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漫步长安
“他是我的一个街坊。”
“街坊?”萧翎看着她,“门当户对的街坊?”
她迎着他的目光, 笑了一下。
“确实门当户对。”
陈家和谢家门庭差不多,两家家主同在宣明殿为官,两家主母又交好,这样的两家人不是门当户对是什么。
“所以他就是你认为合适的那个人?”
“是。”
这个是字说得斩钉截铁。
如此够清楚了吗?
【世子爷,我说过我们不是一路人,或许您觉得我与众不同,所以产生了一些错觉。但不合适就是不合适,哪怕是相互了解的两个人。我不愿意别人把我看得太清,那样会让我很不自在……】
“上次你提醒章三,才让我免于被蛇咬,所以我欠了一条命。”
谢姝的话被他打断,又听他提起那天的事,下意识皱了皱眉。“我不过是举手之劳,您不必放在心上。”
“你救了我的命,我欠你一条命,我岂能不放在心上。”
所以呢?
谢姝看着他,满眼疑惑。
突然福至心灵,感觉自己又被雷劈了一般。
【……不会告诉我,我救了你的命,你要以身相许吧?你千万不要啊,我可受不起!】
不会这么狗血吧!
他低着眉眼,眸深如海,却隐有一丝笑意。
“你若……
“我不想!”
谢姝断然拒绝,别过视线。
【我不想这样,你如果真念着我救了你的命,那你最不应该做的事情就是为难我。我不图你报恩,但也不想你恩将仇报!】
恩将仇报?
萧翎眼底的笑意瞬间散去,随之而来的是满心说不出来的酸涩,这种滋味他从未尝过,明明很难受,却依旧不甘。
“你若不想,那就算了。”
这么好讲话?
谢姝表示怀疑。
“那行,既然话都说清楚了,我走了。”
她身形刚一动,即感觉自己被人按住。男人的双手轻轻掌控着她的胳膊,那沉沉的眉眼压下来,顿时让她心头警铃大作,脑海中全是那天晚上两人的厮磨。
“通通通”
她的到自己的心在跳,如同鼓声。
萧翎满眼都是她,她的眼睛,她的气息,她的唇,她所有的一切都像是致命的毒,一丝丝地渗入自己的五脏六腑。他拼命克制着,死死压抑着心底那想要冲出来的凶兽。
“或许你说的对,你与旁人不同,还与我有着相同的际遇,所以我便产生了一些错觉。但我仔细想了想,我们既然了解彼此,大抵可以成为相互信任的朋友。你说呢?”
她半信半疑,“您真是这么想的?”
“谢姝,人生在世,总会有身不由己之时,你又何必拒绝我。我出身还不错,行事比你更方便,一旦你有什么事,我可以帮你解决。我欠你一条命,无论如何我都会报这个恩。佛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就让我帮你做七件事,好吗?”
“您实在不必如此,七次也太多了。”
“我的命很值钱,七次已经很少。若是旁人,怕是巴不得我一辈子都记着,报答七百次都不够。我知道你觉得和我在一起不自在,我答应你,一旦报完恩,我绝对不会再来找你。你也不要敷衍我,拿一些小事来搪塞,非人命关天之事不算。可好?”
他们离得很近,近到谢姝能清楚看清他瞳仁里的自己。
他说的没错,人生在世,总会有很多的身不由己。王权之下,并不是所有的冤屈都有机会上达天听。或许多一个这样的朋友,也不是坏事。
良久,谢姝终于点头。
她轻轻一挣,萧翎便松开了她。
“世子爷,那您走好。”
“好。”
萧翎放她离开,在她下马车的那一刹那眼神变得极暗。
幸好她不会读心,否则…
他垂眸,低喃,“娇娇”
…
两日后,举人巷突然热闹起来。
孩童们四处奔走相告,很快所有人都知道苏家来了一位贵客。那贵客不是别人,正是熙和郡主。
红杖清道旗开路,四马车辇随后,青锦华盖罩于上,顶缀明黄缨流苏。前呼后拥,奴婢成群,极是威风。
仪仗停在苏家门外,将巷子里的路堵得严严实实。苏家人喜气洋洋,说不出来的得意张扬,一口一个郡主娘娘回家了,恨不得宣扬得天下皆知。
多乐探了消息回来,忙禀报给谢姝和叶氏。
话还没说完,外面就来了人。
来人自报家门,说是奉郡主之命,来请她们过去说话。
“娇娇,郡主会不会是……”叶氏有些话没说出来,但担忧的眼神说明一切。
谢姝点头,“恐怕还真是来者不善。”
她对多乐耳语几句,多乐领命而去。
多乐出去,对那传话之人道:“苏家公子此前诬蔑我家大公子,意图诋毁我家大公子的名声,所幸事情已经查清,管夫子可为见证,苏家公子也因羞愧而退学。我家夫人说了,既然事情已经过去,还请郡主不必放在心上,更不用特意向我们致歉。”
围观之人瞬间七嘴八舌,议论纷纷。
有人忙问多乐是怎么回事,多乐也不瞒着,口齿清楚利利索索将学堂里发生的事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那传话之人显然没料到传个话还能生出事端,当下有些不悦,“我家郡主是什么身份,你家夫人怎生如此不知礼数?”
“我家夫人大人有大量,对苏家公子的所作所为已经不再追究,又不想你家郡主为难,所以好心推脱,你怎能说我家夫人不知礼数?”
“我家郡主……”
“你家郡主定然是个知书达理的,也必然是知道苏家公子做错了事,所以才想着亲自当面向我家夫人道歉。我家夫人说了,道歉就不必了,还望郡主以后好好约束苏家公子,莫要再做出毁人名声断人前程的恶事。”
那传话之人气极,黑着脸回去复命。
多乐也不急着进门,而是在门外和那些人话着家常扯着闲话,话题围绕的还是学堂发生的那件事。
不多时,那传话之人又回来,这次的态度更强硬。
“我家郡主说了,是非黑白不是你们说了算,还请你家夫人小姐过去与那学堂夫子当面对质!”
“你家郡主才颠倒黑白,明明是苏公子诬蔑我家大公子,我家夫人念在街坊邻居的份上没有声张,是想着给苏公子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没想到你们居然反咬一口……”
“你再不进去禀报你家夫人,就休怪我们不客气!”
那传话之人说罢,就要硬闯。
这时谢姝和叶氏出来了。
叶氏自来与人为善,平日里从不与人起争执,与街坊邻居们相处极为平和,她向围观之人一一点头示意。
她小声对谢姝道:“娇娇,小鬼难缠,我们还是去一趟,免得郡主以此大作文章。”
谢姝点头,与她一起出门。
……
苏家大门开着,里外皆是阵仗威严。院子里搭起遮阳处,青红伞交相呼应,四周摆着冒着凉气的冰鉴。
锦绣交椅之上,端坐着衣着华丽满头珠翠的熙和郡主。熙和郡主两边的下人已被挤到一边,分别立着苏夫人和苏大姑娘。母女二人长相相似,此时趾高气昂的样子也如出一辙。
天子脚下的百姓,大多都见过大阵仗,不说是王公贵族的仪仗,便是龙凤辇也见过。是以对熙和郡主的气派,震惊者少,感慨者多。
一是感慨熙和郡主之受宠,私下出行都如此阵仗,二是感慨苏家运气太好,日后有熙和郡主做靠山,荣华富贵享不尽。
而管夫子确实也在,与他一起的还有谢则秀。
谢则秀看到自己的娘和二姐,眼神一黯。
是他连累家人了。
管夫子正在回话,道:“回郡主,谢则秀没有拿苏大官的玉笔,那玉笔最后在苏大官的书童身上。至于苏大官是真不知情,还是有意栽赃,我不好分辨。”
“是他偷的,就是他偷的!”苏大官指着谢则秀,得意万分。“二姐,你还不让人把谢则秀抓起来!”
熙和郡主睨着管夫子,“本郡主再问你一遍,你可要想好再回答,免得为了无关紧要的人坏了自己的大好前程和名声。东西是不是他偷的?”
所有人都看着管夫子,包括叶氏和谢姝。
管夫子有举人功名,若无意外此次乡试也会下场。他本就是寒门出身,十年寒窗苦读为的就是科举入仕。
事关前程的名声,他会怎么选?
他看了一眼谢则秀,又看了一眼叶氏和谢姝。谢姝的眼神让他愣了一下,他完全没想到在这样的时刻,还能看到如此平静的目光。
“夫子,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世间之事难两全,唯无愧于心尔。”
谢姝的话,让他无比羞愧。
“回郡主,您再问一千遍,我也还是同样的话。此前我说不知苏大官是否知情,是否栽赃,而今我已清楚明了,他就是在栽赃陷害!”
苏夫人嚷嚷起来,“你这个不识抬举的,敬酒不吃吃罚酒,我家郡主娘娘有意给你机会,你却不知好歹,你给我等着,我家郡主娘娘一定会让你好看!”
说完,张狂地对熙和郡主道:“郡主娘娘,你快,你快下命令,把他们全抓起来!把他们下大牢,对他们用刑!”
众人哗然。
这简直太目无王法了!
谢家在巷子里住了这些年,谁不知道谢家人的为人。还有管夫子,在场不少人家的孩子都在他那里上学,他的人品街坊们有目共睹。
熙和郡主皱了皱眉,不悦地睨了苏夫人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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