲贵妃当然在乎!她如果不在乎,就不会多年后找准机会,将皇后送上黄泉。但她需要思考一下,思考女儿为什么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你好像格外讨厌敬王,要知道敬王可是被你大皇兄连累了,如果你大皇兄那里没有证据,敬王依旧是干干净净的王爷。”
曲贵妃不清楚柳暗花的事情,只以为敬王是跟太子一起,贪污了左州的赈灾款,可能还做了一些伤天害理的事情。
她想不到一个人为了满足自己的贪心,能做出多少丧尽天良的事情。
“他既然已经跌下河,有没有人知道很重要吗?他浑身淤泥,就注定做不了旁观者了。母妃,如果敬王是您的亲人,他做了很多坏事,您会和父皇一样,为了名声和脸面,留他一条性命,让他继续享受荣华富贵吗?”
“我绝对不会留他狗命。”
曲贵妃的回答很干脆,留下一个烂人的命,那不是保全自己的名声脸面,那是给让未来的自己蒙羞!
帮凶和直接凶手,同样可恶。
沈玉耀佩服曲贵妃的干脆,大义灭亲说起来简单,但很少人能做到,公理和正义自在人心,可人心生来便有偏颇。
祭扫祖坟,烧寒衣贡品,随后就可以下山了。
下山的时候,皇帝和申王从山上先帝庙下来,两人的表情都不是很好。
似乎带着怒意,可能是有过争吵。
自打太子去世后,太子之位就空了出来,朝臣们在太子头七过完后,就一直上奏,请皇帝尽快立新后与新的太子。
新后人选自不必说,那当然是曲烟月,贵妃娘娘的位置最高,且多年来执掌宫务从不出错,是贤后人选。
可在太子的人选上,皇帝和朝臣们就无法达成意见统一了。
目前来说,沈清瑾非长非嫡。
曲贵妃之后被立为皇后的话,沈清瑾的身份还能往上走一走,但是当下,他不是长子,长子应该去选二皇子端王沈沂琰。
至于能力,说实话,这么多年来,皇帝一直压着他儿子们在朝堂上的表现,从表面看,哪个皇子都没有原本的太子手中政绩多。
沈清瑾以为太子没了之后,他理所应当的就会成为新的太子,结果到最后,中途杀出来一个二皇子。
沈沂琰没有与弟弟争夺皇位的意思,他没有母族帮扶,自身也没什么雄心壮志。
可他的不争,让沈清瑾更生气了。
沈沂琰不主动争取,还有一堆臣子上赶着去帮,而他辛辛苦苦的筹划,费尽心机让太子栽跟头,到头来就宛如给他人做了嫁衣。
回去的路上,皇帝没有和曲贵妃坐在一辆车上,沈玉耀看了看阴沉着脸的沈清瑾,又看了看同样心情不佳的皇帝,最后溜上了皇帝的龙撵。
见此,沈清瑾不满的皱了下眉头,“母妃,你怎么能任由玉阳胡闹,她是公主,一点儿公主的娴静温柔都没有,日后怎么招驸马。”
“玉阳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都没管,用得着你操心?你刚刚与你父皇说了什么,与我到马车上细说。”
被曲贵妃瞪了一眼还嘲讽一通的沈清瑾不敢反驳,更不敢在曲贵妃跟前继续说沈玉耀的不是,最后低着头同曲贵妃上了另一辆马车。
另一边,皇帝见到沈玉耀上来,稍微柔和了表情,问:“怎么不同你母妃一起坐马车,在父皇这儿会很无聊。”
“女儿见父皇心情不佳,想着上来同父皇说说话,解解闷,也能让父皇开心些。”
“哈哈哈,好,只要看见玉阳,父皇就高兴。”
“那父皇不要再皱着眉了,这里有很深的印子。”沈玉耀指了指额头中间,她的额头中间贴着梅花花钿,而沈崇眉头中间是一条竖线。
说明他经常皱眉。
看着沈玉耀额头的花钿,沈崇突然想起了以前。
他与皇后,也曾有过一段恩爱的时光。
他们曾经期待未来女儿的模样,想着那个小公主,是会调皮可爱,还是温柔大方。但不管是什么样子,沈崇都会无比疼爱那个孩子。
可上天残忍,将那个孩子夺走了,好在,还有玉阳。
“玉阳。”
“恩?”
“你会想你太子哥哥吗?”
沈玉耀点点头,“想啊,还有母后,以后再也见不到他们了。”
那可真是太想了,尤其是看见太子给她留下的五千私兵,还有不少金银珠宝,她就想着要是太子再厉害一些就更好了,那样一来,她就能获得更多遗产。
至于皇后,她倒是没怎么想过,那个可怜可恨的女人,死亡对她来说才是最好的结局。
“那你觉得,谁能做你新的太子哥哥,代替大皇子,继承皇位。”
沈玉耀听了这问题,心底哈哈一笑。
那还用说?当然是她的大冤种亲哥了。
沈崇身体很好,看上去再活二十年都不是问题,现在谁继承太子之位,谁就是下一个先太子,迟早成为给沈玉耀留遗产的工具人。
“女儿不知道,谁都不可能代替大皇兄,他永远是我大皇兄。难道在父皇心中,会有一个皇子能完全取代大皇兄吗?”
沈玉耀心里想推荐沈清瑾,让沈清瑾去接受一下来自严父的“爱”,但是她嘴上一个字都没吐,反倒和皇帝打起了感情牌。
皇帝的决定从来不需要问人,他既然问了沈玉耀,就说明他心中属意沈清瑾为下一个太子。
这个问话,不过是摆在明面上做做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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