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月裹鸿声
楚汀兰突然被人这样凶,嘴都鼓起来了,泪水在眼眶中打转,风间月护持心切,握着拳头,一把把楚汀兰挡到身后去。
但我心说,我们这来还是带着目的的,冤家宜解不宜结,忙笑着赔礼道:“众位乡亲,消消气,消消气,我等是外地来的,不晓事,有道是‘不知者不罪’,这位老丈,您切莫跟我们计较。看这庙香火鼎盛,想必是极其灵验的了。”
看我姿态摆的低,那老翁才哼了一声,不理我们了,但四周几个人,仿佛都怕被我们这不虔敬的人连累,下意识散开几步,倒把我们三个衬得像座孤岛。
越是这样,我心中疑惑越深:以我破除万恶封建迷信的眼光看,这“温娘娘”它就没道理会灵验,要是拜一拜就好了,为啥瘟疫会越闹越大? 但是,要是不灵,这么多人,也不至于都是托吧?
说话间,人群躁动起来,喊着“来了,来了!”
我一时跳着脚,伸长脖子,但人群跑动起来,都往前挤,乌央乌央的,我什么都看不见,还差点被挤倒。
风间月急了,把佩剑钉在地上当个支撑,一手揽过楚汀兰怕她被挤着,另一手把我举起,让我斜坐在他单边肩膀上,才能看清里面情况
说实话我有点不好意思,毕竟男女有别,但事急从权,他不举我,我真啥也看不见。
这时,庙里鸟首人身神像前,出来两个脸上画着油彩的丫头,搀扶着一位女子,那女子婀娜高挑,披一件黑色大氅,脸上覆着鸟喙面具,头戴羽冠,正与神像的打扮一模一样。站到中央,口中咿咿呀呀的,浑身乱抖。
没见过猪跑也吃过猪肉,我猜到这人的身份:应该是所谓的庙里的乩童,现在所做的就是“请神上身”,人们如此欢腾兴奋,就是在等“温娘娘”下凡。
终于,“温娘娘”被请下来了,那女子坐在神台之上,双腿并拢,目视下方娇声道:“坐下何人求赐?”
前来求乞的百姓此起彼伏地下拜,这时我才注意到,那庙里,原来已经摆放了几副担架,每个上头,都有一位浑身起了白点或者黑点的病人,严重的已经不省人事了。
然后那乩身便闭目合眼,手捻一支锦鸡尾羽,在数个病家间来回摆荡,尾羽扫过之处,病人家属皆叩头如捣蒜,千万祈求“娘娘”选中自家人。
然而,幸运儿终究只有一个,最终,“娘娘”点中了一个已经不能走路的病人,口中念念有词,最终暴喝一声“来!”,将手在空中一抓,抓来一个明黄色的符咒,烧成香灰,放入一杯水中,为那病人灌下。
空手取符这种魔术倒是震不住我,好歹咱也是看过刘谦的人。不过我在心里疑惑,这么当场给人服药,难道,是真的好使?不然现场直接被打脸岂不很糗。
围观人群万众期待,这种气氛中,我也目不转睛地看。
说也奇怪,过了约半柱香的时间,那病人喉咙中咯咯咯地响,然后突然坐起身,猛咳出一口黑血!
底下群众发出惊呼之声。
然后那病人睁开了眼睛,一脸茫然而虚弱地问:“俺这是在哪儿?”
他的家人扑上去,抱着他痛哭。
刚才还乌泱泱往前挤的人们齐刷刷跪下了,大呼“娘娘神迹” “救苦救难”,里面间杂着更多具体的呼喊,“娘娘,您也救救我家那口子吧”……
为了避免太显眼,风间月赶紧把我放下来,拉着我和楚汀兰一同拜倒。
他咋舌道:“好家伙,居然真不是神棍骗人!如此立竿见影,而且,最重要的,也没借机敛财呐。”
楚汀兰道:“真的?可你瞧瞧这些人,之后可不她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我一惊,小王虽然平时恋爱脑了点,但这句可说到点子上了,用不要钱取得信任,之后才更能予取予求。
这时,前头又响起一片惊呼。
我支起身子看去,发现是那乩身似乎开始“退驾”了,又是一阵乱抖,整个人向后倒去。
人群中呼喊分为两派,一派仍然是尊崇之至的“娘娘千岁”“娘娘大慈”“娘娘慢走”,另一派则是病人家属的痛哭——“娘娘”一退驾,他们就没机会了。
这解开了我先前另一个疑惑:如果这么灵验,为什么瘟疫还闹这样大。
因为个例上的“灵验”并不能覆盖整体上的缺少。
就像超人或者蝙蝠侠,每个人都在期待着蝙蝠侠拯救自己,然而那么多年过去,除了蝙蝠侠的声望如日中天,哥谭的治安还是一塌糊涂。
顺便说,这也是我看原著的时候,站反派凌青云超过站主角风间月的原因。风间月乐善好施,见义勇为,在个例上有不少世俗所称道的好事,而凌青云不管私德如何,作为一国之主,确实使国家发展富强,人民安居乐业,在我心中,这是更了不起和难以做到的。
扯远了,说回来,这“温娘娘”到底为什么会这么灵验?
风间月在旁,一下把我心里的答案说出:“要是自己下毒,那自然有解药。”
我想起之前那孕妇跟我们提到的阴谋论,说这疫病,是江显耀为了上位刻意引入和养大的,现在看来,的确很有这种可能。
说话间,那台上的“温娘娘”退了驾,变回普通女子,被两名丫头搀扶下去,身后却还有一群灾民追随,哭哭啼啼。
不知为什么,我还觉得她身形有些眼熟。
风间月对我使个眼色:“走,我们也跟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
卡中段真是我的传统艺能,今天更完估计又要隔一天
第六十八章 碎片拼图
那些庙方人员离开,身后大批灾民跟着,哭喊求告,一百米距离走了差不多二十分钟,活像被粉丝包围的流量明星,直到几十个黑衣保镖上来,阻拦斥退那些信众:“温娘娘已经退驾,你们若不依不饶,惊扰了她,娘娘发怒,管教你们方圆百里,寸草不生!”
受了这样的吓阻,加上那些保镖动了蛮力阻挡,信徒们才不敢再跟,慢慢散去。
然而,什么地方都有极端激动的人,有一个老妪,叫喊着:“你凭什么救他儿子不救我儿子?!” 说着,猛地往前一扑。
那乩身不防,被她扑了一跌,面具都掉了下来。
然后保镖们大怒起来,抓着老妪,扔了出来,喝道:“你们得罪了娘娘,这庙,娘娘不会再来了!”
围观众人皆责骂甚至踢打老妪,老妪也如失心疯般,回报以撕心裂肺的嚎叫。
只是,我们三个,此时都震惊得不能自已,已经顾不上他们了。
因为,那乩身美丽的脸,我、风间月、楚汀兰全都见过。
正是本该在欢夜坊事件中被“烧死”的夜华夫人!
大量信息的碎片拼图一样涌进我脑海里。
风间雪,夜华夫人,暧昧关系……
三山,江显耀,风氏拥趸……
瘟疫,夜族,百年前的战争……
还有风间月那句无比犀利的吐槽:要是自己下毒,那自然有解药。
如果说,把这碎片连缀起来,这样一副图景,是否合理呢:
从三山这边看,阴谋论的说法越来越令人相信了,江显耀为了上位,先制造灾难,再出来扮做英雄。
但他,并不是故事的源头。
一个二十来岁,小国的王子,如何有胆子并且有能力做这么大的局?那是因为,他背后还有更强大的势力:风家。
风家的动机不言而喻,如果江显耀上位,三山这个地处要冲,却明显与安氏更为亲近的小国,就能全面转弯,倒向风国,大大扩大风氏的势力范围,打击安凌两家。
而在这里见到夜华夫人,那就说明,当初风间雪一阵大动作查抄,只是做样子给我们看,欢夜坊并没有真的倒闭——或者准确点说,它地上“风月场所”那部分倒闭了,但真正运作的组织并没有解散,而是转入了地下活动,依然在兢兢业业地为风氏效力。
如果你没忘记,中原与夜族的恩怨就起自百年之前一场大瘟疫,中原人认为是善于巫蛊之术的夜人刻意投毒,由此展开报复,最终演变成战争。
作为夜血遗民,夜华夫人会不会刚好懂得这毒药和解药呢?
这样一想,仿佛一切都兜拢了,然而,我心底却是一阵彻骨寒凉。
国家之间争利难免,但如果因某个小国不肯屈从,便用瘟疫祸害普通百姓,那实在是超过底线了。
风间雪好歹也是一国之主,有着仁君名号,难道真恶劣到这个程度?
而且,就算有着疫病的解药,这也绝对是在玩火,一旦瘟疫大面积扩散,解药杯水车薪,难道他不怕反噬自身?
这是我不太能想通,也不太敢相信的地方。
“间月……” 我异常艰难地开口,“你怎么看?”
风间月没有回答我,一贯挺拔的身姿,此时抖得筛糠一样。眼角有些发红,眼神直直望向前方……
我叹口气,看来,我想到的,他也想到了。
但是,我记得原著里他们兄弟感情是很好的,而且通过他的口,也讲过小时哥哥如何教导他,教他锄强扶弱,教他善恶分明。如果事情真如我们推测,他一定比我更难以接受。
果然,没几秒,他神色又转向强硬,压低声音道:“我不信……我哥再怎样,不会这么没有底线,我要追踪那个毒妇,抓了她,问她到底怎么回事!”
我看风间月此时神态,一是肯定也劝不住,二是我自己也担心,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于是拉上楚汀兰,紧随风间月,不远不近地跟踪着夜华夫人一行人。
夜华夫人上了一顶青布轿子,被抬下山,到了山脚,终于摆脱了信徒的纷扰,我看他们一行人进了一间破旧客栈,出来时那些保镖已经散去,剩下夜华夫人为首的三五个人,穿着便装,头戴斗笠,要不是我们一直追踪着,粗认得几人身形,只怕都要放过他们去。
几人换了骏马,打马离开。
我们也料到这一出,就在刚才他进去换装时,风间月跟附近租了一辆马车,佯做赶车,将我和楚汀兰两个放在车厢里,继续不远不近地跟着。
几骑沿着玉带河河畔走,曲曲折折转了几个弯,然后突然加速了。
马快车慢,风间月心里急切,想赶紧调查清楚事件真相,也疯狂地打马,生怕落后,压过路面,碎冰渣滓咔咔地响。
但可苦了车厢里的我和楚汀兰,古代的车没有轮胎减震,跑起来那叫一个酸爽,几下就颠簸得我俩七荤八素,我前额撞了一下,登时起了一个大包,紧紧扒着窗户,才不至于在车厢里前后乱晃,楚汀兰则脸色苍白,哇地一声,呕吐出来。
“我都吐成这样了,你慢一点,” 她有些恼怒,掀开车帘,向风间月喊话。
“汀兰,忍耐一下,” 风间月看她模样,也有心疼之意,但还是喊回来,“我要抓到她们,让她们证明,我哥没有参与此事!”
“你哥你哥,难道不是你哥把你赶出来的?你明明说过,我和你哥掉在水里,你会救我!”
我:“……”
看来小两口之间出现过那个经典的问题,我和你妈掉水里先救谁。
我不认为这是一个懂事的问题。
不过当然,以楚汀兰的美貌,她也不需要懂事。
风间月转向我:“可心,你怎么样,还撑得住吗?”
我一时语塞,主要不知该怎么说,一方面我希望强忍着也要追上夜华夫人,但另一方面,我又担心,这么一闹,行踪会不会已经暴露,就凭风间月和我们两个拖油瓶,反而会吃大亏。
我们对话之时,马车还在继续行进,正跑在一座桥上,横跨玉带河。
这时,我突然听见旁边楚汀兰尖叫起来。
我和风间月往前急看,原来,我们果然被发现并且针对了。一挂燃烧的鞭炮被长鞭甩到车前。耳中连接传来几声巨响,我神经都还没拐过弯来,人已经飞在了半空中,眼中看见的,是四匹奔向三个方向的白马,还有四分五裂的车厢。
然后我一头栽进桥下河水,摔得脑子里嗡嗡响。
不幸中之万幸,这河水没有结冻,虽然湍急冰冷,却还不至于一下要人的命。
我狗刨几下,浮了起来,看见楚汀兰也在我不远处,伸手挣扎。
我们跟踪的目标此时在岸边不远处踯躅几步,仿佛冷笑嘲讽,继而一闪身,骏马奋蹄,全都一溜烟连个背影也不剩。
但风间月也顾不上他们了,而是沿着河堤追着我和楚汀兰疯跑,大声喊“撑住,就来救你们!!”
说着,他跳下栏杆,舒展身形,在河水转弯离岸最近的一个点,一手捞住我的手臂,借力把我提上去,扔在岸上,脚下一点,又紧抓住楚汀兰,把她抱上岸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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