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卜元
可这样就能证明江霖心里有她?
白榆摇了摇头。
江霖这人虽然冷漠寡言,对人永远一副疏远的样子,可江老爷子把他教养得很好,很难说他帮自己不是出自于教养。
至于上辈子……
白榆努力想了想,上辈子两人相处的次数屈指可数,而且每次都有其他人在旁边,要从那些零零碎碎里头拼凑出一丝半点暧昧,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小时候在大院里,江霖就是父母口中别人家的孩子,他长得好看,还聪明懂事,他从不像院子其他男孩子那样打架斗殴,更不会像泥猴子一样,弄得满身泥巴。
他永远都是干干净净的,身上带着一股疏离的气质,让人不敢靠近他,每一次她去江家找江凯玩,只敢远远看一眼这个漂亮的小哥哥。
江霖和江凯虽然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可两人长得并不是很相似,江霖除了一双眼睛长得像江奶奶,其他五官像极了他们的母亲罗女士。
她没见过罗女士,上辈子她只在照片上见过一回,不过只一眼就惊为天人,那是个有着一头海藻般长发的女人,五官精致如同雕刻般,就是眼睛看着有些忧郁,明明在笑,可莫名的让人觉得她不开心。
小时候她还奇怪为什么江霖跟娄秀英不亲,等后来她嫁到江家才明白,娄秀英对人的好都是有目的的,而且十分擅长做表面功夫,还是江霖聪明,从小就识破了娄秀英的真面目。
再后来大家慢慢长大了,江霖一毕业就进了军队,两三年才回一次家,他跟家里的关系越来越疏远,仿佛江凯他们一家四口才是一家人,而他只是个毫不相干的外人。
在她和江凯结婚时,江霖特意从军队请假回来,还给她送了一只成色十分漂亮的镯子,她虽然不太懂玉这东西,可一看就知道那镯子价值不菲,她当下就想开口拒绝。
江霖当时似乎看出了她的意图,没给她拒绝的机会就说那是他妈留给儿媳妇的,让她收下,她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个妈是他们的亲妈,而不是娄秀英,江霖把镯子给她后转身就想走人,她却拉着他的衣服问了一个很傻的问题,她问他怎么不把镯子留给自己的妻子。
当时江霖一双深邃的眼睛直直盯着她,她被看得浑身不自在,就在她想撒腿跑人时,江霖开口了,他说什么来着?
记忆中断,白榆拿手敲了敲脑袋,跟敲不中用的电视机一样,努力回想着当时的情景,敲了几下,还真让她给想起来了。
江霖当时轻笑了一下,说道“用不上。”
用!不!上!
上辈子白榆没觉得这三个字有问题,只以为当时他没有对象,又一心报效祖国,不知道何时会结婚才说用不上,后来他在海战中牺牲,英年早逝,这事情也就被她给忘记了。
现在想来,其实他当时就打定主意一辈子不结婚。
那他为什么不想结婚呢?
真的如江又涵说的那样是为了那位姓温的女同志吗?
还是另有隐情?
“啪”的一声。
白榆用力拍死胳膊上的蚊子,蚊子血溅当场。
她起床去厨房洗了胳膊,回来倒头就睡。
江霖是不是为了那女人才不结婚,她就是想破头也没有用。
是不是,只有问过江霖本人才知道。
**
天刚蒙蒙亮,窗外的麻雀扑腾着翅膀,叽叽喳喳打破了大院的宁静。
白榆伸了个懒腰,昨晚做了一夜的梦,梦里她好像一直在奔跑,这会儿感觉比不睡前还要疲惫。
她从床上坐起来,慢慢走到穿衣镜前面一看,长密的眼睫下果然是掩不住的青色。
为了不让奶奶担心,她挑了前几天才穿过的红裙子,明艳的颜色一衬托,气色顿时好看了不少。
洗漱好后,她走进厨房,只见蔬菜肉蛋等早已经洗干净,这会儿正整整齐齐摆在桌台上,为了让奶奶多睡一会儿,她把做早饭的活儿揽了过来,奶奶担心她太累,所以每天晚上都会把第二天要做的东西给提前准备好。
白榆淘米开始煮粥,她爸昨晚带了些鲜虾回来,她准备做个海鲜粥,江霖昨天寄过来的干贝也正好派上用场。
趁着粥在熬时,她往棒子面里头加入适量的白面和红薯面,然后加水和面,等面抱团后再分成一个个的小剂子,用擀面杖擀薄后下锅去烙。
烙棒子面饼看似简单,可要擀成形又不碎,其实很考验功夫,不过对白榆来说并不难。
不一会儿,一张张黄橙橙的棒子面饼就做好了,她拿起一张咬了一口,清脆可口,等会儿抹上酱和土豆丝会更好吃。
做好棒子面饼后,她又手脚利落把土豆丝切成大小均匀的细丝,洗掉多余的淀粉后过水焯一遍,再用凉水锅一遍,然后和葱蒜青椒红椒一起下锅爆炒,装盘前沿锅边淋入一些白醋,一盘酸辣土豆丝就做好了。
等酸辣土豆丝做好,粥米也刚好熬得粘稠软糯,她把火弄小,用小火煨着,接着拿起长勺舀了舀粥底,干贝和咸鸭蛋黄已经被炖烂了,散发出浓郁的香味。
她另起一个小锅,把虾头丢进去熬红油,不一会儿虾头油就散发出霸道的香气。
蔡春兰顶着鸡窝头打着哈欠一脚刚踏进厨房,就闻到了从隔壁飘过来的香气,她浑身一个激灵,冲上去“砰”的一声把窗子给关上。
好险!
差点就让香气飘进家里来。
这白家咋回事,一大早的弄得那么香,还让不让其他人吃饭了?
过分,实在是太过分了!
白榆不知道自己给蔡婶子带来这么大的心理阴影,她把熬好的虾头油倒进粥里头,搅拌了几下后把虾身也丢进去,很快整个厨房就满溢着放肆的香气。
白老太和白飞鹏母子两人一走出房间就闻到了这扑鼻而来的香气,不由精神一震。
两人走到客厅,便看到饭桌上放着黄橙橙的棒子面饼,一盘青红相间的土豆丝,还有一锅热气腾腾的海鲜粥。
白飞鹏感觉自己的胃口都被勾了起来,自从那天和妻子说开后,他们夫妻两人再次陷入了冷战,这几天他都打地铺在地上睡,睡得他腰酸背痛,连吃饭都没胃口。
洗漱后,一家子坐下来吃早饭。
白家经济虽然还算可以,但一来干贝难得,二来太贵,所以平时也不会买来煲汤或者煮粥,这会儿两母子吸溜了一口,鲜虾混合了咸蛋黄以及干贝的丰富口感在舌尖绽放开来,鲜得让人差点把舌头都给吃下去。
一口海鲜粥,再用棒子面饼包着酸辣土豆丝,咬上一口,嘎嘣脆,酸辣的口感伴着香脆的口感,简简单单的食材,加在一起,真是比山珍海味还好吃。
白飞鹏称赞:“榆榆这厨艺真是越来越好了,我还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粥。”
白老太看了白榆一眼,话中有话道:“我觉得这粥是加了干贝才会这么鲜。”
白飞鹏不知道江霖寄特产过来的事情,点头道:“没想到这干贝小小的一粒,煮成粥味道这么好。”
白榆知道奶奶在暗示什么,但她装作没听懂,吃完早饭就骑着自行车出门了。
路过国营饭店时,服务员大姐把刚蒸好的枣糕摆到门口来卖,香气蔓延在空气里,让路过的人差点口水都流了一地。
白榆肚子不饿,可想起上次江霖把枣糕让给她的事情,她下意识就把自行车停了下来。
服务员大姐看到她,一下子就认出来了:“你就是上次买不到枣糕急得快哭的那个女同志?”
白榆:“……”
我不是,我没有,大姐你别胡说。
服务员大姐却仿佛没看出她的尴尬,继续问道:“你对象呢?就是那个笑起来比枣糕还诱人的男同志?”
白榆怔了下,很快明白过来她说的人是江霖,脸微微发热道:“你误会了,他不是我对象。”
服务员大姐啧啧了两声:“不是你对象还愿意把那么好吃的枣糕分给你,那男同志对你可真好!他有对象没有?”
白榆摇头:“没有。”
服务员大姐继续八卦问道:“那你有对象吗?”
白榆再次摇头:“也没有。”
服务员大姐一下子来了精神:“他没对象,你也没对象,这不是正好凑一对吗?大姐跟你说,好男人就跟这枣糕一样可遇不可求,遇到了就得快狠准买下来,要不然很容易被其他人给抢走的!”
白榆觉得服务员大姐对枣糕真是爱得很深沉,三句不离枣糕。
她朝周围看了一眼,看周围人买了枣糕就匆匆离去,这才小声道:“可……要是他的家人不好相处呢?”
服务员大姐切了两块枣糕递给客人:“不好相处?不好相处就对了,公婆又不是你爹妈,就是跟父母天天生活在一起都会闹矛盾,再说了你是嫁给这男人,不是嫁给他家人,男人能不能护住你才是最重要的!”
一语惊醒梦中人。
她爸和奶奶觉得江霖最不好的一点便是他是江凯的亲哥,她跟江凯处过对象,若真跟江霖在一起,情况会很尴尬,加上她也不想再叫娄秀英这个后婆婆为妈,所以一直下不了决心。
这会儿服务员大姐却点醒了她,江霖和江凯不一样。
江凯把娄秀英当作亲妈,可江霖没有,他到现在都只叫娄秀英阿姨,如果她选择了江霖,她也可以不用改口。
另外江霖能力出众,别说娄秀英拿他没办法,就是他爸江启邦也不能左右他的决定,以他的能力和性格,肯定能护住她。
最重要的是,他在琼州岛的海军部队,短时间内肯定不会回京城,如果跟他在一起,以他的级别,她是可以随军跟着去琼州岛。
这样一来,她不仅可以不用跟江家人见面,连她妈都可以避开了。
白榆越想越觉得江霖这个选择不错。
想到这,她对服务员大姐点头道:“大姐你说得没错,麻烦你帮我切两块枣糕,我要带走。”
服务员大姐看她把自己的话听进去,十分满意,一高兴便给她切了两块比别人都要大的枣糕:“以后在一起了,记得带那位男同志一起来买枣糕。”
白榆红着脸笑了笑,却没应这话。
因为在她做最后决定之前,她还有一件事情要办。
两块枣糕两毛两分钱,付了钱和粮票后,她把枣糕往前面的篮子一方,然后蹬着自行车快速来到单位。
林向雪长了个狗鼻子,白榆一踏进办公室,她一双眼睛顿时就亮得跟小狗子一样:“白榆,你手里提着什么东西?我大老远就闻到香味了!”
白榆对上她的眼睛,差点没笑出来,走过去把枣糕放在她办公桌前道:“枣糕,你喜欢都拿去吃,就是我现在有件事情需要你的帮忙。”
林向雪听到枣糕两个字,下意识咽了咽口水,丝毫不客气拿起一块就吃了起来:“什么事情,你说就是了,你我是什么关系,还这么客气干嘛?”
枣糕软糯清甜,一口咬下去,满满的红枣香味,真是香得不行。
白榆抿了抿唇,深吸一口气道:“我想去琼州岛,不知道你爷爷那边有没有办法帮我过去?”
这年头出行非常不方便,需要各种证明,介绍信、工作单位证明,有了这些证明才能买火车票和住宾馆,要不然寸步难行。
尤其她要去的是海军基地,那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去的地方,所以她才不得不求助林向雪的帮忙。
林向雪双颊吃得鼓鼓的,奇怪看着她:“去琼州岛?你去琼州岛干什么?”
白榆双颊红了,如染了胭脂般:“我……已经想好要选谁了,只是在做最后决定之前,我想亲自去问问他的意见。”
林向雪怔住了,下一刻差点被枣糕给噎死,好不容把枣糕给吞下去,她激动得双颊比白榆还要红:“我的天啊,你的意思是你要选择你前未……呜呜……”
后面的话没成功全部转成了呜呜声。
原来是白榆一把捂住了她的嘴,她可不想事情还没做就闹到整个单位的人都知道。
人言可畏四个字,无论放在哪里都适合。
林向雪嘴巴被捂着说不出话来,只能用眼神一个劲地表明自己不会乱说话,白榆这才松开她。
林向雪嘴巴得到了解放,可激动一点也没有减少,她学着白榆压低声音小声问道:“你真的决定好了?你真的要选择你前未婚夫他亲哥?”
白榆看着她比自己还激动的样子,总觉得她有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感觉,但还是点了点头:“我想反正都是要嫁人的,那为什么放着最好的不要,反而要从一群歪果裂枣里头去纠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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