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艾哟哟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说笑?!
可是他笑起来……
臣寻微有些怔忡,她从来不知道原来一个男人笑起来也能如此好看,枉她十年寒窗苦读,竟然也都想不出一个好词好句来恰到好处地描写那抹笑容。回眸一笑百媚生;美人微笑转星眸,月华羞……也许,唯有用许多诗词堆砌才能形容一二。
他的笑,还能感染得她不自禁地心情也愉悦起来。
唔,我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臣寻第三回暗暗掐了把自己的虎口。
为什么自遇到他,她就总是轻易就会因他而失去理智?
臣寻强抑心浮气躁,闭着眼咬牙催促:“你还在磨蹭什么?!”
“季白,我已经好了诶。”
她一讶,睁眼看去。
那夏漪涟不止是脱了鞋爬上了床,竟已经在去往床笫之间这段短短的五六步距离路上,动作娴熟地将上襦下裙都给脱了,扔了一地,人则半掩在轻轻飘荡的帐帘间。夜风袭来,只见他仅着红绸肚兜的宽阔香肩,叫人浮想联翩。
臣寻:“……”
迟迟没有等到臣寻的回应,夏漪涟掀起帘子一角,冲她招手道:“季白,你也快点脱光光了上床来啊,这样才逼真。反正咱俩都是男人,也不怕肌肤相亲。”
臣寻:“……”
我叫你脱鞋上床不过是,不过是……臣寻发现自己脑子里再度一片空白,已经想不起当时她叫夏漪涟脱鞋上床原本的计策是什么了。
太阳穴突突地跳,跟心跳不成比例,把她搞得六神无主。
不过,好在,只要不去看那家伙,不直面那不按常理出牌的夏漪涟,房大才子还是聪慧的房大才子。
臣寻复又点着油灯,然后迅速将夏漪涟丢在地上的衣裙绣鞋等物全部捡起来塞进自己那口竹编箱子里,又自里拿了几本书出来,桌上摊开一本,其余的微微有些散乱地堆在一旁,再将笔墨摆好。然后走到床边,将一侧帐帘挂起来,另一侧则任其垂落在床下,被子掀开一半。
“你起身,别躺着,就躲在这道帐帘后面。”
“啊?”夏漪涟虽有疑惑,但还是听话地爬起来,躬身揪着帐帘子尽量将身体往布料后面躲。
臣寻睡的床乃是祖上传下来的雕花拔步床,古朴又大,床架子外有四边立柱和木围栏,顶上还有雕花门楣,跟一间小型木屋子无差。夏漪涟躲在帐帘后面,跟躲在小半扇门后没区别。
一切安排妥当,臣寻又看了眼夏漪涟的藏身之处,确定只要不上床搜查,便看不到他的人。
略略放了心,最后,她快速脱掉了自己的外袍,只着雪白的亵衣,再把挽起来的发髻扯了扯,勾下几根发丝凌乱地飘在脸颊旁。这才在外面砸门的士兵愈加不耐烦时,高声应道:“来了来了,就来了!”
端着油灯出屋去开后院门。
此时砸门声停了,但似乎就要破门而入,因为臣寻出屋时正好就听见人道:“报告大人,这里有个狗洞,有扒拉的痕迹。”
“我们一路追踪到此才不见了人影的,但周围都找遍了也没找到钦犯,莫不是他顺着这个狗洞钻进这家人的院子了?来啊,给爷拆门!”
墙外的火光映红了半边天。
臣寻的心跳得咚咚地响,仍强作镇定大喊道:“住手!”
但院门转瞬就给人自外向内撞开了。
臣寻板着脸,尽力做出一副愤然模样,她快步走到院门口,挡住就要冲进来的官兵,大声呵斥:“什么人强闯民宅?辽东地界可是有王法的!”
那砸门的兵就在前头,歪着头质问她:“你在干什么?我们喊半天都不开门。”
臣寻不看他,目光在人丛中快速搜寻,很快就见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立刻朗声道:“新科举人房季白见过佟大人!”
众士兵一听眼前这人是举人,半个官老爷,心有忌惮,便不再往内硬闯,纷纷扭头去看上司,等待进一步的命令。
领兵的果然是蓟辽总督佟林。
他立在马头上,本同身旁人说话,听到有人喊他,定睛一看,立刻笑逐颜开:“哎呀,这不是房孝廉么?怎么,这竟然是你家啊?”
佟林翻身下马,朝她走来。
官兵举着火把往两旁纷纷避让,给他让出一条道。
“正是寒舍。”臣寻一脸疑惑,“佟大人,这么晚了,你们这么大张旗鼓的,是在做什么?”
“啊,我等在捉拿朝廷钦犯。”
“原来如此。”
佟林不多说,臣寻也不多问,问多错多,但人也站在院门口,并不让开。
佟林的视线越过她的身体,眼望她屋内看,意味明显。
躲不过,只好主动点。
臣寻刻意顺着佟林的视线先回头看了眼。
她那屋子房门正大敞着——这是她故意的,出屋时刻意开着房门,一来显示自己出屋时很匆忙,外袍未来得及披,房门也没关好。二来,也想让人觉得她一副君子坦荡荡,没什么好搜查的。
然后她泰然自若道:“既然是搜查钦犯,那房某家自也不应该例外。佟大人,要不我领您到屋里亲自搜查一番?”
她以为佟林顺势要拒绝,哪里知对方道一声好,竟率先往她屋内走去。
臣寻大急,急忙跟上。
好在只进来了佟林一个人。
入屋后,他就站在房门口,把玩儿着手里的马鞭将屋内情况环顾了一眼。
房间不大,家什不多,一张床,一张桌子,一把椅子,一个柜子,虽然灯光微若,但也足够他一目了然,很快就看完了。
最后,佟林的目光悠悠地投向床笫。
蓝底白花的棉被掀开了一半,另一半摊得平平整整。被子下面铺着雪白的床单,上面微微有些凹痕。淡蓝色的粗布帐帘挂起来了半幅,另外半幅垂落床下,微微在飘动。
佟林听到身后脚步声响,知道是臣寻跟进来了,笑着道了句:“房孝廉的屋子好香啊,跟姑娘家的闺房似的。”
“佟大人好会说笑。”臣寻声调微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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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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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寻一听佟林那样说,不禁炸毛。
一来她本来就是个女人,心中有鬼;二来,因为她长相阴柔,身材也要比一般男子柔弱纤细些,平时同窗没少开玩笑说她长得像女子。人家本没说错,但臣寻深谙男人要被说长得似个女人,就该生气,除非你不是男人。
但见佟林在往床看,蓦然就想起了床上还藏着个天大的雷,臣寻入屋后她人便往桌子那边靠去,开始动手整理桌上散乱的书籍。
佟林自然被她的动作和弄出的声响吸引,视线自床铺移开,转过身来,这便见到了桌子上堆着的经史子集、摆放好的笔墨以及包裹和雨伞等物,视线微向下移,又看见桌旁的地上搁着的那个竹编箱子。
他人踱步过来,“房孝廉要出远门么?”
“是,爷爷希望我早点去京城,为春闱做准备。”
“上京赶考啊?春闱要明年开春之后才举行,还有四个月呢,你过了年节再入京也不迟啊。此去京城,坐马车慢慢走,也不过半月就到了。”
臣寻微微一声叹,回道:“不瞒佟大人,因为新近中举,远近乡邻三天两头请我吃饭的、来道贺恭喜的,人情世故实在有些多了点。乡邻们都是真心为我高兴,我又不好婉拒,便时常不得不抽出时间应酬,以至于无法专心复习。爷爷和族长都建议我还是早日去京城,那样才能心无旁骛。”
“说的也是啊。”佟林的目光扫了扫摊开的书本,“你什么时候走?”
“明天一早。”
“唔,明天就要远行了,前一晚还在抓紧时间看书?你可真用功啊。行吧,那我就不多叨扰你了,你早点休息吧,佟某在这就先预祝房孝廉蟾宫折桂,三元连中。将来你我同朝为官,可要互相提携提携啊。”他大笑。
臣寻急忙谦道:“岂敢提携佟大人?在下还望将来佟大人能多多关照在下才是。那,夜已深,想来佟大人还要到别处去搜查,我就不耽搁您的公务了。在下恭送佟大人,请。”她抬手送人。
佟林瞟了眼她伸向房门的手,这送客的姿态似乎有些急了点,他意味不明地笑了笑,但没说什么,爽快地拔步出屋,很快便带着他的兵马呼啸着离开了。
将官兵打发走了,臣寻回到屋里,夏漪涟已经下了床,正在穿裙子。
臣寻乍见到这情形,赶紧背过身去。
见她回屋,夏漪涟一边穿衣服,一边,双眼发亮道:“我就说季白一定能将那些官兵忽悠走吧,你还不自信。季白你真厉害,不过我也是真料事如神!”他洋洋自得。
臣寻微有些失神,立在门边,静静地听着他自鸣得意的话。
这人平时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衣裙会脱不会穿,穿半天还没穿好。
也怪他之前扯衣服太急躁,几根裙带被他暴力扯断了,这会儿系不上,他便把长发往肩背后面一撩,直接将勾帐帘那个挂钩上用来做装饰的丝绦扯下来系在腰身上。
然后说:“季白,我就在地上将就一晚,你上床睡吧,不用管我。”很自来熟,就没跟臣寻客气过。
还让你在我屋里睡一晚?
怎么可能!
臣寻以为他已经穿戴齐整,便转过身去。正要张口赶人走,却眉头一蹙,“衣衫不整,成何体统?”
一身襦裙,被夏漪涟穿成了抹胸——上襦直接罩在裙子外面,也没系上,走起路来,褥子下摆一荡,里面肚兜的颜色和挂在脖子上的吊带就看见了。
臣寻去衣柜里找了一套自己的男装出来兜头丢过去,“将就穿,衣服应该没问题,就是裤子稍微短了点,那没关系。穿好后,你就赶紧走吧。”
夏漪涟愣愣地抱着那套男人的衣服,一声不吭地低头看了良久,目中似乎有泪光点点,但臣寻只听见了夏漪涟的哀叫:“季白……”
“我上有七十多岁的爷爷,我不敢再冒险收留你。对你,我已经是仁至义尽了。”臣寻打断他道,“再说我家里也不是你能长久逗留的地方,趁着现在还没有实行宵禁,全城也尚未戒严,你最好连夜逃出奉天城去。否则,等佟林反应过来下令城门紧闭,加强城防和巡逻的人马,你便插翅难逃。”
夏漪涟想了想也是。
他将衣服慢慢搁放在床上,期期艾艾道:“迟早是跑不掉的,这衣服换了跟没换,没区别。”
“……”臣寻紧紧抿着嘴,避免自己再度心软同情他。
夏漪涟看臣寻一脸坚决,只得往门口挪动脚步。
他不舍,扒着门闩,回头巴巴地眼望着臣寻道:“那,那,季白,我就走了哦……”
臣寻心烦,不耐道:“赶紧走!”
“走我肯定是要走的,我不会让你难做的,牵连你我也舍不得。只是,季白,我还想对你说最后一句话——”
臣寻忍耐着应道:“你说。”
“季白,今晚你对我的大恩大德,我没齿难忘。如果我能逃出生天,有朝一日我一定加倍奉还。如果没有那一天,来世我做牛做……”
臣寻咬牙切齿,“好,我记住了!”
“季白,你再等我先看看佟林有没有杀回马枪哈。”
臣寻:“……”
夏漪涟撤掉门闩,拉开房门一道缝隙,先探头出去左右看看,无人,这才跨出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