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译之
不过,她家大郎议亲的钱不能动,最后,她拿出了五百文塞给黄大娘,叮嘱道:“别让你家二郎知道。”
黄大娘张口想说什么,杨嫂子也不给她机会,这婆娘难听的话可太多了,她才不想给了钱还受气,当下带着家里人离开。
原地的黄大娘用手捂起尚有余温的铜板,麻木地看着杨嫂子一家离去的方向,她嘴唇张了张,最终还是没有吐出半个字来。
*
冬菜的抢夺战有些惨烈,樱桃萝卜的消息刚传出,立刻有人上门预订。
第二茬小白菜和小叶茼蒿也接连推出,裕氏冬菜的名头越发响亮,连凉州城那儿都有人家来定,只可惜路途太过遥远,考虑到保鲜,最终只能作罢。
时间一晃就到了过年。
顾家人少,庄氏、孟时、顾迟秋,还有两个小的,五人一起吃了顿鸡鸭鱼肉和蔬菜俱全的年夜饭。
孟时夫妻又给蔡阿蛮和阮二蛋包了红包,惹得两个小的兴奋得在雪地里打滚。
年初一,顾迟秋陪着孟时回娘家。
孟家人难得那么齐全。
互相拜了年,又给了小辈们红包,一起吃了顿团圆饭。
孟三嫂跟孟时亲近,吃饭的时候坐在她左手边,五娘则坐在她右边,孟二嫂在她对面闷头吃饭,除了要做事,根本不抬头瞅一眼。
孟阿娘也不搭理这个大儿媳,只跟两个女儿还有孟三嫂说话。
男人的桌上也差不多,孟二郎仿佛是个隐形人,孟三郎独得孟老爹青眼,还有到哪里都格外打眼的顾迟秋。
“己亥年了。”吃完饭,孟三嫂拉孟时到一旁说话。
“怎么了?”孟时疑惑,孟三嫂提到这个年份的时候神情特别郑重。
孟三嫂一拍孟时的手臂,道:“你不会不知道吧?今年有秋闱啊,三年一次!”
孟时恍然。
是了,今年秋天是三年一度的解试,也就是考举人。若是考上,便可参加明年春天的在长安举办的会试。
她只记得原著顾迟秋参加的春闱是在癸卯年,以为还有四年多,却忘了即将到来的庚子年也有一场春闱,那今年可不就是有秋闱么?
“五月份是县试,我跟三郎说好了,若是能考上,就直接去曳州解试,父亲也同意。”孟三嫂道。
现在孟家的人都全力支持孟三郎读书,所以他说要考解试,绝没有不赞成的。
“你家顾郎什么打算?去考吗?”孟三嫂问。
顾迟秋已经是秀才了,三年前的秋闱因为顾举人逝世没能参加,这回自然不应该错过。
孟时瞧了眼跟孟三郎说话的顾迟秋,他从没提过这些。
“你们怕不是没有打算过吧?”孟三嫂看出了孟时的茫然,不赞同道,“夫妇一体,他若是不上心,你也该提点着,你家顾郎从小就有神童之名,不能虚耗了。”
孟三嫂这些时日颇有心得,此前更是因孟时一语惊醒梦中人,才让她有如今的盼头,这时她自觉应该督促一下孟时,让她重视起顾迟秋考秋闱的事情,于是不厌其烦地与她分析了起来。
孟家老老小小齐聚,很是热闹,隔壁的张伯却在自家门前踌躇着。
他手里捂着一个信封,信封被塞得鼓囊起来,里面足足有十张信纸,每张纸上都写满了字,可他看不懂。
送信的人说这是一封来自凉州城的信,寄信人正是他的二儿子张栋。
张伯的二儿子是个行商,生意做得颇有声色,但一年到头也回不了家。今年他又没有回来,只让人捎了几大包年货,和这封厚厚的信件。
捧着信,张伯又叹了口气。
大儿子跟大儿媳去娘家了,女儿们嫁得都远,要过两日才有可能回来,其实就算他们在家也不顶事,他家除了出门在外的二儿子,都是大字不识的文盲。
不认字的农户遍天下都是,也不稀奇,他从前也不觉得什么,可这大过年的,别家都热热闹闹,只有他捧着一份读不懂的家书,孤零零的。
早知如此,小时候就该去学堂认真学几年,不求考什么童生秀才,只求现在能看懂儿子千里之外送来的信。
张伯又叹了口气,脚步却诚实地停在了孟家门外。
孟家用女儿婚事换钱读书的事情一直让他瞧不起,可现在的孟家却对他有着强大的吸引力——孟家的男人都认字!
孟老爹是个刻薄的老东西,要是给他知道自己读不懂儿子的家书,定然要狠狠嘲笑他一番。
孟二郎他不指望,但孟三郎是个好孩子,他肯定愿意给自己读家书。
张伯犹豫再三,透过门缝张望几许,盼着能瞧见孟三郎,可一直没有机会。
吱呀一声,门突然开了。
一个脸生的年轻人出现在门内。
那人尚未束冠,头发用一根发带随意系了上半,剩下的披在肩头。
他一身雪白,考究的丝质暗纹于光线下熠熠生辉,即使身处农家小院,也有一身说不出的清贵之气。
这样的人,仿佛生来就是在云端的。
张伯愣了一瞬,立刻想起这个好看到近乎妖孽的男人是孟家四娘的夫婿,听说是秀才。
秀才的话,肯定能读懂儿子的长信吧?
张伯嗫嚅着,不知该如何开口。
他怎么能让这样谪仙一般的人物给他读信呢?
人家跟他又没有交情,肯定不会搭理他这种又土又老的老帮瓜。
张伯哆哆嗦嗦地将信又收回怀里,打算离开,开门的人却略弯了腰背,与他平视,温声道:“老人家,可是有事需要帮忙?”
第78章 瓜瓜瓜瓜瓜瓜
“没, 没事。”要强了一辈子的张伯连忙摇头,转身就走。
“张伯?”孟时叫住了他,“有什么事吗?”
她被孟三嫂念叨许久, 想出头透口气,却发现顾迟秋在门口,过来一瞧,正打算离开的老人不就是隔壁的张伯?
张伯手上一慌, 信没有塞好,掉到了地上。
他蹲下要捡,却被顾迟秋抢了先。
青年修长的手将风尘仆仆的信件捡起, 递回给他:“老人家, 这是您儿子的家书吧,从凉州城寄来不容易, 您收好。”
不知怎的, 在小辈面前从来一脸严肃的张伯猛然湿了眼眶。
他颤抖着把信推了回去,小心翼翼道:“你是孟家的四姑爷?你能不能,能不能帮我读一读这封信?我儿子一年到头也回不了一趟家,好不容易寄回一封家书, 我没用, 竟然看不懂。”
老人泪眼婆娑,孟时和顾迟秋连忙把人扶进了堂屋。
孟家其他人都认识张伯, 全围了过来, 孟老爹打趣两句,张伯不甘示弱怼了回去,倒是收回了眼泪。
顾迟秋揭开信封, 将信取了出来。
足足十张信纸,全都写满了字, 最后一张的末尾字写得很小很小,仿佛是纸不够了,话却来不及说完。
大略浏览一遍,顾迟秋读起了第一张信。
张栋说他今年多半时间在凉州城,偶尔也去长安或者关中其他地方,生意做得不错,通过票号给家里寄钱了,大约等信到的时候去本地钱庄问问,就能收到。
凉州城这里机会多,却也动荡得很。
河西走廊失陷后,这里便是国之边城,汉人与异族杂居,跟关内很是不同。
张栋主要做的是将关内的东西转卖给西域外商的生意,风险大、收益高。他在信里讲了几桩交易的趣事,他说得幽默好笑,却不难听出其中凶险,张伯听到那几处,又是想笑,又是生气。
原本今年正月他是要回来的,但听说开春后朝廷要派兵征西,所以他打算将冬天这波生意做完,等立春后再回。
后来,他又说了些其他的见闻,尤其提到西域商路上的香料,他让人捎了些回来,不过那最著名的胡椒却是没有搞到。
这东西价比黄金,不是他能买得起的,张栋好生感叹了一番。
信的最后,他又提及了新出生的女儿,那些挤在一起的小字就是在夸赞女儿多么乖巧可爱,比那两个上房揭瓦的哥哥贴心数倍,溢美之词都快冲出纸面了。
说完女儿,张栋又言简意骇地问候了父亲,着重叮嘱他不要省钱。
信到这里,戛然而止。
顾迟秋读完信,张伯沉默许久,用大拇指刮了下内眼角,哽咽道:“这个臭小子!”
读完,顾迟秋将最后一张信纸放到下面,重新将信叠成原本的样子,塞回信封,郑重地交还到了张伯手里。
“谢谢,谢谢。”张伯感激地握住他的手和信,止不住地哽咽,“那个,孟家姑爷,老头子能再求你一件事吗?”
“请说。”顾迟秋道。
“我不认字,这信虽然听你读了一遍,但还是想自己读读,我听人说过,你收了两个弟子,能不能再收我一个?老头子不考功名,就想认个字。”张伯道,布满皱纹的脸上生出丝丝希冀。
“张伯,你一把年纪了,折腾这个干嘛?”孟二郎调侃。
“干嘛?老年人就不能读书了?”张伯狠瞪他一眼。
“可以。”顾迟秋颔首。
孟三嫂和五娘都惊奇地转头,她们跟顾迟秋交流很少,就算是去孟时家里,他话也不多,对他最大的印象是好看。
虽然他也会挑水劈柴干农活,但总觉得他不会理会张伯的请求才是。
“您每日早上来寻我即可。”顾迟秋又道。
“好的好的。”张伯得到首肯,紧紧捂着心口的信,连声答应。
送走张伯后,孟三嫂和孟五娘没忍住,多瞅了顾迟秋几眼,孟三嫂还偷偷问孟时:“你姑爷有当先生的打算?”
他们都知道顾迟秋受伤前曾在书塾里短暂地教过书。
孟时摇头:“应该不是,大约是想着教蔡阿蛮一个也是教,多个张伯两个人一起也是教,无所谓吧。”
孟三嫂和孟五娘对视一眼,这也能无所谓?
孟时却在想另一件事。
刚才张栋的信里提到胡椒,她记得果子店的老板也提过,胡椒是西域商道上最著名的香料之一,地位几乎与黄金相当,是可以用来交易的硬通货。
冬菜的时节很快就要过去,她得为之后的事情打算了,胡椒倒是个好主意。
当天回家,孟时就去了系统的“种子”商城,里面果然有胡椒,玲琅满目,足足有十一种之多,可孟时挑来拣去却没有一种是适合自己的。
系统里的种子经过特别改良,可以适应不同地区的土壤,以达到提高产量的目的,然而它提供的胡椒种子都表明了不适合当前土壤,产量将比预期减少五至七成。
这就很没意思了,孟时沮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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