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译之
“大姐姐,你希望五妹妹最终随便嫁个鳏夫或者破落户,潦潦草草过一辈子吗?”孟时正色道。
“你什么意思?”孟大娘皱眉。
“裕家那件事,五妹妹虽然逃脱了做小的命运,但最终算是自损八百,她不孕和烈性的名声已经传出去了,不好嫁人,五妹妹自己也清楚。”孟时道。
孟大娘眉头松弛了下来,这她也想过。
孟时继续道:“爹为了裕家的事很生气,经常打五妹妹,她才在家里呆不下去的。”
“不就是打几下,哪家的孩子没被打过?”孟大娘道。
“打孩子是为了立规矩,不是为了发泄心里头的气。”孟时道,“大姐姐,平心而论,这件事是错在五妹妹吗?如果今天是你被爹爹送出去给人做小,你愿意吗?”
这里没有外人,孟大娘垂下眼睑,沉默了。
妾通买卖,一旦事成,这辈子就是个物件,就算生下孩子也是主母名下的,就算孩子将来建功立业,或者嫁得了好人家,一切荣耀也是主母的。
而当妾侍,好一点主人家给养老送终,差一点被买卖、被打死都没处申冤。
不管面上怎么说,她自然不愿意亲妹妹去给人当小妾,只是她也明白家里的情况,如果五娘不愿意,家里就没钱了。
当初她的婚事也是被拿来换钱的,这没有什么。
“五妹妹的事也是我出的主意。”孟时道。
孟大娘美眸圆睁:“你,你竟然给她出这种馊主意?”
“确实挺馊的,”孟时失笑,“但大姐姐,五妹妹说她不要做妾。”
孟大娘捏住袖口。
孟老爹的高压统治她最为清楚,孟五娘如果不闹那一出,百分百要进裕家的门。
“那现在又比之前强到哪里去了?”孟大娘道,“进了裕家的门好歹有正经婆家了,现在她一个未嫁女去做工,往后村里的唾沫星子就能淹死她,老三家的肯定是故意撺掇的,你也帮腔。”
孟大娘责怪的语气淡了许多,更多是担心。
孟时心里叹了口气,光要她别担心肯定没用。
“大姐姐回家可是见到二郎下地干活了?”孟时转移话题道。
“瞧见了。”孟大娘想起老二狼狈的样子,心里升起一阵爽快,“那小子从小是个懒骨头,还有他家那个,一身的心眼子,多干点活倒也挺好,虽然不知道老三家的用了什么手段,但我看不长久,不管老二还是他家婆娘,都没那么容易善罢甘休。”
“那姐姐就过些时日再回来瞧吧。”孟时喝了口茶道。
她仿佛意有所指,孟大娘想问,又忽然发觉眼前的妹妹跟她记忆中有很大区别。
以前的孟四娘话少、怯懦,现在的她自信、强大,生意做得有声有色,连夫君都调-教得甚好。
顾家郎君这么漂亮一张脸,还是秀才,竟然没有传出半点不该有的风言风语。
孟大娘将话摁了回去,不动声色品了口茶。
其他也就罢了,束脩落在三郎手里还是好的。
家里有孟时这样的,也许是件好事?
孟大娘被孟时送出了门,又拿了一包茶叶,完全忘了自己是来兴师问罪的。
送走孟大娘,孟时去瞧了一眼催芽的樱桃萝卜,又用小铲子将小叶茼蒿和速生型小白菜的种子一粒粒种进了地里。
全部种完时,太阳落尽,修房屋的工人们各领了三个葱油饼回家歇息了。
院子里安静下来。
孟时直了直腰,绕到屋子前。
顾迟秋站在院子中挥笔弄墨,阮二蛋和蔡阿蛮低头跪在他身侧。
篱笆不挡视线,外头路过的人不时投来好奇的目光,顾迟秋却不为所动,仿佛看不见两人似的,自顾自修改房屋的工程图。
“怎么了?”孟时过去,坐在顾迟秋对面,随口问。
下人跪主人不奇怪,但孟时家里没有这个规矩,顾迟秋也不爱摆主人的谱,阮蔡二人都过得比较自由。
可现下两人垂着头,直挺挺地跪着,顾迟秋也不说话,仿佛某种无声的对峙。
顾迟秋给她一个安抚的眼神,放下笔,冷声对二人道:“说不说?”
孟时撑起头,好奇地观望。
阮二蛋和蔡阿蛮仍然低着头,都没有开口。
“现在不说就一辈子别说。”顾迟秋又道。
孟时挑眉,说什么?
难道是蔡阿蛮之前跟她说的事情?
几天前蔡阿蛮问她能不能跟着顾迟秋读书,孟时让他自己去问。
这两天蔡阿蛮时而偷瞄顾迟秋,但一直没有开过口。
看来是被发现了。
那阮二蛋又是什么事?
难道这孩子也想读书?
孟时安静地坐在顾迟秋对面,顾迟秋此时面无表情,也不再说话,浑身的气势却不容忽视,散发出强烈的来自上位者的压迫。
孟时不怕,但阮蔡二人明显受到了影响,头都埋得更低了。
“干活去。”顾迟秋放下笔,命令道。
笔杆轻磕笔山,如一道愤怒的低吟。
阮二蛋捏紧拳头,没动。
蔡阿蛮却直直磕了下去:“顾大哥,我想跟你读书!”
他紧紧闭上眼睛,手冰凉。
问过孟时后,他一直不敢开口。
“就这件事?”顾迟秋反问,却一点不意外的样子,“你呢?”他又看向阮二蛋。
阮二蛋也干脆豁了出去,大声道:“我想跟顾大哥学武。”说罢,他也磕了下去。
两人都很紧张。
从来没听说当下人的要求跟主人学习读书写字和耍刀弄枪的,这若是放在规矩森严的人家,怕是要被打出去。
但话已经出口,若顾大哥因为他们的不安分要把他们卖掉,也是罪有应得。
“这么点事就愁得晚上睡不安生了?”顾迟秋坐下,俯视两人。
阮蔡二人没敢吱声,等着审判。
“拜师得磕三个头,还少两个。”顾迟秋却道。
紧张得冒冷汗的两人愣住了,阮二蛋更是恍惚抬起了头。
“不打算拜师了?”顾迟秋勾起一抹浅笑。
“拜!拜!”蔡阿蛮率先反应过来。
“师父在上,请受徒弟一拜!”
阮二蛋反应过来,也不甘落后,跟着拜师。
三个头磕完,两人要起身,顾迟秋却凉凉地道:“我说收了吗?”
阮蔡二人瞬间面如死灰。
“想拜师都能磨蹭那么久,这徒弟的资质怕是不行。”顾迟秋略皱了眉头,转头瞧孟时,“娘子说吧,我该不该收?”
“师母在上,请受徒儿一拜!”蔡阿蛮根本不给她摇头的机会,机灵地立刻又是磕了三个头,直接把师母的名份坐实,阮二蛋如法炮制。
孟时无奈:“师母都叫了,要是现在拒绝,那这个便宜可占大了。”
阮蔡二人听出她的意思,都傻傻笑了起来。
“不过你们可别高兴得太早。”孟时道,“读书习武都是很苦的,今日既然拜了师,就不能后悔了。”
“自然!”
“绝不后悔!”
阮蔡二人表着决心。
“嗯。”顾迟秋颔首,“都起来吧,准备晚饭去。明日起寅正起床,寒暑不论。”
“是!”两人兴奋地异口同声。
孟时在一旁暗暗咂舌,每天凌晨四点起床,太惨了也。
第63章 瓜瓜瓜瓜瓜瓜瓜瓜瓜
辰时初刻, 孟时从房里出来,伸懒腰。
晨风吹过,她一个激灵, 抱紧自己,钻回屋去加了件外衣。
再出来的时候,她才注意到软二蛋只穿了一套方便活动的无袖短褂和短裤,在院子里扎马步。
也不知道他扎了多久, 两条又细又白的腿已经抖得像在弹奏野蜂飞舞了。
“气沉丹田,不许抖。”
啪得一声,竹条抽在阮二蛋的小腿上, 又添一条红痕。
嘶, 看起来好疼。
孟时拐了个弯去刷牙。
院子另一头,蔡阿蛮把准备好的早饭端上桌, 一溜小跑到顾迟秋跟前, 信心满满道:“师父,我背出来了。”
顾迟秋应了一声,让他背。
孟时一边吃葱油饼一边听,蔡阿蛮的记忆力很好, 顾迟秋昨天才教的文章, 今天已经能通篇背诵了。
“错了两处,共六个字, 跑六圈。”顾迟秋指向门外。
蔡阿蛮脸色有点白, 但不敢求饶,出去跑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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