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六月平生
王松和他搭档了半辈子,一个眼色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捋了捋自己的胡子道:“和匈奴的战事吃紧,各地有造反,能打仗的人现在都是香饽饽,要是幸运的说不定职位早就比你高了。但是那些靠着嘴巴和名声还吃饭的人可就说不定了,还有郡主想要的匠人,这些人在战争中可没有那么重要。”
或者说,大齐没有多少人会关注到这些人。
王松从自己的记忆里找出几位故人,还有王怀玉给的名单,确定了第一位要劝说的人——陈秋生。
陈秋生年五十,南阳府淮阴人士,曾经任职军中的军械维修。技术高超,带出过一群的小徒弟,还有三儿一女,都是子承父业的好手。这样的人,在王定武领西北军期间,待遇很好。
但是现在嘛,王松看着马车停下前的房子,估计这位故人过得不太好。
破碎的木门上捅把手斑驳不堪,原本放着石狮子的奠基上空空如也,围墙根下的杂草在迎风飘荡。
“将军,这就是陈大人的家了。”王松再一次核对房子信息后回道。
王定武有些诧异地看着眼前的样子道:“那不能啊,这才多少年,他们父子几个一年赚的就是上千两银子,这些年也攒了不少吧,怎么房子是这样的?而且这住的,还是城西?”
城东城北基本都是富贵人家居住的,就是平常百姓也大都住在城南,唯有城西,是基本上是这个地方最落魄的人落脚的。王定武不敢相信,他要找的人居然住在这种地方。
“李大人给的信上是这样说的,是不是,我们敲一下门不就知道了?”王松说完,淡定的上前去叩了叩门上的铜环。
屋里面,陈理听到敲门声,眼里瞬间迸出一股恨意。
“父亲,你还要躲这些人到什么时候!他们妄杀军中将士,虐待工匠,不把我们当人看,还想要我们给他们修东西!我们好歹也算是一名兵,竟然就这样躲起来做个缩头乌龟?”陈理狠声看着头发苍白的陈秋生道。
陈秋生看了一眼自己已经拿不起锤子工具的手,无奈的叹了口气。
他又如何不狠,又怎么想要做遗臭万年的人?可是他有什么办法,一家老小都在人家的手里,教过的徒子徒孙也全都胁迫着进了各路反军中,他们家又怎么可能独善其身。
“好了,去开门吧。这像个什么话。”暴脾气了一辈子的陈秋生无奈道,已经连和儿子争辩的力气都没有了。
陈理狠得不行,却又不得不去开门。
一开门,王定武两人看到的就是一张熟悉的脸,脸色那是又臭又难看。
“哟,谁把我们栗子惹成这样,都能当爹的人,竟然还气得噘嘴。”看到熟悉的人这样脸色,王松敏锐的察觉了什么。不过一开口,却让陈理怔愣,仿佛回到了几年前在西北军中的样子。
看着眼前的两人,陈理眼睛猛地瞪大了,不可置信叫出声:“将军!军师?”
“哎哟,我们还听得见呢,不用叫那么大声。”王定武掏了掏耳朵,手掌啪地拍在他肩膀上道:“你父亲可在家?这许久不见,有没有准备好好酒好菜招待我们啊?”
王定武熟悉得不像个将军,仿佛低配流氓找小伙伴喝酒一样。
但这样熟悉的样子,却让陈理这个年近三十的男人红了眼眶。
“在呢在呢,父亲在家。将军军师你们等着,小子这就去给你们买酒菜去。”陈理抹了一下脸,语气急速道。
这多像以前啊,他爹和将军们总是在休沐的时候聚在一起吃饭喝酒,他们这些小辈就会被使唤着去买东西,偶尔能得几文钱零花,都乐得不行。
不过是几年前的事情,却让陈理感觉像是上辈子一样。
陈秋生在里面听着外面的动静,隐约间有些恍惚。
“真是老了,竟然听到了王定武这个老匹夫的声音。”他喃喃自语道。
然而,当真的看到跨院理里出现的身影后,也不由得和陈理一样瞪大了眼睛,甚至还揉了揉,确认这是否是真的。
如果说和小辈还有打趣的心态,看着头发花白了,以前比他们还要健壮的伙伴变成了瘦弱不堪的样子,王定武两人心中都是震惊又痛苦。
“老陈啊,你怎么,怎么这样了啊?”王定武快步上前将人看了一遍,哆嗦着声音问道。
陈秋生听到这话,再看着容易如旧的故人,脊背忽然就弯了下来。
几人同坐在庭院里,王定武两人听着陈秋生讲起他卸任西北大将军后,西北军被新来的将领当做仆人一般使用,他们这些后勤人员被边缘化不重视,军粮被克扣,部分将士没有死在匈奴的手里,反而死在了自己同胞的手里。
还有河西四郡不战而降后,为了堵住天下悠悠之口拿西北军顶罪,导致那些忠心报国的将领都死的死,被关押的关押。
再到藩王们自立后,为了搜罗士兵和匠人,将他们这些全部威逼利诱到叛军中为叛军做事的经过。
王定武听到陈秋生的三儿子就是在这其中,被叛军虐杀的,怒得一把掀翻了面前的石桌。
“这些逆贼竟敢!竟敢!”
说道最后,竟然都泪流满面了。
“是我们来得迟了。”王定武哽咽道。
都是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竟然是这样的遭遇。王定武甚至在想,如果他当初战死在西北,是不是还能为他们争取一段时间。
但他更知道,现在留住岭南这一个退路,才是给他们所有人的生路。
几人说过激动过,便又说起了岭南现在的情况,已经王定武等人的来意。知道岭南现在在招收人才,又有昔日的同伴在劝说,陈秋生几乎是不做考虑,就答应了下来。
这还不止,陈秋生虽然只是个匠人,但他所接触的人都是同行,又带出了那么多徒弟。这些人过得大都不好,正好联系好一起去岭南。
王定武等人正好也是这个想法,连忙答应道:“这个是好事啊,别的不说,你们去岭南绝对能过得比之前好。岭南可不是你们想的样子,去了绝对不会后悔的。”
陈秋生点头,现在他还想什么好不好,只要能够保住大家的一条命,活得像个人样就行了。
陈秋生这边事情解决完,王定武留下了十个人帮他们准备迁移去岭南,接着带王松奔走于大齐各个州府,去劝说其他的好友和名士。
岭南,王怀玉统筹了现在缺乏的人才,还是技术大学的先生没有到位,尤其是农科、法科这几门大齐没有的学科,这样的人才都不知道该从哪里入手。倒是医科,大齐的医学其实已经很先进了,在中药中医上的发展甚至出乎王怀玉的意料。尤其是家中本来就有个太医子弟在,这样的人才薅一薅也是能够胜任医科的。
至于其他的,到底什么地方才有合适的人呢?王怀玉想不到,便和几个老县令说了一下,特意把自己想要的几个学科人才特征解释清楚,一个看起来神神叨叨的老县令就道:“郡主想要找的工科人才,好像和我道观里的道长有些像?”
第117章
“啊?”王怀玉懵了,不明白她要的工科人才和道观扯上了什么关系。
她和几位老县令说的是,要写做木工、对矿石、对植物的、对动物这些都有所了解,并且动手能力还极强的人。这样的人,怎么在道观里呢?
老县令摸索了一下又一下自己胡子道:“是啊,我看我们县里的几个老道士都每天都捣鼓这些东西,时不时就自己上山采药,还拿些石头骨头什么的来炼丹药。”说到这里老县令那是一脸的嫌弃,“这东西能不能长生不老就不说了,也太恶心了。”
道观道士,确实是王怀玉的知识盲区了。但听着老县令这样说,又觉得好像是个不可多得人才。抱着怀疑的态度,王怀玉又找了林清风,江老先生等了解了这一个群体,这才发现还真是自己知识浅薄了。
道观道士还真不是搞封建迷信的人,真要说起来这道家起源于春秋,也是个正经的学派,现在存世的著作也很多。而且自己现在的很多行为,以及治理岭南的政策,在道家经典中都有提过。
王怀玉这才反应过来,为什么林清风和江老先生都说过她是道家学派的人,原来竟是从这里出的。
而道家里除了治世的理念无为而治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就是后面来的炼丹术。这个就和王怀玉所接触的化学有些许相似了。炼丹的道士凭借自己敏锐的直觉,发现了世界万物都有自己特性,每个东西,不管是动植物还是人,都其相同和不同的地方,而这又顺应到了道家的五行说中。
王怀玉只是浅浅的了解一番,就知道这也是一门深刻的学问。不过她想要的不是发展道家,也不是为了求长生,而是看能不能把这些拥有化学天赋和基础的人挖过来,给自己尝试一下发展化学这一门学科。
一道政令从王怀玉手里出,岭南各地道观的道士都被召集到了平河县,到了地方有客栈有食堂招待,七百六十三个道士,老的少的全都聚在一起,看着就相当的壮观。
“这个县衙忽然叫我们到平河来做什么?我刚刚问一下,好像整个岭南的道士都过来了。”一个道士问着旁边的人,很是不明白。他都当十几年道士了,平时就靠给县里的百姓看看病,赚点钱买炼丹的材料,这稀里糊涂的被县衙叫来,这心里悬着啊。
另一个瞧着年纪挺大的,却不慌不忙道:“能有什么事情,等到时候不就和我们说了吗,着什么急呢,现在知道了又能有什么影响?我看这里有吃有住的,也不比在观里差。”
大家都是修道之人,虽然不知道县衙把他们叫来干什么,但是有吃有住的,也就不操心了。除了担心自家观里种的东西,惦记着回去炼丹药的,基本都是拿着书就在平河县安定了下来。
兴致好的,还到处去逛了逛,买了不少的好东西。认识人的,也到处去找好友交流一下自己的炼丹心得。
王怀玉在人到齐后打算召集他们筛选一下合适的人才,另外也摸一下这个宗教人士的底。
七百多个人齐聚在平河县的大广场上,从食堂里拿出来的长条凳子上坐满了人。
王怀玉一站上去,就看到了密密麻麻的人头,不过这些道士穿着朴素,很多甚至看起来和农民没有什么区别,有些看起来则是仙风道骨的,主打的就是一个随心所欲。
“各位道长你们好,本宫是岭南的封地主王怀玉,今天召集各位到平河县,是为了共商建设岭南的大计。各位道长可能在想,我们就是个修道的,怎么和建设岭南有关系呢?”
王怀玉上台一开口,下面就瞬间安静了下来,眼睁睁地看着她在上面说话,众人也下意识的跟着她的话。但同时的,也是非常懵懂,不明白她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王怀玉便说他们说起了现在外面的局势,以及岭南的打算,还有岭南最近几年的变化,最后停顿了一下又道:“岭南的发展离不开我们在座的每一个人,各位在自己的道观里,有的做救死扶伤的工作,有的为百姓排忧解难,也是在尽自己的职责。现在呢,就是想要请各位有能力的道长,再将你们的能力发挥发挥,福泽我们整个岭南。”
当然高帽子要戴,但真正重要的还是怎么让人家愿意来给你干活,要把利益给到位。王怀玉深知这一个道理,她也不是个画饼的领导者,所以接着就道:“只要各位愿意来替本宫工作的,接入岭南官府管理的人,每年俸禄百两,想要的药材等物可以根据实际情况和县衙申请。在任职过程中,官府不干涉各位的任何私人事情。”
这话也就是说,只要你们来给我干活,每年我给你们一百两,另外还要什么东西只要合理的都可以提供,并且你在干完活后想要干什么都可以。
这话说完,下面的议论就多了。
“官府要请我们做事情?一年还给一百两银子,这还挺有诚意的,就是不知道我们能做什么?”一个道长疑问道。
有些知道外面消息的,或者平时和百姓交流不比较多的,大概也能猜到是要干什么。
王怀玉也没有让他们多等,而是把自己的要求当场一条条列出来了。
首先第一个就是对东西认得多的,不管是植物动物,还是石头木头,只要是能认得出最多,知道有什么用处特点的就算。第二个就是能理解不同东西相加,加上不同温度会发生变化的,第三个就是炼丹药是火候控制得很好的。
这样一说,地下瞬间就沸腾了,因为这就是他们的老本行啊。要说炼丹认识东西,他们还真不怕什么。
不过道家既然是一个学派,自然也是有论资排辈的,不见坐在前面的几乎都是头发花白的老人吗。
他们虽然对自己的能力有信心,但也不知道王怀玉想要他们干什么,要怎么个测算法。
王怀玉听到下面的问题,转身就指了指远处可见的老虎山道:“各位道长应该知道,那里即将要建一个最大的书院,主要是技术大学,那其中有一门叫工科,就是要从大自然中找出我们人能够利用的东西,所以各位的能力非常重要,能做到我说得以上三条,就将获得一百两一年的俸禄在书院里面任职当先生。”
“没有获得这个机会的也没有关系,这一趟不会让大家白来的,每个人回去会送上一百文的车马费,还有送上一两朱砂。入职的先生呢,朱砂也好药材也好,只要本宫有的,官府有的,只要你合理提出来就都能满足。”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看着远处的山头摩拳擦掌了,就连坐在前面的几个老前辈也都瞪大了眼睛。
“这小女娃倒是大方,也不知道我这把老骨头了还能不能比得上年轻人。”
“哎哟,不行,这么好的事情我怎么也得去干啊,自己一年那里挣得那么多银子,还有那么好的炼丹药材提供。”
一群人之前还想着看王怀玉葫芦里买的什么药呢,现在就已经开始想王怀玉要怎么考他们了。
王怀玉出的题也不难,就是把玻璃和水泥这两个东西拿了出来,让他们找出其中的原料而已。
这一个题目,一开始知道的县令人都傻眼了,尤其像林清风这种知道原料的人,他们不相信有人能从成品里找出原料。
毕竟水泥和玻璃,这两个东西看起来就和石头泥块没有任何联系。
然而王怀玉却坚信,这些人能找得到。
事实也是如此,有人不止找出来其中的原料,甚至还将其复原了出来,将林清风惊得目瞪口呆。
“我们这个水泥配方不是保密又保密了吗?那么容易就做出来了?”那怎么崔家还要花那么多钱买,大齐现在也没有第三家卖水泥的人啊?
“不是容易,而是对他们来说容易。”王怀玉满意道。
找出原料的人是梅县的一个道观观长,叫施太原,年纪已经六十五岁了,看起来却是五十左右,整个人的精气神都是足足的。能将东西复原出来的则是一个年纪三十,叫做吴青子的一个女道长。
两人是这一次比拼中成绩最好的,剩下的王怀玉也挑了几个比较细心,且找出了部分材料的人,加上吴青子和施太原,王怀玉一共选中了十三个人。
这十三个人王怀玉留了下来,并且和他们谈起了工作待遇和他们的要求,王怀玉道:“我们秉承的是自愿原则,薪资待遇会出到彼此满意的,当然,你们签定了合约后,就要按照合约去做事情。具体对你们的要求,你们可以看一下合约。”
好在十三个人都是认识字,三两下看完后眼睛都是亮的。因为王怀玉说了,会给他们建设炼丹需要的药房、丹炉,每年提供多少药材等等。这条件待遇不可谓不丰厚。
当然,要求也很苛刻和特别,比如第一条要他们干的就是,联合农民和岭南的农官,在三年炼制出提高粮食产量的化肥,第二条是让他们找出更好的给布匹染色的方法、材料等,而这些都是前三年的任务。
当然,他们要是有什么别的发现有利于岭南发展的也可以算,只要有就可以按照功劳的大小来进行奖赏。要是三年契约到,什么成果都没有的话,就会被辞退,并且要给官府再安排到别的地方工作。
压力很大,但诱惑也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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