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红叶似火
而且他要是出卖了陈云州,只怕庆川、兴远的百姓恨死他了,他也别想在兴远干出一番成绩了。
就在钱清荣思索的时候,文玉龙还热情地说:“钱大人,你们也要建水利工程吗?下官可派一些得力的工匠过去帮忙,你们管他们一天两顿饭,再给个来回的路费就成。”
饭都喂到嘴边来了,钱清荣傻了才会拒绝。
他拱手道:“陈大人大义,文大人大义。二位大人都是仗义之辈,结识两位大人,实乃钱某的荣幸,那钱某就多谢两位大人了。”
“好说好说,今天看守放水口的百姓抓了几条大鱼,送了一条给咱们,走走走,去吃鱼,洪河的鱼鲜美无比。”文玉龙笑呵呵地招呼他们俩。
陈云州和钱清荣在河水县只呆了三天就回去了。
回到庆川,钱清荣没再进城,半道就跟陈云州道别了,理由是他出来半个月了,衙门里不知堆积了多少事务,得回去了。
看着他就这么走了,郑深有些不放心:“能行吗?”
陈云州倒是看得开:“该做的我们都已经做了,顺其自然吧,其余的交给林叔,林叔知道怎么办。”
他已经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又给了好处,多管齐下,若这样钱清荣都还不肯跟他们交心,那也没办法了,只能放弃。
郑深叹气:“我观这个钱大人是个比较清正的人,希望他别想不开。”
不然林钦怀动手,就不像他家大人这么温和了。
好在最后的结果没让他们失望。
八天后,陈云州收到了林钦怀的信,说钱清荣写了一封奏折上报朝廷,写完后特意请林钦怀去看看,让他给提点意见,说是自己刚到兴远,很多情况不了解,可能有疏忽。
其实就是找个借口给林钦怀看奏折,让林钦怀放宽心。
钱清荣在奏折中洋洋洒洒用了一千多字写庆川兴远两地的百姓为了抵抗葛家军花了多少代价,死了多少人,如今两地的百姓锐减,而葛家军虽然暂时放弃了庆川、兴远,往定州挺进,但保不准哪天又会掉过头来攻打两地。
因此他恳请官府为庆川、兴远提供一批武器,以抗击葛家军,以免两地失守。
看完后,陈云州就笑了。
这钱清荣是个聪明人啊,他没明着提要开铁矿,而是要武器。上次他就说过,已经有官员提出允许庆川开矿锻造兵器,这次想必还会有不愿意掏钱、不愿意麻烦的官员会再度提出这个建议的。
到时候,朝廷上下恐怕都会以为是他们自己恩准的庆川开矿,根本不会想到自己落入了小年轻的算计中。
第076章
七月中旬, 坏消息再度传入京城,葛家军拿下了定州,定州知府窦魁殉城, 定州守军降的降, 死的死,最后只余几人逃出来报信!
至此,大燕已失去了三分之一的国土, 而且塞州还岌岌可危,随时都可能落入高昌人手中, 可谓是内忧外患。
御书房中, 被紧急传唤入宫的十几名大臣跪成一片, 个个冷汗直冒,恨不得将脸贴进地板上,以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无人说话,殿内的气氛压抑了到了极点。
“诸位爱卿,就没什么要说的?”嘉衡帝的声音从龙椅上传来, 听不出喜怒。
但越是如此,大臣们越是不敢吭声,因为憋得越厉害, 待会儿爆发就越强, 谁也不想皇帝的这把火最后烧到自己身上。
少许,殿内响起了虚浮的脚步声, 慢慢在众大臣身边滑过。
大臣们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唯恐倒霉蛋是自己。
不一会儿, 脚步声终于停了。
有隔得远一些的大臣悄悄抬头瞄了一眼, 看看是哪个倒霉蛋被皇帝盯上了。
倒霉蛋胡潜紧张得闭上了眼睛,浑身轻颤, 等他提着胆子睁开眼睛时,正好对上了嘉衡帝浑浊阴翳的双眸。
不知何时嘉衡帝蹲下了身,目光紧紧盯着他,将他的恐惧、失态全纳入了眼中。
胡潜脸色煞白,牙关打颤:“皇,皇上……”
嘉衡帝长着褐色老人斑的手抬起了胡潜的下巴:“胡爱卿这么怕朕?朕是食人的猛虎吗?”
胡潜疯狂摇头否认:“不,不是,微臣不敢……”
“那就是你心虚了。胡爱卿心虚什么?”嘉衡帝冷冷地问道。
胡潜知道自己今天是逃不了了,不管有没有错,先认错总归没错:“皇上,微臣才疏学浅,办事不利,求皇上责罚!”
嘉衡帝甩开他的下巴,站了起来,重新回到龙椅之上:“戈尚书的病还没有好?”
胡潜连忙说道:“还没,昨日微臣去探望过一次,戈大人还躺在床上。”
他比谁都希望戈尚书的“病”能够早点好起来。其他五部都是尚书在前面顶着,就他们兵部,自打去年江南动乱之后,戈尚书就三天两头生病,今年更是“长病不起”,已经一个多月没来上朝了。
兵部的事全丢给了胡潜,胡潜真是苦不堪言,每次上朝如上坟。
嘉衡帝端起参茶喝了一口,下令:“来人,去将戈箫给朕抬进宫中。”
闻言,大臣们齐刷刷地松了口气,看来今天倒霉的是戈老头。
只有胡潜高兴不起来。皇上今天打算拿他们兵部开刀,戈尚书到了霉,他怕是也跑不掉。
如今战事失利,他们兵部就经常都是被批的对象。
不多时,胡子白了一大半的戈箫蹒跚着踏入殿中。
他的身体似乎极虚弱,一步三挪,非常缓慢,像是随时都会摔倒昏过去似的。
“咳咳咳……”连续咳了好几声,戈箫走到殿中,跪下有气无力地说,“微臣戈箫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嘉衡帝晾了他一会儿才说:“起来吧。”
“谢皇上。”戈箫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扫了一眼跪在旁边的胡潜,主动说道,“皇上,老臣听说定州陷落,落入了那贼子手中?”
嘉衡帝语气很冷:“没想到戈尚书在病中也关心国家大家大事。”
戈箫摇头,一脸惭愧的样子:“皇上,在此国难当头之际,老臣哪怕是在病中也放心不下兵部的事,恨不能以身报国,无奈身子骨不争气,不能为皇上分忧,老臣实在是惭愧啊!”
说着说着眼泪都涌了出来。
嘉衡帝烦躁得很:“够了,戈尚书,朕唤你进宫不是听你哭的。葛家军已拿下了定州,兵部可有章程?”
这话哪是问兵部啊,分明是在问戈箫。戈箫今日要说不出个办法,有他好受的。
戈箫拱手道:“皇上,那葛镇江狼子野心,吞并了定州必然也不会满足,他定然还会以定州为据点,继续北上或东进,盯上仁州又或者吴州。”
“若是吴州倒也罢了,再过去便是江南,跟龚鑫会有利益之争,若能引得他们双方交战,无论谁胜谁负对朝廷来说都可削弱其力量,坐收渔翁之利。”
嘉衡帝的目光落到舆图之上,吴州过去便是田州。
田州现已被龚鑫拿下,属于龚鑫的地盘。若是葛家军还想继续往东扩,势必会跟龚鑫发生冲突,两军若能打起来那是最好不过。
这老头虽然天天以生病为由躲在家中,关键时刻倒是比其他人有用点。
只是嘉衡帝仍旧不满意:“这么说是要将吴州拱手让给葛家军了?”
听出嘉衡帝的不悦,戈箫立即改了口,道:“不让吴州也有办法。皇上,老臣曾听说庆川知府组建了庆川军,抵挡住了葛家军的进攻,还消灭了数万葛家军?”
嘉衡帝点头:“没错。”
提起这个他就生气,一支地方府衙拉一群农民都能打退那群乱军,结果楚弢带领的十万大军却时常吃败仗,真是群酒囊饭袋。
戈箫拱手道:“皇上,何不下旨让庆川军攻打葛家军,这样葛家军兵力回防,就无余力继续东进北上了,吴州、仁州都可安矣。”
“是啊,皇上,戈尚书这主意不错。庆川军既能打败葛家军,战斗力应该不错,不若由他们从背后突袭葛家军,从而收复桥州、怀州。”大理寺卿徐汇连忙跟着说道。
户部尚书富国祥和工部尚书晋峰都没说话。
这事不知道是好还是坏。所谓的庆川军是野路子,朝廷没拨过任何款项,也没提供过任何武器支持,现在要对方主动出兵打仗,这跟庆川保卫战可不一样。
守城和攻打城池难度不是一个量级的,主动攻城难度要大很多倍。
而且大军去几百里甚至是上千里外打仗,那么多兵员的吃穿住用行、武器、铠甲、攻城器械等等,哪一样不要钱?
这可不是一纸圣旨就能完全解决的。
若是这些都没有就让庆川军出征,只怕对方未必会答应。
虽然每次庆川府那边来的奏折都非常恭敬,但口惠而实不至,嘴上说得很好听,可前两年的田赋却总是找各种借口理由推脱少缴、不缴。
纵观全大燕,哪个地方有庆川府这么大胆?
若非现在是多事之秋,只怕皇上早就治那陈云州的罪了。
显然,在场不止有他们两个聪明人,不少大臣也想到了这点,可因为朝廷没银子,又是募捐,又是借银钱的,已经搞了两回了,再出钱,国库没有,那肯定又要问他们要。
大臣们都被迫出了两回银钱了,实在不愿意再出了。
虞文渊站出来道:“皇上,正巧吏部收到了钱清荣的奏折。他已经证实庆川牺牲了数万百姓和将士才险险守住了庆川,如今庆川兴远两地百姓因战乱死亡和逃离的人数高达四分之一,人口锐减,不少田地荒芜。如此一来,若是那一天葛家军卷土重来,他们未必守得住。”
“因此钱清荣上奏,旧事重提,请皇上恩准庆川开矿铸造兵器,以抗击葛家军。微臣认为可开恩允许庆川军开矿以筹措军费,抗击葛家军,有了兵器,庆川军对上葛家军才有一战之力。”
“想必那定远侯也会感念皇上的恩德,一鼓作气拿下桥州,回报皇恩。”
说白了,就是用开矿作为交换条件。不然一点好处都不给,庆川军就是有心怕也无力。
富国祥和晋峰一听没他们户部和工部的事,顿时松了口气,两人也纷纷声援虞文渊:“皇上,微臣认为虞大人这提议很好,如今的当务之急是平乱,其他的都可放一边。定远侯若能收复失地,剿灭乱臣贼子,他日再将他召回京中,加官进爵便是。”
这是让皇帝尽管用,不必担心庆川军有异心,等战争快打完的时候,以嘉赏为由把陈云州召回京城就可控制庆川军了,也不担心再出一个葛镇江、龚鑫之流。
这次连先前反对声音最大的徐汇和牛开元也都没吭声。
葛家军来势汹汹,如今朝廷除了拱卫京师的十万大军,已无军可派。
在这种形势下,还讲什么规矩不规矩的就很可笑了。
嘉衡帝扫了诸位大臣一眼:“诸位爱卿若是都没意见,暂时就如此吧。兵部速速下令,加急送往庆川,让陈云州出兵。”
胡潜松了口气,连忙说道:“是,皇上。”
其余大臣也稍稍安了心,今日这一劫总算是过去了,如今只盼庆川军争气点。
景阳宫中,一身粗布衣裳的秋碧匆匆走进内室,对坐在窗台边形销骨立的虞书慧说道:“公主,武大人悄悄派人传来消息,如今陈大人在庆川建了庆川军,打退了葛家军,很受朝廷器重,皇上打算下旨让陈大人带兵去攻打葛家军。”
虞书慧缓缓回头,目光黯淡,再无先前的鲜活:“然后呢?武峣想说什么?”
秋碧扑通跪下,紧紧抓住虞书慧的手说:“公主,现在皇上正是想用陈大人之际,必然会想办法拉拢陈大人,赐婚就是手段之一。武大人说,若公主愿意,他会想办法让公主称心如意,逃离这个牢笼。”
“公主,您不是挺喜欢陈大人的吗?只要皇上赐婚,您就能离开京城,离开景阳宫了。”
虞书慧抽回了自己的手:“秋碧,你转告武峣,不用管我了。我如今就是个废人,不值得他们用心,更不值得他们冒险,此事休要再提了,我在这景阳宫中呆得很好。”
秋碧眼泪顿时滚了出来:“公主,您……您为何要这么倔呢。您去求求皇上,跟皇上认个错吧,再这么下去,您身子吃不消啊。”
景阳宫虽无冷宫之名,却有冷宫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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