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红叶似火
说完,他下意识地看了虞书慧一眼。
虞书慧听到这话有些错愕。但她没吭声,而是婢女秋碧站了出来:“休得胡说,我家姑娘可是有路引为证的,你不要血口喷人。”
“谁知道你们的路引是真是假。”齐项明冷哼,“我可不说胡说八道,我有证据。”
他轻轻一拍手,管家立即将一老妪和一小伙儿带了上来。
齐项明指着老妪说:“此乃虞家四姑娘,也就是当初跟陈状元定过亲的虞家姑娘的奶娘。她在虞府做工二十多年,有卖身契和当年聘请她做奶妈的契书,这些都可证明她们母子的身份。”
管家立即将相关的契书、卖身契等能证明此老妪曾在虞家呆过多年的证物拿了出来。
杨柏川接过一看,确实,这老妪的身份证明非常详实,应不是假的。
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陈云州。
陈云州很平静。他早就猜到了虞书慧应该不是虞尚书家的千金。
当初虞尚书那么迫不及待地跟原主撇清了关系,又怎么可能还单方面将女儿许配给他,甚至让女儿千里迢迢来找他。
这不可能。
但因为虞书慧没有对他不利的意思,陈云州也就懒得去追究对方的身份。
尤其是现在虞书慧要走了,以后山高路远,再难相遇,萍水相逢又何必去追究对方到底什么身份。
谁知道齐项明竟会揪着虞书慧的身份说事。
这件事说到底还是因他而起。
齐项明是为了抓他的把柄,才会去为难虞书慧这么个不相干的人。
陈云州现在考虑的是,自己要怎么做,要不要救虞书慧?若要救,怎样才能不落人口实?
他接过齐项明递来的东西,冷淡地说:“齐项明,仅凭这些,不能说明什么!”
齐项明冷笑,冲那老妪点了点头。
老妪站出来道:“诸位大人,虞府上下,没有一个叫虞书慧的姑娘。当初跟陈状元定亲的是我家四姑娘,闺名心诺。跟陈状元退亲之后我家四姑娘改定了东平郡王家的二公子,去年底已完婚,此事京城人人皆知,随便到大街上拉一个人打听便可知真伪。”
齐项明挑衅地看着陈云州:“陈大人可听见了?这名女子冒充虞尚书府的千金,败坏虞四姑娘的名声,这可是大罪,必须严惩。陈大人该不会是舍不得,想要徇私舞弊吧?”
陈云州还没说话,虞书慧站了出来,骄傲地扬起下巴道:“没错,我确实不是虞尚书府上的千金。但我只说过我姓虞,乃是陈大人的未婚妻,可不曾说过我是虞尚书府上的姑娘,虞四早就与陈大人解除了婚约,她根本就不是陈大人的未婚妻。是你们误会了,我何来冒充败坏虞四名声一说?”
齐项明哈哈大笑:“杨大人,听到了吗?这人现在还在强词夺理,混淆视听,想要蒙混过关。若不严惩,如何向虞尚书交代?”
杨柏川很为难。
这事牵扯到了虞尚书, 一个处理不好,若是被这位天官记下一笔,以后仕途恐怕要很坎坷。
但若是治了虞书慧的罪,那陈云州这边不好交代不说,而且也会扯出上次陈云州身份造假一事。这事若是闹大,别说陈云州升官无望了,自己恐怕也要牵连进去。
陈云州厌恶地看着齐项明这副得意猖狂的样子:“齐项明,你我之间的恩怨,何必牵扯到无关人等呢,你有什么阴招冲着我来就是。”
齐项明冷笑:“陈大人说笑了,你我之间有什么恩怨呢?而且这事可不是我要牵扯到她的,是她自个跳出来的。当初既冒充了虞尚书府上千金的身份,现在就该承受这份苦果。怎么,陈大人莫不是想包庇你的这位未婚妻!”
“你放屁,陈大人才不是这种人。”虞书慧怒了,指着齐项明,“虞四早就跟陈大人解除了婚约。齐项明,你不就想知道本宫的真实身份吗?秋碧!”
秋碧立即上前,从包袱里拿出金碟:“我家姑娘乃是先皇后之女,当今太子殿下一母同胞的妹妹安慧公主。只因先皇后姓虞,公主出门在外为了方便就取了先皇后的姓氏化名。尔等见了公主殿下,还不快跪下见礼!”
秋碧说这话时很有气势。
但全场鸦雀无声,没有一个人动作。
杨柏川是被惊呆了。
陈云州倒是有些相信。
齐项明则仰头哈哈大笑:“冒充了虞尚书家的千金尤嫌不够,如今又来冒充公主殿下,你们可真是大胆啊。是笃定了庆川距京城有两千多里之远,无人认识公主,没法拆穿你们吗?冒充公主可是杀头的大罪,你们可要想清楚了。”
围观的人很多也是这种想法。
因为虞书慧已经骗了大家一次,所以大家都不怎么信她。
而且公主是何等尊贵的身份,怎么可能千里迢迢跑到他们庆川这等偏僻落后的地方。
见所有人都不相信,秋碧气得直跺脚。
虞书慧按住她的肩膀,对着空中喊了一声:“武峣!”
话音一落,数十道身影如幽灵般突然从四面八方冒了出来,聚到虞书慧跟前。
这些人长相都非常普通,丢在人海中绝对找不出来的那种。
为首之人是个三四十岁带精壮汉子,眉毛上有一道寸余长的疤,眸色很深,眯眯眼中闪烁着精光。
他单膝跪地,恭敬地说:“属下武峣参见公主。”
其余人等也无不恭敬下跪。
这阵势很是惊人,喧嚣的人群顿时安静了下来,将信将疑地看着这一幕。
齐项明错愕了一瞬,随即大笑:“你们准备得还真是充分。不知从哪儿拎出这么几个男人跟着演戏就能冒充公主……你,你想干什么……”
齐项明的笑声戛然而止。
因为武峣忽地一个闪身,眨眼就到了齐项明跟前,抽出一把利剑抵在齐项明的下巴上。
尖锐的剑尖刺破了齐项明下颚的皮肤,鲜血顺着白亮亮的剑往下滑落。
这一幕不止吓到了齐项明,也让围观的百姓齐齐抽了一口气。
杨柏川皱眉,侧眸看向陈云州,低声询问:“这……虞姑娘莫非真的是公主?”
他想从陈云州这儿探听到点信息。
陈云州也不清楚,但他有种直觉:“只怕是的。”
不然怎么解释虞书慧身上的古怪之处?寻常大家闺秀哪有她这么胆大妄为的。而且这群人明显都是练家子, 一个个武艺相当不凡。
难怪虞书慧从京城跑到庆川一路上都没什么事,原来是身边还暗中跟了这么一群人。
杨柏川舔了舔唇,只觉喉咙干得厉害。
就在这时,齐项明从害怕和震惊中回过了神,大声嚷嚷道:“杨大人,此人当街行凶,您就不制止的吗?杨大人,若我今天当街暴毙,势必会有人将我之死告到京城……”
啪!
重物落地的声音响起,随之而起的还有齐项明的凄厉的惨叫声。
“对公主不敬,斩断一臂以示惩戒,若敢再犯,直接削头。”武峣冷冰冰地吐出一句,然后掏出一面铜制的令牌,“安吾卫办案,闲杂人等速速退去。”
安吾卫是皇室护卫,一个个武艺高强,出手狠辣,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安吾卫在外名声赫赫,谁敢冒充他们?
武峣这令牌一亮,原先还对虞书慧身份有怀疑的人全打消了怀疑的念头。
就连断了一臂,捂住胳膊痛呼的齐项明都停下了哀嚎,抬头仰望着在阳光下闪烁着灼灼光亮的令牌,心底涌上无尽的绝望。
公主……
这虞书慧确实不是尚书府家的千金,可她竟然是公主殿下!
那自己还怎么报仇?
自己指望通过揭穿虞书慧的身份,进而拖陈云州下水的目的岂不是落空了?
而且他还断了一臂,背上了诋毁公主的罪名,把自己给搭了进去。
齐项明额头冷汗直冒,是痛的,也是吓得。
相较于他的难受和震惊,杨柏川则是大大松了口气,连忙跪下行礼:“臣杨柏川见过公主殿下。”
闻讯从客栈出来的郑深听到这话也吓了一跳,赶紧推了推陈云州,两人跟着下跪。
其余的衙役、伙计还有看热闹的百姓也赶紧下跪。
片刻功夫后,地上就跪了一大片人。
虞书慧赶紧说:“都起来吧。”
“谢公主。”杨柏川带头起来。
其他人也跟着站了起来。
只有齐项明还倒在地上,脸色煞白,他的管家,还有那老妪母子更是吓得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杨柏川瞥了他们一记,恭敬地问道:“公主殿下,当如何处置齐项明?”
若依虞书慧从前的脾气,必定是绕不过这个对她大不敬,还刻意刁难她的人。
可听说了陈云州办案做事的态度后,她……下意识地看了陈云州一眼,说道:“秉公处理吧。”
“是。”杨柏川应道,给旁边的随从使了一记眼色。
随从会意,立即跑回了衙门,不一会儿就拿了一叠卷宗过来交给了杨柏川。
杨柏川转手就将卷宗递给了陈云州:“陈大人,此乃我收集到的齐家犯事的证据,都在这里了,今日便交由大人。”
从上次齐项明又跳出来找事之后,杨柏川就安排了人在暗中搜集齐家犯案的证据,经过几个月的努力,他搜罗了一堆齐家的罪证,即便今日虞书慧不被逼得自爆身份,他照样能置齐项明于死地。
杨柏川之所以掌握了这么多证据还没动齐项明,是因为最近收到了调令的通知。
他打算将证据交给陈云州, 也算是给了陈云州一个人情。
陈云州跟齐项明过节甚深,水火不容。他上任后,亲自处置了齐项明心里岂不是更痛快?
而且齐家犯事不少,陈云州严惩并广而告之,既能立威,又能收买民心,还能让陈云州在庆川城快速立足。
他本是打算一会儿去衙门交接时才将卷宗给陈云州的。
但既然齐项明自己找死,撞上来了,那今天就将他拿了。
陈云州接过翻开一看,很快就被里面的内容吸引了。
看来杨柏川是下了苦功夫的,连十几年前,齐家跟人争一个铺子,暗中派人打断了别人腿的事都记得清清楚楚,还寻到了当年的受害者。
齐家在短短二十年内由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普通人家一跃成为庆川城有头有脸,往上爬的时候手中沾过不少血。
只是齐项明比他儿子聪明狡猾,做得非常隐蔽,而且信奉斩草除根,再加上他在庆川非常有权势,这些事才没有暴露出来。
可仔细一查,终究还是能寻得一些蛛丝马迹的。
陈云州大致扫了一遍齐家的罪行,确认就是砍齐项明十次脑袋都不够用后立即下令:“来人,将齐项明押入大牢,再将齐家全部查封,相关人等带回府衙,择日开审。”
齐项明听到这话,也顾不得痛了,怒道:“不,不,你们这是公报私仇,你们这是挟私报复……你们不可以这样……”
似是知道这样训斥陈云州和杨柏川是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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