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今遇卿
虞青山负手站于窗前, 早上天气凉,季平给?他披了件风衣。
眺望而?下,看着褚晏骑马出去的背影,虞青山轻笑?了一声:“他倒是实诚。”
叫他装个样子, 这装得可真够尽责的。
季平闻言也瞧了一眼, 忽地想起一事,几番欲言又止。
虞青山斜睨向他, 嘶了一声,他可看不得人磨磨唧唧:“想说什么?就说, 犹犹豫豫地作甚, 你说错了我?还能把你给?砍喽?”
季平失笑?, 相爷待下属亲厚, 自是不会因为?一两句话而?计较, 只是, 他总觉得那?天姑爷看他的眼神怪怪的, 甚至不仅是他, 姑爷对相爷的态度也有点微妙,奈何他观察了几天, 都没?有弄明?白其中缘由,不知从何说起, 也不好因此?捕风捉影罢了。
他笑?了笑?,索性问起了另外一件事情:“那?天来刺杀您的分明?有两拨人, 您为?何不让姑爷查查是何人在其中浑水摸鱼?”
其中有一拨人,从与?其交手的身法?来看,他大抵能猜出是什么?来历,可另一拨人,他却是了无头绪。
一想到有这么?一群来历不明?的人窥伺在暗处,他总是心?中难安。
本以为?这件事情,相爷会告诉姑爷,让姑爷查一查,可出乎他意料的是,相爷竟是连提都没?跟姑爷提。
季平不解,虞青山却是不答反问:“你扔了块饼,是希望没?找到的好,还是找回来半块的好?”
既是要装聋作哑,那?便要彻底。
咱这位陛下,既想让你懂他的心?思,又不想你是别有用心?,这抓一半放一半的,反倒弄巧成拙。
至于那?伙来路不明?之人。
虞青山眸中笑?意轻蔑:“路还长。”
与?其大海捞针,不如守株待兔。
季平一点即通,恍然大悟,原是他想窄了:“还是相爷思虑周全。”
姑爷因着先前请求赐婚的事,当众驳了皇上脸面?,之后接连赋闲好几个月,瞧着境况都难过了许多。
相爷这般考虑,只怕是还有想要推姑爷一把的意思。
季平看着虞青山伟岸的侧影,心?想,老爷这是爱屋及乌,对姑爷还真是良苦用心?啊。
然而?,他这感想刚冒出来,虞青山却是陡然变了副面?孔。
他看着褚晏骑马而?去的背影消失成了一个点,忽地回过了味来。
虞青山求证般看向季平:“你有没?有觉得那?小子在刻意躲着我??”
他猛一琢磨,竟是发现除却褚晏来的第?一天晚上,其余时间那?小子竟是从来没?主动?在他面?前出现过。
就是刚才,那?也是他今儿起得早,才看到了个影子。
虞青山越想越不对劲,抓住季平:“你说他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秋秋的事情,躲着不敢见我?,这是在心?虚呢?”
话刚落,虞青山就被自己这猜测给?气了个吹胡子瞪眼。
“不行,你去把他给?我?抓回来,我?非得打断他的腿不可!”
季平:“……”
他收回老爷爱屋及乌那?句话。
……
城门。
褚晏正在翻看这段时间的城门进出记录。
随从瞄了其一眼,又瞄了其一眼,真是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有些事情,其实吩咐他做就行了,像是在城门盯着人盘查这等事情,大人真的没?有必要亲力亲为?。
再说了,这都到钦州、人虞相的眼皮子底下了,大人不去岳父跟前好好拍马屁,搁这跟他抢活算个什么?事啊?
真是愁死他了。
大人这是第?一次做人女婿,到底还是没?经验啊。
还是说,大人其实就是因为?不会拍马屁才来跟他抢活的?
随从灵光一闪,忽然觉得自己真相了,他的眼神意味深长,原来大人也有不擅长的事情啊。
都说女婿是半子,这怎么?当好一个女婿,其实也是门学问哩,就拿这拍马屁来说吧,那?得拍得不着痕迹,方为?上乘,在这一点上,他从小看他爹在外祖面?前鞍前马后,也算是耳濡目染,颇有心?得了。
随从骄傲地扬了扬下巴。
只是旋即又想到自己连个媳妇儿都没?有,这刚升起来的那?点子优越感啪叽一下又蔫了。
哎!空有一身功夫却无处施展。
干的干死,涝的涝死……
城门外来了个推着板车的菜农,城门卫上前翻了翻那?板车上的菜,确认没?有夹带东西,之后负责登记的城门吏问了他姓名,看了村里开的凭证之后登记了就让其进去了。
那?人推着板车从褚晏面?前过,褚晏瞥了一眼,这人带着个草帽,皮肤晒成了麦色,拖着板车时,挽起袖子露出的一截小臂肌肉尽现,看得出是个经常干力气活的。
像这等卖菜的菜农,大都进城时间规律。
褚晏照例翻了翻昨天这个时间的城门进出记录,果不其然,这人的名字赫然记录在上,只是看到后面?,他的双眸却是忽地微眯了起来。
与?别的菜农早早卖完了菜就回去不同,这人的出城时间却是在下午酉时。
褚晏不动?声色又打量了那?人一眼,接着视线后移,随即解开了疑惑。
那?板车上的菜除了皮上那?一层,大都不见有露水,叶子也有点蔫巴,不像是今儿清早才从地里收上来的。
怪不得那?么?晚才出城,这菜怕是不好卖。
那?菜农拖着板车走了之后没?多久,季平就找了过来。
他拱手,传话道:“相爷让您回去一块用个早膳。”
话毕,看褚晏的眼神却像是在说着自求多福。
褚晏沉默。
随从低着头幸灾乐祸,看吧,这就是不好好讨好岳丈的下场,鸿门宴来了不是?
褚晏垂眸,拿着册子的手骤然收紧,然后松开,将?其递给?了身边的随从,自己则翻身上马。
随从抱着这厚厚的册子,面?向褚晏离开的方向,双手合十,默默为?其祈祷,接着一整个喜极而?泣!
太好了!他终于有活干,不用在这站桩了!
回驿馆的路上,褚晏面?上都没?什么?表情,不见惶恐,也不见欣喜。
他对虞青山的恨是真的,敬也是真的,可若说这两者到底各占几分,他其实自己也不清楚,他只是……不想见他。
他下意识地放慢了前行的速度,但奈何路再长,也终究会有尽头,没?一会儿,驿馆便出现在了眼前。
而?与?此?同时,驿馆的厨房外,菜农帮着将?菜给?卸了下来,末了,摘下草帽走到这厨房的管事之人边上,悄悄给?其塞了一小块碎银子,笑?得谄媚:“这些大人还要在这待几天啊,您看,这菜是不是多定点儿?”
负责采买的管事斜睨他一眼,银子照收,可面?子却是没?给?。
“去去去!”他摆了摆手,面?露嫌弃:“那?都是些大官老爷,谁稀罕吃你这青菜?”
做给?官老爷吃的,他都是另外采买的新鲜菜。
这一天一车的,那?是做给?底下人吃的,本来天天吃这玩意儿那?些人就已经吃腻了,再加量,若是被人给?捅到了大官老爷面?前,他这差事还要不要了?
也就是他家菜便宜,他能从中多抽点利,这人莫不是还真以为?是他这菜好吃呢?
真是心?里没?点数!
管事又瞪了菜农一眼,菜农也不气馁,仍旧是笑?脸相迎:“是是是,那?您看这菜还能送几天呢?您给?小的透个底,小的去收菜,也好心?里有个数不是?”
这还差不多,管事收回视线,摩挲了一会儿下巴,看在刚才那?块碎银子的份上,指点道:“你先准备个三天的吧。”
他瞧着最近已经有随行人员在开始检修马车了,许是待不了多久了,启程离开估计也就是在这几天。
菜农得了答案,高兴带上草帽,拖着空板车从后门离开,然后再绕回大路,行至路口时,好巧不巧,正好撞见了从城门那?边回来的褚晏。
菜农心?中一惊,不过好在这位大人并没?有看他,脸上瞧着也没?什么?异样,他松了一口气,连忙压低了草帽的帽檐,拖着板车快步离开。
直到走出了颇远的一段距离,菜农估摸那?人应该已经进驿馆了,这才心?有余悸地往回看了看。
谁料,这一眼竟是又教他看得心?脏差点跳出来!
他望过去时,那?位大人坐在通体玄黑的高头大马上,停在驿馆前,似乎才刚收回视线!
之前在城门的时候,他记得这位大人就看了他好几眼,刚刚又……
菜农顿时心?如擂鼓,拖着板车在城中七拐八拐,确定没?有人跟踪后,进了一座巷子里的民房。
“义?父!”
他将?板车扔在院中,大步推门而?入,声音带有一丝明?显的慌乱。
“慌慌张张做什么??都教你多少次了,做事要沉稳。”
屋内正在擦拭剑身的中年男子手上动?作暂停,开口便将?其训了一顿。
中年男子头虽然生了白发,可那?双眼却是锐利得紧,“菜农”被其刀锋般的眼神给?钉在了原处,不敢动?弹。
中年男子眉头皱起,盯了他好一会儿,然后才将?擦拭好的剑往前随手一掷,一道剑鸣过后,剑身落入了几步开外、斜靠在凳边的剑鞘中,严丝合缝。
而?后,中年男子起身将?手放入盆中净手,这才问道:“什么?事?”
“菜农”是个孤儿,随义?父魏峰姓魏,全名魏不休。
见义?父可算是问了,魏不休赶紧将?方才的事告诉了他。
魏峰听后,神色也跟着凝重了起来,“那?人什么?来历?”
“应该是姓褚,从京城来的,好像还是虞相的女婿。”
那?人骑的马一看就是千金难求的好马,在城门那?边的时候,城门吏一个个都对其恭恭敬敬的,魏不休直接将?近日?打听到的消息和人来了个对号入座。
“虞老贼的女婿?”魏峰一听这人的身份,脸色登时便阴沉了下来。
虞青山的女婿能是什么?好东西,一丘之貉罢了!
虞青山膝下就一个女儿,女婿形同半子,父债子偿,既然撞了上来,那?便正好一块杀了!
“他们什么?时候启程?”
“大概是在三天后。”
魏峰思忖了一会儿,道:“你这几日?照常去送菜,不要自乱阵脚,另外,这几天你不要跟任何人联系,有事我?自会派人去找你。”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