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红叶似火
盛孟辉低下头:“大将军,您不在,末将没有得到您的授令,无法调动大军出战。咱们中了陈云州的调虎离山计,他是故意将您骗走的!”
这他娘的还用你说啊?
贾长明又怒又惊,完了,好不容易打得半残的吴州满血复活了,而且葛镇江带兵加入了田州战场,这下楚家军的境况危矣。
他非但没有拿下吴州助楚家军一臂之力,反而给楚家军增加了几万的敌军!
而这一切都是拜陈云州这个奸人所赐!
贾长明怒发冲冠,飞快地往大营里走去,边走边说:“召集诸将,商议攻打吴州一事。”
庆川军今日入城,对吴州还不熟悉,也没安顿好,现在出击还有一定的机会,不然等庆川军在城中站稳了脚跟,再想攻下吴州就难了。
第106章
绕了一圈路, 傍晚陈云州才抵达吴州。
驻守城门的将士立即将派人去通知了童敬。
童敬将下午整理的情况,汇报给了陈云州:“少主,目前我们的人已经驻守在了各大城门, 并派人在城中搜了一遍, 只发现了个别葛家军士兵。他们都是吴州人氏,被强征入伍,不愿离开家乡, 趁乱躲了起来。我们将其兵器没收了,并登记在册, 让巡逻的衙役士兵重点留意他们。”
“总共多少人?”陈云州问道。
童敬低头看了一眼手上的纸:“目前发现了三十二人。”
这么点人掀不起什么风浪, 陈云州颔首:“这么安排就很好。毕竟咱们初入吴州, 不宜跟当地百姓起冲突。”
“是。少主,还有一事,葛镇江他们撤离吴州时几乎是掘地三尺,将城内但凡值钱的东西都带走了,包括粮食。”说到这里, 童敬恨得牙痒痒的,“他们将全城百姓都搜刮洗劫了一遍,只有极少百姓藏的粮食没发现, 绝大部分百姓手里都没什么粮了, 坚持不了两天。”
吃不饱肚子无论在什么时候都是大事。
陈云州蹙眉:“他们出城时你们没发现端倪吗?”
童敬苦笑:“当时时间太赶,而且葛家军的车子总共也就几百辆, 谁知道他们会把粮食都搜刮走。其实也不光是因为葛镇江他们的洗劫, 还因为战事持续了快两个月, 城内百姓本来就没多少粮了。”
中部地区一年两熟, 夏季气温高种植水稻,秋冬天冷种植小麦。
南方地区的小麦通常是在四五月的时候收割。但今年因西北军围城, 吴州城外方圆几十里的粮食都被他们抢光了,更远一些的,没法运送入城。
而且因为战乱,吴州城怕混入西北军的奸细,严禁百姓入城,其他商旅也不敢运粮到吴州,使得城内的粮食得不到补充。
这才是城内缺粮的根本原因。
陈云州接过他手里的卷宗,问道:“城内大致还有多少百姓?”
童敬说道:“青壮年大多被葛家军强征入伍带走了,如今城中大多都是老弱妇孺,总共有四五万人左右。”
“那我们带了多少粮食过来?”陈云州又问。
童敬如数家珍:“因为时间比较赶,只带了大概够吃二十天左右的粮草,后续庆川那边还会运一批过来,但就怕西北军捣乱。”
他们有广袤的后方,粮草无忧,只是西北军肯定会想方设法劫粮草。
陈云州当即下令:“发粮,按人头发,每人发二十斤,这足以让他们撑一个月了。”
老弱妇孺也有好处,吃得少,消耗少。这些百姓都很节约,现在这种情况,一天一个人估计也就吃半斤粮食,匀一些也没大碍。
童敬粗略在心里算了一下说:“那咱们的粮草估计就只够十几天的了,不一定能衔接上。”
陈云州看着他说:“童叔,咱们这次可是有八万大军,不用再像以前那样束手束脚,只能缩在城中,以守城为主。这次你可以大胆一点,寻找主动出击的时机。贾长明应该已经发现被咱们摆了一道,他不会善罢甘休,更不可能不战就直接退兵的。”
“如果我是他,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是趁着我们刚入城还没休整过来,突袭吴州。二是围守吴州,做好打长久站的准备。但我们不是葛镇江,我们还有定州、仁州、怀州、庆川、兴远等地做支援,他围不死我们,还要担心我们的人从定州绕到大营后方突袭。”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出其不意,打我们一个措手不及,争取速战速决,还可能有一线胜利的希望。”
“而我们可以反其道而行之,明早就派兵突袭,走贾长明的路,让贾长明无路可走。这是我的一点看法,你看看能不能行得通?”
童敬听完这话,眼睛发亮:“少主,我看行,咱们有五千人的骑兵,机动性强,而且个个都是神射手,让他们突袭,放几十箭就跑,保证让西北军大营乱糟糟的,明日没精力再攻城了,也能为咱们赢得更多休整的时间。”
陈云州见他赞同也很高兴,笑道:“那这事就交给童叔安排,吴州城内事务交给我。”
他们庆川也该主动出击,秀一秀肌肉了,不然贾长明还以为他们是软脚虾。
童敬点头,匆忙出去布置安排了。
陈云州则召见了府衙的衙役,询问了一下城中有哪些大户和德高望重的人,派人去将他们请了过来,然后表示明日准备给全城的百姓每人发二十斤粮食应急。
此外,庆川军会尽快解决城外的西北军,让吴州城恢复正常的商贸活动。而且官府还会从庆川运一批粮食过来,按照庆川城的市场价销售,每斤不超过十文钱,如果城中百姓没有购粮的钱,到时候可做工抵粮。
打退西北军后,官府会组织百姓修补城墙,挖护城河,修筑从吴州到定州、怀州的路,这些都需要人。
而且打仗期间,可能也需要城中百姓帮忙洗衣做饭,照顾伤员。
陈云州今天请他们来的目的,是希望他们帮忙安抚百姓,保持城中的安稳,同时组织一部分有余力的百姓帮庆川军做后勤。
几人听了这话都将信将疑,毕竟外面的人打进城不抢他们都是好的了,哪有无条件发粮食的?至于后勤,那不是直接强征杂役吗?还用问他们的意见?
这就跟天上砸馅饼一样,总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看几人嘴上讨好夸赞,脸上却明显不信,陈云州也没多说。有时候说一千,道一万,都不如做一件。
等明天官府正式按照户册发粮之后,他们就会明白他是说真的了。
不过这个发粮陈云州不打算让百姓来领,而是准备派车子挨家挨户地发,根据人头发粮食。这样在发粮的时候,重新登记一下人口,掌握城中的准确人数。
城里肯定有一些人藏了起来没有登记在册的,但在粮食的诱惑下,明天这些人必然会露面。
为避免出乱子,陈云州让柯九准备了一下,每支队伍除了运粮的衙役和现招的杂役,还安排两名书吏随同登记各家各户的情况,此外还要有二十名士兵陪同,既是保护粮食也是监督。
他根据吴州城内的舆图,安排了四条路线,四支队伍,挨家挨户地发粮,预计明天一天就能完成。
等忙完已是深夜,陈云州询问柯九:“童将军回来了吗?”
柯九摇头:“没有!”
陈云州点点头,没说什么,倒头就睡。
翌日五更天,万籁俱静,正是好眠时,咯吱一声,吴州城北门厚重的城门被打开了,一队铁骑宛如幽灵一般飞快地出了城,马蹄声惊得树枝上休憩的鸟儿扑腾着翅膀,急促地窜入了林间。
夜间巡视的西北军斥候看到这一幕,连忙返身往军营而去,准备回去报信,却被疾驰的骑兵甩在了后面。
骑兵飞驰,不多时就抵达了驻扎在六里外的西北军大营。
听到马蹄声,值夜的军士立即吹响了哨声,同时提刀上前迎敌,只是刚出大营,嗖嗖嗖利箭破空而来,将他们扎成了刺猬。
急促的哨声惊醒了各帐篷中沉睡的士兵,他们迅速翻身起来。
“敌袭,敌袭……”
此起彼伏的呼喊声在大营中响起。
盛孟辉最先反应过来,带了一支军队出营迎敌,刚出营地便看到了地面上的尸体,他迅速后退,大声喊道:“盾牌,拿盾牌过来,弓箭手做准备!”
可太迟了,最前面那一两排的士兵又倒了下去。
朦胧的月光了成了敌军最好的掩护。
好在西北军是一支训练有素的大军,不多时就组织起了有力的反抗,步兵拿着盾牌在前面开路,骑兵和弓箭手紧随其后跟上。
眼看西北军已经从最初的混乱中反应了过来,而且天快亮了,他们已经捡不到便宜了,童敬下令撤退。
放完一笔箭后,庆川骑兵如来时那样突然,忽地就调转方向,策马离开。
见状,有将士不甘地问盛孟辉:“盛副将,追吗?”
盛孟辉摇头否决:“不可,小心敌人有诈!”
他们西北军也有骑兵,但不多,只带了两千过来。
这时候追上去,后面的步兵跟不上,万一敌军在前面设了埋伏,那就是羊入虎口。
他带着人撤回大营,这时候晨光熹微,阳光从薄薄的云层跳跃而出,将混乱的西北军大营照得无所遁形。
残破的箭支、染血的泥土、还有躺在地上失去了呼吸的将士,以及站着营地中紧握拳头,目眦欲裂的贾长明。
听到脚步声,贾长明抬起猩红的眼睛看了一眼盛孟辉:“他们跑了?”
盛孟辉无奈点头:“他们都是骑兵,我们没追上。”
贾长明没看他,问一旁的将领:“死伤多少?”
那将领低垂着头:“死了一千三百多人,重伤两百多人,轻伤七百多。”
这个数字对几万人的西北军来说不算什么,但被敌人打到老巢,还让敌人全身而退,对西北军而言是个莫大的耻辱。
贾长明挥了挥手:“好好安葬死去的弟兄们,伤员要全力救治。”
等人都退下去后,盛孟辉低语道:“将军,今日还要按原定计划攻打吴州吗?”
经庆川军这么一闹,营中将士的精神状态都不是很好。
贾长明扫了一眼,不答反问:“探查到昨日有多少庆川军入城吗?”
盛孟辉轻轻摇头:“斥候被他们发现了,没有比较准确的数字,但粗略估计,不会比葛镇江的人少。”
那就难办了,贾长明有种预感,这场仗会比以前更难打。
但要让他不战而退,灰溜溜地滚回禄州,别说其他人了,西北军上下会如何看他?
这一仗他必须得打,而且一定要胜。
贾长明闭上眼睛,狠心说道:“打,不能再拖。庆川军占据了地利,不惧偷袭,但咱们不一样,经过今天的事,我们随时都会担心庆川军骑兵偷袭,时间一长,全军上下都会很疲惫。咱们现在必须要趁庆川军还没在吴州城内站稳脚跟就开始行动,事不宜迟,让伙房煮饭,让大家吃饱,然后为今早丧命的弟兄们报仇!”
夏日天亮得早,距辰时还有半个时辰,火红的太阳已经从东边冉冉升起,新的一天到了。
这对全吴州百姓而言,是个再普通不过的早晨,但又是个极不普通的早晨。
因为他们刚起床就听到街上传来了敲锣的声音:“官府准备从庆川军的粮草中匀了一部分粮食分给全城百姓。因粮草有限,每人只能分二十斤,希望大家能爱惜粮食,从即刻起,家家户户都呆在家中等着粮食分配,若没看到人,将不予分配!”
衙役边念,边往下一条街走去。
刚打了桶水洗脸的妇人都傻了,直到声音越去越远,她才腾地打开了门,看到同样站在门口,一脸惊诧的隔壁邻居:“花嫂子,你听见了吗?发粮,是真的吗?不是让咱们交粮?”
隔壁花嫂子一脸喜色:“发,没错的,咱们哪还有粮交啊。谢天谢地,我们总算有活路了。”
说着说着,她扑通跪在了门口,双手作揖,对着空荡荡的街道磕头,又哭又笑的,让两侧对面的邻居见了都是唏嘘又激动又期盼。
辰时整,在吴州百姓的翘首以盼中,堆满了麻袋的马车缓缓走来,打头的衙役和帮忙的杂役都是熟面孔,后面还跟着两个穿青衫书生模样的青年,再后面是两队手持大刀的士兵。
他们停在了街头第一家:“家中几口人,都站出来,一一报名字,年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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