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快乐如初简单
只不过自从瑞王登基,赵嘉平就将那个侧门封掉了,每次进宫都恪守礼仪从大门出,再绕一段不短的路进入宫门。
既是表现本分,也是刻意生疏。
没了那个人,即使离得再近,再熟悉里面的角角落落,即使坐在皇位上的人仍然要尊称她一声“姑母”,那里也不再是她的家了。
夏沁颜垂下眼睑,莫名笑了笑
,所以指望谁都不如指望自己。
赵嘉平那般得天独厚的条件,她却是先指望亲爹护她一辈子,后又指望儿子接过亲爹的棒,最后反落了个两头空。
亲爹没了,儿子废了,自己也在时刻悔恨当年为何不愿意更进一步。
时也,命也,运也?
不。
只是她不够努力罢了。
生来就站在金字塔尖的人,缺了那一份向上爬的野心,更没有孤注一掷的勇气。
因为拥有的太多,反而不知道该如何取舍。
只有从塔上掉下来一次,“他们”才会明白没有什么是稳固不变的。
塔尖的人会坠落,塔下的人也可能扶摇直上。
只要有人给她做垫脚石。
“夏小姐。”身后突然传来一声轻唤。
夏沁颜回头,石砚恭顺地弯腰,“公子让小的来问问,不知您是否有兴致再与他手谈两局?”
夏沁颜歪了歪脑袋,帽子从她头顶滑落,露出晃晃悠悠的金步摇,璀璨、夺目。
“好啊。”她嫣然一笑,说不出的美丽动人。
垫脚石、登云梯,这不就来了。
*
长公主府有一处高亭,坐落在怪石嶙峋的假山之上,同时也是整栋府邸最高之处。
站在上面,朝右可以俯瞰公主府以及府外诸多权贵的住宅;朝左,则可以望进王朝最中心之地——皇宫。
真乃一欣赏景色的绝佳场所。
只可惜估计皇宫里那位不太喜欢。
夏沁颜一边提着裙摆往上走,一边在心里好笑的想着。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不管是谁,即便他心胸再宽广,看见家门口时时刻刻伫立着一座如同瞭望塔般的地方,想来都不会太高兴。
就是不知为何没有让人拆除。
“因为这是先帝命人建造的。”丰恂坐在亭中,闻声回身望来,而后几不可见的挑挑眉,眼里闪过一丝清浅的笑意。
很巧,他身上也披着一件米白色的披风,模样样式与夏沁颜的相差无几,只是更宽更大。
如果换成夏沁颜来穿,肯定得拖地。
他的膝盖上盖着厚厚的毛毯,旁
边还烧着暖炉,炉内有亮光,却不见明火。
进了亭中,一股淡淡的幽香扑面而来,夏沁颜鼻尖微动,香味似乎就是从火炉中传来。
她的眸光闪了闪,可真奢侈,竟然烧的是瑞炭。
这种炭乃是边远小国西梁进献的贡品,烧起来既没有烟,还暖和好闻,并且十分耐烧,一尺多长就可以烧上十天,非常精贵稀罕。
据说每年呈上的量只够皇上和太后、皇后使用,连最受宠的丽妃都得不到,他一个闲赋在家、还身有残疾的空头侯爷是如何得来的?
“侯爷。”夏沁颜敛下心神,福身行礼。
“不用多礼。”丰恂下巴微抬,示意对面的位置,“过来坐吧。”
夏沁颜也不拘束,他说不用多礼,她就立马收了行礼的姿态,小跑着坐到他对面,在他看过来时,又朝他乖巧一笑,姿态十分亲近。
“侯爷,您是不是很怕冷呀?”
每次见面,都是裹得严严实实,似乎极为畏寒。
丰恂不置可否,目光落在她的斗篷上,仿佛在说,你也不遑多让。
夏沁颜嘿嘿笑了两声,伸出小手悬在暖炉上,来回翻了翻,白嫩的手背已经冻得有些发红。
“我小时候落过水,从那以后就特别怕冷,而且京城实在是太冷了,比临安冷得多。如果可以,好想一直待在屋里,哪儿都不去。”
丰恂看着那双手,眉头轻皱,“落过水?”
女儿家的身体本就更为孱弱,尤其忌讳着凉受寒,母亲平日里连冷水都不碰,更何况是落水。
即便没有要了命,寒气入体、伤了根本,那也是了不得的大事,一辈子都得受影响。
夏家到底是怎么对待她的,怎么会让一个堂堂大小姐落了水,还落下了病根?
丰恂心中气闷,感觉胸口堵得慌,当日从慈济寺回来,他就派了人去临安,想要调查出更多详细的信息。
可是临安距离京城路途遥远,一来一回得费上不少时间,到目前为止,尚没有确切的消息传来,故而他也不清楚夏沁颜在夏家的具体情况。
不过想也知道,定然不会太好。
是他亏欠了她。
丰恂握住轮椅把手,炉内的亮
光照在他脸上,明明灭灭。
他皮肤白皙,面容如玉,这么一瞧平添了几分脆弱之感,犹如名贵的瓷器,合该让人精心呵护。
夏沁颜一时看得有些呆,怔怔的望着他出神。
“怎么了?”丰恂问。
夏沁颜反应慢了半拍,嘴巴先于意识先动:“侯爷长得可真好看。”
“咳咳!”守在亭子口的石砚嘴里忽然灌进了风,猛地咳嗽起来。
这一声似是打破了某种魔咒,夏沁颜回过神,双颊不由的染上红晕,看天看地就是不敢看眼前的人,面上尽是羞窘。
原本有些愕然的丰恂望着这样的她,禁不住唇角勾了勾。
“你更好看。”
石砚一咳刚停,一咳又起,这次更为剧烈,好像要将肺都咳出来。
丰恂扫了他一眼,什么话都没说,但石砚却敏锐的察觉到他眸底的不悦。
他不禁打了个寒颤,强忍着喉咙间的不适,快步出了亭子、下了假山,站在必经的入口处,尽职尽责的当起看门人,不敢再朝上张望。
夏沁颜被这么一打岔,羞窘过去,随之而来的是一点点不好意思,还有啼笑皆非。
“侯爷好看。”
“你更好看。”丰恂坚持这一点。
夏沁颜这下是真笑了,清脆的笑声回荡在小小的亭子中,透着几丝甜,带着几丝暖。
丰恂淡漠的面容彻底和缓,就那么凝视着她的笑靥。
她的脸上没有丝毫阴霾,笑得眉眼弯弯,灿若星辰,颊边梨涡若隐若现,好似要让人醉在里面。
真好。
丰恂抚上胸口,这里暖融融的,仿若下一秒就能化成水。
原来有个血脉相连的孩子是这种感觉吗?
喜欢看着她笑,她开心,他就像是拥有了全世界。
“侯爷?”夏沁颜一抬眸就见到他专注的眼神,笑容下意识敛了敛。
“嗯。”丰恂低头,假装整理着棋子,“在国公府还好吗,可有人为难你?”
末了又似解释一般补充:“我母亲很喜欢你,这几日一直在念叨。”
“挺好的,长辈慈爱、姐妹和睦,没人为难我。”
“那
就好。”
一问一答后,亭中忽然陷入寂静,丰恂摆弄棋子,夏沁颜一会看看棋盘,一会看看他,几次张嘴欲言,最后却又闭上了。
“怎么了?”丰恂问,眼底深处掩藏着如水般的温柔。
“……”夏沁颜顿了好一会,才摇摇头,“没事。”
丰恂看她,她却不再看他,只盯着棋盘,不知道在想什么。
旁边火炉上的水壶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丰恂放下棋子,提起水壶,不紧不慢的斟了两杯茶,轻轻将其中一杯放到她面前,自己则端起了另一杯。
“我很可怕吗?”他问。
“怎么会?”夏沁颜眼睛微睁,乌溜溜的瞳孔里满是诧异,“侯爷很好,特别好。”
棋艺高超、长相俊朗,待人不说多热络,可对她从来都是低声细语。
话虽不多,但她能感受到他的关心和爱护,怎么也谈不上可怕。
“那你想说什么只管说。”丰恂唇角轻挑,“我不吃人。”
夏沁颜眼睫轻颤,不自觉咬住下唇,似是在做某种难以抉择的斗争。
丰恂静静等着,也不催,手指来回摩挲着茶盏边缘,极力抑制想要抚摸她的冲动。
那样的举动,对他们现在的关系而言,太过亲密了,会让她不明所以。
他垂下眼,盯着茶盏有些出神。
翠绿的茶叶悠悠飘荡在水面上,如同刚发芽的树苗,新鲜、稚嫩,仿若那个近在咫尺的少女。
她的人生刚刚开始,而他却已走进暮年。
不是年纪,而是心态。
他的心早就千疮百孔,这么些年被恨意腐蚀,与外界脱钩,他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去呵护一个人,也不知道该以何种面目面对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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