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夜饮三大白
墨点如柳叶,肆意攀升,迅速布满整张画纸。叶沁竹收势,蜻蜓点水般布上灵力。
手心之上,火苗攒动,映照少女欣喜的脸庞。
“初次尝试,便能作符引火。”
清冷如泉的声音,缓缓徜徉在寂寥无声的黑夜中:“姑娘天赋异禀,前途不可限量。”
他的手回握成拳,熄灭火焰,嘴角泛着极淡笑意,静静看着眼前的女孩,仿佛在看微弱却又耀眼的星火。
复又抬起,似乎想像先前几次那般,把她推入注入书文的识海。手伸到一半,忽地收回。
苏长柒:“今日准你休沐。”
叶沁竹:“我不需要休息,我还能学。”
苏长柒面上仍挂着笑,身形微晃,他扶住矮桌:“明日再说,今晚我没什么好教的,回里间歇息吧。”
“阿七呢?”
叶沁竹问。
这几日他都没怎么休息,每次小姑娘提议他躺下歇会儿时,都会得到一句平静的“修士不需要睡眠”。
叶沁竹总觉得哪里不对,可阿七表面温温柔柔,内里跟坨冰块似的,叫她无从下手。
只能在心里惦记。
苏长柒想了想:“我再写点批注,一会儿过来。”
他居然也会休息?
叶沁竹:“真的?”
总觉得阿七能在意自己的身体状况,是件极其稀有的事情。
苏长柒:“真的。”
“那我去睡了。”叶沁竹认真回复,起身,松垮垮走入里间。
她听见苏长柒的声音,略带生涩:“晚安。”
“晚安。”少女回头,盈盈笑了下。
简单洗漱后,叶沁竹没往床上躺。
她不信。
虽然并不了解阿七,但不知为何,她就是不信刚刚那句话。
小姑娘选择猫在门后,蹲守后续。
苏长柒当然在哄她。
他在少女动身后,沉默地坐到矮桌旁,随手取过墨笔。
听到门扉闭合的声音,唇上血色骤然褪去。
腰背塌陷,伏到桌案上。
鬓间冷汗簌簌而下。
蛊毒是今日发作。
苏长柒之所以能逃出庚辰仙府,是一位和主母合作,制作解药的医修。
制药的医修察觉到药物的异样,违背主母的意愿,进入仙府的暗室,终于明白那些他无法辨别的药材,究竟来自哪里。
如果没有那个医修,苏长柒不知道,自己还会被关押多久。
充当贡献骨血的药人,戴上镣铐,日复一日,清醒的,疼痛的,无止境地被囚禁在暗室。
很巧,重返仙府后,他又见到了那名医修。
挡在主母面前,挡在他面前。
“道君,你曾经欠我一个人情。”他道。
“现在,该偿还了。”
对于受过恩惠的人来说,纵使九功一过,圣人亦是圣人。
而当被救下的人数以千计、万计,她所犯过错,最好直接翻篇,或是记入史书,由后人评判。
如若有人揪着不放,欲劈开人间百余年的平静安和,欲斩碎那位驱逐魔物,巩固群仙联盟的仙府主母。
那该死的便不是曾经犯过错的主母,而是苏长柒自己。
笔杆发出响亮的断裂声,耳边一阵嗡鸣。
“……阿七?”
惊慌又焦急的喊声,隐隐约约穿透进来。
“阿七!”
第16章
窗外,闷雷响。
紧接着大雨滂沱,仿佛永远不会变化的四季庭院,被雨水打得抬不起头。
恍惚间,苏长柒听到有人在喊他。
一声、一声的,把他从痛苦中唤起。
他一点都不想醒。
从很早很早前,苏长柒就想着速死,不过是由于自己的骨头还存于世间,他想一并毁去,而后长眠。
现在,放弃去寻找最后一块灵骨,放弃了长久以来的执念。
应该是值得的,如此有生命力的存在,不应当像他一样,黯淡无光。
手腕泛起凉意,温热的血从体内流出。苏长柒挣扎几下,缓缓睁眼。
他靠在叶沁竹身上,不知何时被扶上床。身体紧绷,血从手腕旧伤口处流出,落到地上。
“我开了灵视。”小姑娘手里捏着把匕首,心惊胆战地说,“我看到那些东西堆积在腕骨,就擅自……”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我是不是做错事了?”
苏长柒咳了一声:“没有。”
“原本就是要破开灵脉,逼出毒血的。”他的声音很轻,“你不过提前了些。”
叶沁竹:“提前?”
苏长柒:“嗯,蛊虫寅时才会息止。一般,我会等那个时候再切开灵脉,方便一些。”
她露出无法言说的神情,眼眶发红,有晶莹的东西在其内打转。少女姿容秀丽,怆然欲泣的神色下,更显得楚楚可怜。
又是一声惊雷。
伴随的,还有连绵的风声、雨声,似有人在欢呼。
苏长柒缓缓眨眼:“你之前不是问我,浮灵教有没有神灵么?”
“是有的。”他缓缓道。
“而且,现在它醒了。”
他的声音很低,像在描述一个故事,叶沁竹被吓得一激灵,险些松手,从床上弹起。
“什么?!”
“这是浮灵教势力的特色。每当邪灵苏醒,教内灵力变动,天气便会随之变化。邪灵苏醒时,便是迎盏日。”
叶沁竹茫然地掰手指:“我们在这儿,待了才十日左右,距离祭祀日还差十天。它这么早苏醒,为了什么?”
苏长柒闭眼,缓了很久:“是提前醒了。”
“自从被庚辰仙府的主母击败后,它只会在祭祀日前三日醒来。如今这副模样,可能有什么人或物,在吸引它。也有可能是它察觉出异样,强行解除沉睡。”
苏长柒把自己知道的,慢慢说与叶沁竹听。说到最后,他发不出声音,反手抓住叶沁竹的腕骨,无意识地往上施加力道。仿佛这样,便能让身上的疼痛稍加歇止。
为了确保他在毒发时无法行动自如,医修下了猛药。蛊虫吐出的毒液,先遍布骨髓,再往外慢慢渗透,甚至找不出可以压制的痛点。
叶沁竹被他握着手,咬牙没喊疼。她深吸一口气,不敢碰苏长柒,只能维持现在的姿势。
“你先别说话,睡得着吗?要是可以就睡会儿。”
实在是太吓人了。
天知道等她发现不对劲,开门看到苏长柒伏在案上,神色痛苦的时候,惊吓有多大。
她知道阿七能忍疼,拿刀捅心窝,叶沁竹都没见他皱眉,力气全无趴在桌上,必然是比刀伤重成百上千倍的痛苦。
扶他躺下的时候,苏长柒几乎失去意识。
叶沁竹傻坐许久,终于想到了上次阿七刺穿心脉的笨办法。她依照他教她的步骤,果断开启灵视。
视线穿透眼前人的长衣、肌理,落在灵体黯淡无光的脉络上。
她看到两道黑色痕迹,挤压在阿七的灵脉中,其一自心口位置向外蔓延,其二透骨而出,却被一点点挤压,落在手腕上。
他的心脏、脖颈处,布满尚有灵力残留,一看便是新添的大小伤口。伤口错杂众多,灵力顺延伤口外泄,丝丝缕缕触目惊心。
阿七,经历过什么?
叶沁竹下刀的时候,整个人都在发抖。
“我先帮你把腕上的伤口包扎一下。”没听到答复,叶沁竹结结巴巴地提议。
“放心,我不上药。”
她迅速翻出绷带,一圈圈缠上去。鲜血再次在眼前铺开,叶沁竹满眼心疼,定定瞧着被染红的白布。
忽然,没有再动。
目光落在从苏长柒腕上,往外汹涌的鲜血处。
血液初时浓黑,到后面毒素渐少,由黑转红。
叶沁竹默默看着,表情一连几变。她自己都没发现,面上神情从最初的纠结挣扎,到最后,已然是目不转睛地盯住苏长柒的伤口。
上一篇:换夫后天天吃瓜
下一篇:我凭实力扶持反派崽崽登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