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月裹鸿声
但是,也有些不合常理,固然乌兰致死率不是百分之百,但就算假设一种毒药致死率只有一半,作为一个正常人,你敢吃吗?谁敢赌自己不是被毒死那一半?
然而这时,我突然想起,从流仙岛出来,我那一句话。
我说的:夜血抗毒,能承受的剂量,是常人的几倍。
那么……是否存在这么一种可能性?
从他爹被软刀子慢性毒杀之后,凌青云就存了这等以自身为饵打破陆家垄断的心思,只是到底惜命,并不敢付诸实施。直到最近,得知了这么一个强大的外挂,才终于敢这么梭哈赌一场?
想到这里,我抬起他左手放在鼻子前。
他指甲总是剪得很短,保持干净,而今天,尾指指甲意外地长。
我嗅了一下,有淡到几乎闻不出的,清幽的香气……
我咧嘴笑了,看着怀里这个反派。
此时的他睡得好像最天真无邪的孩童,长长的睫毛像小扇子一样,在烧得绯红的面颊上投下阴影。
他身上混合了大量出汗的汗味、平时常用的橘子气味的甜腻熏香,与打翻了那碗中药留下的淡淡苦涩气。
很诡异的味道。
就像他这个人。
我觉得自己完蛋了。
明明知道他不是好人,口蜜腹剑,虚伪自私,一张脸总是笑意盈满,一颗心总在利用算计,实在不是什么该爱的人。
可此时此刻,我沦陷在这种诡异的香气里,再也无法假装,再也无法否认,自己动了心。
或者……我不无奢侈地想着,他也有那么一点喜欢我?
不然,应该也不会在生死攸关的时刻,把虎符这种东西都交给我吧……
我心里很乱,低头看着他。
他这个姿势趴在我怀里,肩胛骨耸起来,上面那烫伤的圆疤分外耀眼。
我想了很久,还是低头轻吻了他的伤疤——反正明天他也不会记得。
他喉咙里发出很低的呜咽声,好像那陈年的旧伤还会痛似的。
第四十七章 我们是一类人
晨间,第一缕阳光透过花窗,打到我的脸上。
我睁眼,发现后背被床棱子硌得很酸,我就这么坐着睡了一夜,而凌青云还在我怀里,半夜里我把被子给他裹上了,此时看起来像个大号的婴儿。
我摸摸他额头,不热了。
这家伙还是身体底子好啊。
而我这一触碰,惊醒了他,他一双凤眼,水汽朦胧地渐渐张开。
我被他这一夜连抱带蹭,加上自己心里有鬼,心情十分暧昧,本来还想等他醒来,慢慢给他解释。
没想到的是,用不着了。
当他看清当下的情况时,猛地向后一弹,离开我的身体,捂紧被子,好像被火炭烫了那样。
我一只手还留在半空中,人有点懵,不知该伸出去还是缩回来。
我看见了他弹开时的眼神,充满惊悚和恐惧。
这种从半梦半醒间恢复,一闪而过的眼神,是最不会骗人的。
我感到被深深划了一刀。
不知怎么,想起小时,表弟又哭又闹地抢我手中的玩偶,可得到了,就那么往地上一扔,那玩偶甚至被摔断了头。
昨天明明是他胡搅蛮缠,非要抱着我。而现在的表现,就像我那表弟。
我低头看看自己身上。
很狼狈,外袍和衫子被扯得乱七八糟,露着半边肩膀,裹胸的缎面全是褶子,还沾了不知是他的汗还是口水,湿哒哒的。
我明白昨天的情形难以用常理评价,从来没有往猥亵的方面去责怪他。
但同等地,我也以为他会理解我,没有趁机勾引他的意思。
退一步说,我至少期待,他能体面地放开我,而不是好像逃离什么牛鬼蛇神。
我那当小三的老娘有句肺腑之言,大意是,男人想跟你肢体接触,不见得是真爱你,但对你的身体都排斥时,是一定对你没兴趣。
我突然觉得自己很可笑。
本来一颗心里,盛满了粉红泡泡。
然而这一瞬间泡泡都碎了,让人看清,那不过是一盆肮脏的肥皂水罢了。
我从来没指望像原著男女主那样,成为什么山盟海誓的唯一,但这些天,经过了这么多事情,他告诉我父亲的秘密,在有可能死亡的情况下交给我兵符……这一切,都让我以为,自己或者多少是有点特别的。
而此时我悲哀地发现,上一个这么想的,好像是雨桃。
凌青云这么会撩的人,如果他愿意,可以轻易让一个姑娘感到自己与众不同。
尤其是在他有事要利用那些姑娘时……
此时他大概离我有半米了,抓着被子,低了头,向我道:“对不起。”
他这一道歉,我倒笑了
他在跟什么道歉呢?
若是对这身体,抱歉在神志不清的情况下有所唐突。
那大可不必,因为这身体实际是安可心的,跟他连孩子都怀过,抱着睡一夜又算多大个事。
若是对我。
那似乎也不必,我对他有好感,但世界上本没有我喜欢谁,对方就非要喜欢我的道理。
感情里,最让人不想听到的一句话就是对不起。
当年我爹离开我娘,最后一句也是“对不起,都是我的错”。这让我娘满腔的愤怒都像打在了棉花上。
但是,不重要了。
我仰头看看天,然后把眼珠缓慢地再转下来。
是我自己该意识到错误:尽管我心里一直提醒自己,我们不过是盟友的关系,不要存在不该有的幻想,但在这一段时间的相处里,我还是放任自己走得太远,过界了。
那么,是时候该回到自己本来的位置了。
于是我也赶忙把自己衣服整理整理,拉平他靠了一夜的褶子,然后扯起一个礼貌又有点尴尬的微笑:“昨天情况特殊,你明白的。”
他微弱地点了下头,回了极其干涩的三个字:“我明白……”
然后我们都冷场了一会。
所有汹涌澎湃都只留在内心,明面上,我俩谁也没想把这事闹大。
他默默把中衣外袍一件件穿起来,而我把虎符交还了他。
陆家的后续,就让他去处理吧。
用过午膳,我去了无涯阁。
这一趟倒不是去看书的,而是无涯阁中有间密室,红重就在那里培育镜花。
我叩击三下,红重为我打开门,迎出来恭谨地向我鞠躬。
我进入密室,这间房间四面设置得都是镜子,人走进来有万花筒之感。
我认真往铜镜里看了看,一看之下竟有些吃惊。
从十荒村到祭狩大会再到流仙岛,其实我有一阵子没好好端详镜中的自己了。
这张脸的五官还是安可心没错,可是,又跟我第一天穿来,看见的那个温柔和婉名门闺秀的样子,有了相当大的不同。
如果从可解释的细节上说,原版安可心画的是当世流行的罥烟眉,我在祭狩大会上看见不少贵妇都有着类似的眉形,而我不大喜欢,总让侍女给我画更自然的远山眉。又或者从十荒村开始,一通风吹雨淋的折腾,我的皮肤也不像刚来时那样白嫩细滑,晒黑了不少。
但更大的区别,似乎在眼神上。
铜镜中倒映的眼神又冷又硬,一点都没有刚穿来时那点波光流转我见犹怜的情态,倒有些像现代时真正的我,用小王的玩笑话说,我从小的眼神就能吓退野狗。
如果说,将我刚穿来那天的安可心摆在如今的我面前,我会感觉,两人像姐妹,但不像同一个人。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相由心生,或者说所占据的躯体会向灵魂本身靠拢吗?
我摸了摸自己的脸,又自嘲地想,说不定凌青云还真是个长情的家伙,他喜欢的是真正的安可心,所以当这个人有了变化,他便不喜欢了……
此时红重上来,给我展示我带回的那些镜花种子。
红重的效率一向很高,这才没几天,她已经从各地搜罗来温泉水,将那些种子各自放在水晶坛中,还细心地做了标签,记录每坛温泉都是来自哪里,大概是想测试哪一种水最适合镜花生长。
我隔着水晶坛,注视那些种子。
刚拿回来时,我摸过它们,每一颗都像铁豆子一样硬,外头有一层黑黢黢的、粗糙的壳。
即使现在泡在酸性的泉水里,我也不确定它们会不会发芽,何时会发芽。
大概只有我自己知道,我抠这些种子回来,并不完全为了凌青云。
当他发动镜花,向所有人展示石守义的画面时,一个念头杀进我脑海中:
这,某种程度上,不就是回到了过去的时空吗?
所以镜花是跟时空转换有关系的,很可能,就是连接两个世界的某种桥梁。
没错,我从来没有放弃过回现代的期望。
若说早上的事,凌青云对我显得挺薄情的。
但其实,我对他又何尝不是呢。
我们是一类人,喜欢是个比较级,我们优先级最高的那一档,永远都是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
波折来了,俩回避谈恋爱不可能不坎坷呵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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