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快乐如初简单
想来以这府里漠视这对主仆的情况,如果让碧云去请,估计到明天早上都请不来。
“那个……”碧云迟疑的开口。
卫泓湙站住脚,冷眼看她,“别告诉我,你连这点小事都不会做。”
“不是,我会!但是没有热水……”碧云不安的揪着衣角。
“夜里厨房不开火,如果想要热水或是点心,得另外给钱,可是、可是钱归嬷嬷保管……”
她的话越说越小声,最后几个字都像是含在嘴里没发出来,只因这个“登徒子”的面色实在太难看了,仿佛要杀人。
卫泓湙现在的确想杀人,哪里听过嫡小姐在自己家连想要壶热水,都得给下人钱的?
简直岂有此理!
“等着。”
他大踏步出门,明明没有下雪,偏像是裹挟了一身的风霜。
*
安静的夏府突然变得嘈杂起来,一簇簇的灯光接连亮起,无论是主子还是下人,全都被惊醒。
“怎么了,何事如此喧哗?”夏耀祖朝外怒喝。
他今晚本就因为忧心镇国公府的态度而辗转反侧,一直到半夜才睡着,谁知刚睡熟就被吵醒。
烦闷、愤怒,让他猛地将杯子掷碎在地。
屋里的下人战战兢兢,全都不敢言语,柳姨娘披上衣服坐起身。
“老爷何苦生这么大气,小心伤身体。”
她轻柔的抚摸着男人的胸膛,吴侬软语听得人心情都好了三分。
“你继续睡,我去看看什么情况。”
夏耀祖收
了脸上的怒容,拍拍她的手,正准备起身,就见从门外忽然急匆匆走进来一人。
“老爷,不好了,镇国公世子派人围了府门!”
“什么?”夏耀祖倏地站起,“为什么!”
白天的时候不还好好的吗?瞧着态度冷淡的很,但更多是漠视,而不是敌对,怎地一晚上不到就变了?
而且他哪来的人手围府?
要是他没记错,他总共只带了十来个亲随,还有一些嬷嬷、丫鬟,那是老夫人为着他那个大女儿准备的。
这些人够干什么?
“不知道啊!”来人哭丧着脸,他也想知道。
不知道、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要你何用!
夏耀祖气得一脚踢过去,直把那人踢得滚了好几圈。
柳姨娘这次没动,静静的望着夏耀祖冲了出去,几息过后,她才看向候在旁边的丫鬟。
“确定大小姐找过去了?”
“是,奴婢亲眼所见,带着那个叫碧云的丫头出了院子,朝前院而去。奴婢担心跟得紧了被发现,只跟了一段路就回来了,但是方向一定是前院没错。”
柳姨娘微微颔首,那这场变故应该就是为此而来。
只是她到底做了什么,竟然让世子如此大动干戈?
不知为何,柳姨娘总觉得心里有些发慌。
她的感觉一向很准,当初老爷和前夫人刚成亲,她就察觉到了老爷对前夫人态度的不一般,还有前夫人看向自己时的厌恶。
她知道,如果坐以待毙,只会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于是她略使小计,先是害得前夫人早产,而后又在老爷面前嘀咕孩子的月份不对,果然使他起了疑心,与前夫人之间生了隔阂。
但是那样还不够,前夫人长得那般貌美,只要肯放下架子,哄一哄老爷,他肯定还是会被哄过去。
所以她买通了前夫人身边的丫鬟,让她趁着前夫人刚生产完心绪不稳、抑郁成疾的时候,说各种刺激她的话,最后成功让她起了轻生的念头。
本来一切都很顺利,前夫人没了,留下个还没满月的孩子,老爷还对她有心结,连一眼都不肯去看。
之后府里需要女主人,她向老爷建
议可以从商家女中选。
一来府里开销日益捉襟见肘,二来官场上人情往来、给上司送礼,这些都需要钱,有个财力雄厚的妻子,比迎娶那些徒有名声却落不着实惠的清贵人家要好。
老爷虽然瞧不起商贾,认为他们粗鄙不堪,但终究还是为了钱财妥协。
新夫人进门,因着年轻、容颜也算娇美,倒是如胶似漆了一阵子,可是这次柳姨娘不着急了。
因为包装再好的金玉,时间一长总会露出里面的败絮。
事实证明,她又一次料中了。
最初的新鲜感过去后,老爷逐渐认识到了新夫人的无知和浅薄。
和她聊诗词,她听不懂;和她说官场,她更是一无所知,连谁是几品官都弄不清。
渐行渐远是必然的事。
自此,她如愿拥有了一个没有家世依靠、没有宠爱、好拿捏的主母。
在新夫人怀孕后,她也“恰巧”怀上了,只是可惜第一胎不是她期盼的男孩。
不过没关系,女儿刚过百天,她再次怀孕,这次她生下了夏府的长子。
也是如今府中唯一的男丁。
只要再过些日子,她就能说动老爷将儿子过继到夫人名下,让他成为名正言顺的嫡子,日后这府中的一切都将是他们娘仨的。
一切都计划的很好,却不料就在最重要的关头出了岔子。
柳姨娘垂下眼,是她掉以轻心了,总以为一个十几岁的孩子翻不出大浪,总以为镇国公府早已对这边没了感情,谁知道竟还会让他们联系上,甚至要接她去京城。
这可怎么行?
当初是她害得先夫人早产,这些年那孩子在府中的种种遭遇也有她的推波助澜。
如果让她上了京,再得了宠爱,或是哪位贵人的亲眼,说不得这一大家子都得倒霉。
她可没有错过那孩子眼里的恨意。
只要给她机会,她绝不会顾念那一点微薄的亲情。
或许对老爷可能还残存点孺慕,但是对她、她的女儿和新夫人,一定不会留情。
那就只能还是她先下手为强。
柳姨娘拨弄着指甲,冷冷的想。
*
“娘
,娘!”夏若琪疯一样冲了进来。
“娘,夏沁颜是不是要倒霉了?我听说卫世子发了大脾气,都把府门围了?”
她一脸的幸灾乐祸,好像只要夏沁颜倒霉,她就开心了。
“呸,病秧子,还想去京城,美得她!”
“琪儿!”柳姨娘喝斥:“娘怎么交代你的?她是你大姐,不管你私下怎么样,外人面前一定得礼让谦和。”
“……这不是在娘面前吗,哪里有什么外人?”
夏若琪不满的嘟囔,可在触及母亲越发严厉的眼神时,还是恹恹的改了口。
“知道了知道了,大姐,她是我大姐,她倒霉我应该伤心,不应该这么高兴。”
“嗯,女儿家的名声比命贵,可是毁起来也相当容易,无论什么时候,都记得不要行差踏错一步。”
好比先夫人,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
人们能捧她当京城第一才女,也能转眼就骂她□□无耻,众口铄金、积毁销骨,不外如是。
尤其高门大户里,那种龌龊更多,一不小心就会被啃得连骨头渣都不剩。
柳姨娘抚着女儿的头,当年生了她后,她紧跟着又怀了孕,孕期反应比头胎还大,加上找了靠谱的大夫诊断腹中很可能为男孩,她不免越发重视,对这个女儿就疏忽了,只把她交给乳母教养。
后来儿子生下来体弱,又是精心养护好几年,等她腾出手再想管束女儿时,却发现她已经被惯得一身娇蛮脾气。
性子定了,再难改。
这样的她如何去得了高门?尤其她还是庶出。
“琪儿,你觉得江知州家的小儿子如何?”
“谁?”夏若琪一时没反应过来,待想起娘说的是谁后,立马直起身,眼睛瞪得犹如铜铃。
“娘为什么会提到他?他好不好与我何干!”
知州比知府低一级,而且他还是小儿子,虽说也是嫡子,但按现在的家产分割,大头都得给嫡长子,嫡次子也只能分到一小部分财产开府另过。
这样的人家,心高气傲的夏若琪如何看得上?
“江夫人最疼这个老来子,比长子更甚,日后大半的私产估计都得给他,你嫁了他,日子亏不了。”
长子奉养父母,她没有婆婆压在头顶,也无妯娌小姑添嫌,自己关起门来过日子,岂不比几房挤在一起吵吵闹闹来得舒心?
“而且他今年刚考中秀才,日后如你爹那般高中进士也不是不可能。”
正头娘子,运气好诰命在身,运气不好,也不过是维持现状,有他爹和兄长照拂,到时候捐个小官,她仍是官太太。
“我不要!”夏若琪猛地站起,气得身体都在打晃。
“听说夫人看中了同知家的公子,正在托人说合,现在连夏沁颜那个废物都要去京城国公府了。一家三个女儿,凭什么她们都要高嫁,就我要低嫁?难道就因为我是庶出?可是投胎是我能控制的吗,要是可以,我也不想投生到姨娘的肚子!”
屋里瞬间静了下来,丫鬟仆从全都低着头,不敢作声,柳姨娘坐在床头,身上只披着一件单薄的外衣,身形纤弱,瞧着一阵风就能吹跑。
为了保持身材,她常年不吃荤腥,吃饭也只吃少少的几口,还要坚持护肤和私密处保养。
别人得过且过时,她要争宠、要费心谋划,为的也不过是这双儿女。
然而现在,她的女儿亲口跟她说:如果可以,她不想投生到她的肚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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