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快乐如初简单
卫泓湙无奈,自从离开了夏府,她就仿佛是卸下了沉重的枷锁、获得了新生,一日比一日活泼,偶尔还会如现在这般露出几分任性。
“侯爷见谅,表妹有些顽劣,有不到之处,还望您海涵。”
他朝丰恂拱手,嘴上说着顽劣的话,语气却十分宠溺。
丰恂没看他,收回目光,手里的那颗棋子却迟迟没有落下。
卫泓湙也不以为意,京中人都知道静安候自从出了意外后,性子就越发古怪,从
以前的故交满天下,变得阴郁避世不见外人。
即便宫中亲自传召,他也照样说不去就不去。皇上不仅不怪罪,还给他封了候,让丰家继长公主下嫁后,又出了一门双侯的佳话。
想到这里,卫泓湙心里突地一动,说起来丰侯爷和颜颜的母亲似乎还有点瓜葛……
“表哥。”夏沁颜轻声喊他:“我腿疼。”
走了这么久山路,又呆站了好一会,不疼才怪。
卫泓湙看看她,又看看丰恂,有些为难。
丰恂终于将棋子落下,正是夏沁颜刚才所指的左上方。
棋子与棋盘相撞,发出清脆的声响,石砚赶紧上前:
“卫世子、这位小姐,快请坐。”
他在另外两个石凳上铺上蒲团,又去提了一旁正咕噜着热水的茶壶,浓郁的茶香飘荡在不大的凉亭内,额外增添了一丝飘渺的气息。
“多谢侯爷。”卫泓湙再次拱手,看着夏沁颜坐好,自己才坐在了两人之间。
亭内一时无话,只有棋子时不时落下的声音。
夏沁颜伸手去端茶杯,先是伸出的左手,而后才像是反应过来一般,立马换成了右手。
整个过程不到一秒钟,连卫泓湙都没有发现,只有对面的丰恂眸光动了动。
他看向自己的左手,出乎意料的开了口:“下一盘?”
嗓音低沉,无波无澜,却异常好听。
卫泓湙和石砚同时诧异的抬起头。
卫泓湙不解,什么意思,这是自己跟自己下的厌烦了,想找个临时棋友?
相比他,十分了解丰恂的石砚则更为震惊,他家主子都多久没说话了,更别提主动搭讪别人。
今天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吗?
他仔细瞧了夏沁颜好几眼,似是要将她的样貌牢记在心,可是瞧着瞧着,他又皱起了眉,总觉得眼前的姑娘好生面善,好似在哪见过。
“来!”夏沁颜没管其他人怎么想,兴冲冲的放下茶盏。
“黑子先行。”丰恂礼让小辈。
夏沁颜也不客气,啪嗒,直接利落的一子。
丰恂微不可见的挑挑眉,跟他的风格倒是很像,若是他来,他也习惯先下那
里。
他收敛心神,专心对弈,然而越下越是心惊,这种感觉不像是在和一个陌生人下棋,而是依然在左右手互博。
自己的每一步好似都在对方的预料内,他刚落子,对方就紧跟而上,而她的举动同样不出他所料。
仿佛对面是一面镜子,里面有着另一个他。
两人越下越快,如同比赛一般,卫泓湙起初还看得津津有味,越瞧眉头皱得越紧。
他虽然武功骑射、琴棋书画都有涉猎,但是涉猎不代表精通,尤其棋道,或许排得上中上流,但和顶尖水平仍是有较大差距。
棋局一到后面,他就有点跟不上了。
卫泓湙捏了捏眉心,望向身侧,夏沁颜正目光灼灼的盯着棋盘,眼里全是欢喜和战意。
原来她的棋艺这么好?
“我赢了。”夏沁颜开心的一拍手,宣告这局的结束。
丰恂将白子扔进棋罐,面色还是冷冷清清,“你师从哪位大家?”
“没有呀,不过是看了几本棋谱,平日里无事喜欢自己琢磨。”夏沁颜笑意盈盈,端起茶盏抿了一口。
丰恂视线在她手腕上转了转,用的右手……之前下棋也是,他特意留心了,从未见过她再用左手。
所以那会或许只是小姑娘一时紧张弄错了?
他垂下眼,有些意兴阑珊,“你是孟家人?”
现镇国公卫秉娶妻孟氏,能让世子卫泓湙这么亲近唤着表妹的人,也只有孟家了。
却不想夏沁颜歪了歪脑袋,否认了他的猜测:
“不啊,我姓夏,刚从临安而来。”
“颜颜!”不知为何卫泓湙忽然生出点恐慌。
他想起那晚没有相融的血,如果夏耀祖不是颜颜的亲爹,那谁会是……
他瞥了一眼显得漠然疏冷的丰恂,站起身。
“时辰不早了,我们还是快些到山顶吧,刚不还念叨着饿吗?”
“可我还没休息好。”夏沁颜嘟嘴,不是很乐意。
“进了寺里就能好好休息。”卫泓湙哄她:“这里没有遮挡,四处都是风,你身子弱,仔细着了凉,又得喝苦药汁。”
“……你就不能盼我点好?”虽是这么
说,夏沁颜还是起身了。
春杏上前帮她重新将披风系紧,巴掌大的小脸被厚厚的毛领一衬,显得更为娇小。
她生得好,皮肤又白,只是那么站着就有种说不出的风华气度。
石砚看得有些呆,莫名感觉自己像是看见了十几年前的小侯爷。
不是相貌有多像,而是一种无法言喻的气场。
一抬眉一投足,眼尾流转着的魅力和贵气逼得人只敢屏住呼吸,生怕哈口气都会把人吹跑了。
想当年侯爷可是公认的玉面郎君,骄傲肆意、张扬热烈,何等的风采斐然,满京城何人不羡慕,何人不爱慕?
若不是……
石砚低下头,不敢再多想。
丰恂也在看夏沁颜,倒不是同样想起了少年时光,仅仅只是觉得卫泓湙的态度很微妙。
好似在故意阻拦他再问下去,并不想他和那个小姑娘有更深的接触。
而且姓夏、从临安来,他皱眉思索,国公府有这样的姻亲吗?
“有……”石砚欲言又止:“那个……国公府以前的三小姐便是嫁与了如今的临安知府夏耀祖。”
三小姐?
丰恂脑海中慢慢浮现一张震惊又绝望的脸,手里抓着的棋子就那么啪嗒掉在了棋盘上,而后滚落在地。
是她?
“侯爷。”
亭外忽然响起一道软糯的女音,丰恂望过去,夏沁颜披着大红斗篷站在小路尽头,朝他笑得仿若烈阳般灿烂。
“侯爷再见,希望下次还能与您一道下棋。”!
第62章 加更9感谢支持
丰恂想起了当年,那场赏花宴,也是他人生转折的开始。
时光太过久远,但记忆却仍日久弥新,在他没有意识到的时候,他原来将那日的细节记得那般清楚。
他记得他穿着一件绛红色长袍,坐在上首,和其他世家公子如往常般谈论着诗词歌赋,计划着哪日骑马去城外狩猎,输了的人又该如何如何。
说到兴起处,肆意的开怀大笑,毫不顾忌旁人眼光,以及对岸女眷们似有似无的打量。
这样的场合,对从小就是天之骄子的丰恂而言,早已习以为常,甚至每次他都比主人家还精贵。
无论是王侯将相,还是皇宫内院,只要他在,他就是众人瞩目的焦点。
因为当时的皇上、他的亲外祖父,没有儿子,只有他娘长公主一个女儿。
而他的父亲还是军功赫赫、掌管十五万大军的闻远侯。
丰恂自五岁起就长在外祖父膝下,受他精心教导,宫中有专门留给他的院子,起居用度、侍候的人数一应按照皇子规格而办。
他们都说,他很可能就是未来的太子、乃至天子。
他曾一度也那么认为,直到后来一桩又一桩的事情发生,彻底将他从内定的储君位置上生生拉了下来。
丰恂垂眸,掩住眸底骤然升腾起的戾气。
第一桩,便是毁了他的名声,让他背上骄奢淫逸、恣情纵欲、抢夺表兄心上人的恶名。
当时京中关于瑞王心仪国公府三小姐的事情传得沸沸扬扬,他也的确是进宫求了先帝请旨赐婚。
先帝应允了,只是还没正式下诏,随后不久,就出了他和三小姐被当众撞破“奸情”的事。
婚事自然不了了之,先帝狠狠训斥了他一顿,为了补偿瑞王,又将一心腹重臣之女指婚给他,也就是当今的皇后。
当时事情发生时,丰恂其实有些迷糊,他只知道自己在喝了几杯酒后就有点头晕,暂且回了厢房休息,而后身体忽然变得异常燥热,□□难以自控,正强自忍受之际,有人轻轻唤他:“世子?”
声音怯怯的,带着颤音,不知是紧张还是激动。
丰恂挣扎着睁开一只眼,欲望烧得他意识一片模糊,只能
隐约瞧见前方正站着一个身穿粉裙的女子。
那是当天宴会主人家丫鬟的统一服饰。
那时候他是怎么想的?他以为是哪个心大的丫鬟想要爬床,又气又恼,简直恨不能直接拔剑杀了那人。
然而,药性实在太过强烈了,别说动手,便是脑子也昏昏沉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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