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艾哟哟
旁边人都看着,臣寻甩了两下没甩脱他,只得被他拖着去了内间厢房。
一入内,不用臣寻叫他放手,夏漪涟自己主动放开了她的手,并回身把房门关紧。
转过身,夏漪涟就矮了半截身子,先扇了自己两耳光,用实际行动表示认错自罚。
然后道:“季白,我不瞒你,那天我请你来府中赴宴,指使人把你灌醉,就是那晚你醉酒在我的床上我才知道了你是女人的事实。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女扮男装而且是这么多年,但我不用问也深深明白,你一定有不得已的苦衷。因为我同你一样,男扮女装也是万不得已,所以我根本不用问你原因,因为咱俩是同病相怜!”
臣寻气红了脸,“谁要跟你同病相怜?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你为什么要坑我?!”
夏漪涟厚脸皮道:“季白,我也是为了我俩的将来着想才出此下策的啊。你想想,你是女人,而我是男人,我俩结合不正可以解决两个人年纪越大、越无法隐瞒的身份事实?咱们假凤虚凰生活在一起,你可以继续扮男人,而我也可以继续扮女人,免得被外人催婚介绍对象,烦不胜烦,还能解决了各自的生理需求,岂非一举两得?”
臣寻脸色爆红,一双秀眉蹙了又蹙,杏眼儿瞪着夏漪涟瞪得老圆,但什么反驳的话也说不出口,只因她实在不好意思同夏漪涟争论这个羞于启齿地生理问题。
不能反驳,她干脆背过身去,不看这二皮脸。
夏漪涟知道她害臊,这回没再蹿到人家正面去,他给她时间消化他的话,并趁机会继续诱惑道:“你不要有任何顾虑,一切我都已经为我们的将来想好了。你如今已经是举人,半个官老爷,将来还会是大官老爷,我愿意为了你的面子不招你做上门女婿,我嫁进你房家。”
“你看,你是官老爷,而我是辽东郡主,我们两个便门当户对了。我将来会继承父王的辽东封地,我手下有数万百姓和上万倾良田沃土,我的嫁妆十分优渥,足以配得上你。”
“你寒窗苦读多年,定然想要读出个名堂,我绝对支持你,所以我不会在这个时候让你分心的。我们可以先定亲,等亲事定下来后,你该干嘛干嘛,我绝不阻挠你,你仍是自由的个体。等你参加完了会试、殿试,考中进士做了官,我们再完婚也不迟,我愿意等你。”
臣寻:“……”
有些心动了。
这意味着除了身上加了一门亲事外,她仍然同从前一样,可以读书,可以考科举,可以在外抛头露面。
一般女子的丈夫,哪里有他这么大度?
“当然,我是不能跟着你进京去做官夫人的。一来我要守着我家的地盘儿和财富。我的就是你的,这也是你的家产。伴君如伴虎,万一你做官不会逢迎,皇帝一个不喜就把你贬官斥退。有了这些财富,你回到辽东来还能过上锦衣玉食的生活呢。二来,朝廷有律,藩王一生都不能离开藩地。季白,我不能进京陪你,我也能忍受同你分开几个月,但是时间长了就不行,所以我希望你能离我近些。我希望你择机向朝廷报请回到辽东来当官,在临省做官也行,我可以时常偷摸去隔壁看你。不然你离我太远了,一年半载都见不到一面,我们夫妻两个长期两地分居不好,不利于培养夫妻感情和构建幸福美满的家庭。”
“……”臣寻嘴角微微抽搐。
“我已经研究过了,按照本朝惯例,头甲三名都会外放地方上的,不会进入朝中各司部就职。你本是辽东人,朝廷肯定会允你高官厚禄将你放到辽东来做个父母官之类的。他们最爱搞这一套离间计,想慢慢蚕食吞并辽东,完成和平演变。所以,你只要考中前三名就好了。然后说不定不用你自己主动开口,皇帝自会送你回到辽东,届时我俩就可以长相厮守了。”
夏漪涟一番话入情入理,真的是将一切都考虑到了,还直叩她心扉,完美弥补了她内心深处原本以为这辈子永不能做个真正的女人,不能做个母亲的遗憾,让臣寻早已心动不已。
后头夏漪涟还说了些替她照顾爷爷和族人,日后天天为她洗手作羹汤的话,臣寻都听不见了。
她已然心动,却不好意思直接说答应,便道:“你明给我说就好了,我自会权衡利弊做出决定。可你们母子为何要把我爷爷卷进来,还拿他来威胁我?”
夏漪涟一听有戏,欣喜若狂,立刻把母亲卖了,说:“这件事情我都不知道,你看我娘要以你爷爷的性命威胁你的时候,我不是赶紧跳了出来阻止她了吗?”
又替母亲说话道:“她也是心急。你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如果不能逼你赶紧答应了这门婚事,将你绑在一起,那我的性命和我辽王府几百口人的性命不都拿捏在你手里了么?季白,你也要理解理解我母妃身为辽王妃的处境和心境啊。”
臣寻:“但是我实在气不过!我背水一战地救你,你知道么,万一你被通缉的事情是真的,我救了你,不但要牵连爷爷,还要把房氏全族人都牵连进来啊。你让我如何消得了这口气?”
“是是是,我知道你生气。换做是我,我也很生气。”夏漪涟点头如捣蒜,内心狂喜。
最后来点狠的,吓吓女人,要她一锤定音。
“季白,你听我说,你如果不答应跟我的这门婚事,你也不可能不成亲啊。你想想,你如此出类拔萃,人品相貌皆是上乘,你到了京城,皇帝要给你指婚怎么办?那些权臣要招你做女婿怎么办?对方都不是你轻易能拒绝的人。也许你能婉拒一年半载,可你年纪大了后再拒不娶妻,就很让人怀疑了,你这欺君之罪也是要抄家灭族的啊。一旦有了我这个未婚妻的存在,便能帮你挡掉一切危险的姻缘了,这不是很好吗?”
臣寻轻轻咬了咬唇,“那,我……好吧,我答应你。但你们必须立刻放了我爷爷,还要保证永远都不为难他。”
夏漪涟激动地一把抱住她道:“这还用你说?他以后既是你的爷爷,也是我的爷爷了!”
外间的辽王妃焦躁地在堂中走来走去,向里间第二十三回张望了眼,终于听见一道悦耳的吱嘎一声。
“王妃,他们出来了!”同样等得心焦的红线立刻欢喜地叫道。
夏漪涟仍是紧紧拖着臣寻的手,两人相携一前一后走出来。
辽王妃见状,便知成了,心头大定。
果见夏漪涟拉着臣寻走到辽王妃面前,他冲母亲眨眨眼,嘴角已要咧到耳根儿,脸上欢喜无限,道:“母妃,寻寻已经答应了同我先定亲。等到将来她高中状元,便八抬大轿来迎娶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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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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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是儿子如此笃定地说,辽王妃仍不太放心。
焉知这傻小子会不会为了得到人姑娘,是不是又靠着坑蒙拐骗才叫房季白答应婚事的呢?
她要臣寻的亲口一诺。
“房季白,你真的想好了吗?同我儿子结成夫妻,敬他爱他,福祸与共,相携到老?”
辽王妃不再掩饰自己儿子的性别。
就算事急从权,丈夫不在身边做参谋,对未来辽王府女主人的考察也太草率了些,但是该确认的事情她一定要事先确认好,这事关儿子一辈子的幸福和辽王府的生死存亡。
夏漪涟一脸喜气,视线目不转睛地黏在臣寻脸上,只等着她肯定地回复一句。
他此刻仿佛已置身在教堂里,在众多亲朋好友的见证下,牧师问臣寻:“新娘,你愿意嫁给这个男人吗?爱他、忠诚于他,无论他将来是富有还是贫穷、健康或者疾病,直到死亡,你都愿意和他永远在一起吗?”
臣寻在辽王妃面前双膝跪了下去,她昂着头,郎朗道:“小生三生有幸,得蒙郡主垂爱,唯愿十里红妆迎娶,望王妃成全。小生在此发誓,毕生都会待她矢志不渝!”
夏漪涟听得快乐无边,嘴角上翘,咧到了耳根儿,他得意地眉飞色舞地去看母亲。
真是可人儿呢,会读书的就是不一样,又是举人,说话文绉绉的。这遣词造句,真好听。
“好,好,好。”辽王妃泪盈于睫,频频抹泪,连道三声好。
久悬在她心中的事情,没想到被这顽儿自己给解决了。
做父母的,哪个不想在有生之年看到儿女有一个好归宿呢?
她本来打小就喜欢房季白喜欢得不得了,这下子好了,收来做儿媳妇,进了自己家,真是再圆满不过。
“王妃,我还有话说。”臣寻忽然道。
母子两个面面相觑。
刚才高兴昏了头,夏漪涟才发现臣寻一直没站起身来,还直挺挺地跪在地上。
“寻寻,你还要说什么呀?”他心急问道,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臣寻深吸口气,说:“我有个不情之请,王妃,这门婚事可否,……可否暂时不要对外宣扬,定亲之事也不要大操大办。等到将来迎娶他的时候,我定然将一切礼仪补过。”
辽王妃愣了下,看向儿子。
夏漪涟明显也是愣了一愣。
之前在内间,臣寻于此事只字未提啊。
辽王妃心里有数了,脸色沉下来,“你意思是你俩定亲这件事情秘而不宣?就我们母子同你爷爷几个知道吗?”
“是的,王妃。”臣寻再度深吸了口气,尽量放轻放柔语气说服对方道:“我正在准备春闱会试,如果让朝廷知道了我同辽东郡主结亲,只怕考试资格会被取消,那我之前十几年的寒窗苦读就一朝化为流水,功夫全白费了。”
“哼,是吗?只怕担心考试资格取消是假,担心你的小命是真吧!”
臣寻以头叩地,“王妃,平心而论,就算有这种担心也是人之常情。现在全辽东的人都知道皇上削藩的决心很坚决,辽王府想必如今行事处事都小心谨慎得很,避免被朝廷派来的探子抓到把柄。不过,我这么考虑,却不是为了我和爷爷的性命担忧,而是真正地为我和郡主两人的将来做长远打算啊。”
“哦?”
见辽王妃有意听下去,臣寻直起身,继续道:“等我过了会试殿试,那么成为朝廷命官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到时候我会努力向上爬升,做到位高权重。到那时候,我便明着向皇上提出来迎娶郡主,而皇上彼时只会将我视作监军派往辽东来结亲,他会误认为已经成功让辽王府不复存在了,就是郡主所说的‘和平演变’。这么一来,既全了我苦读多年想有一番作为的心愿,又因有了我在朝中周旋,辽王府或可以一直保全,不是很好吗?这个结局,比之我无法再走科举仕途一条,进到辽王府做个被你们圈养的米虫好太多了。”
辽王妃听罢,沉默半晌,然后她紧蹙眉头看向儿子道:“她说的这些话,真真假假,人心隔肚皮,母妃实难判断。我只问你,这个事情,她同你商量过了吗?”
商量什么呀商量。
所以古人为什么喜欢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呢。
看看这女子,读书多了,心太野,根本驾驭不了。
夏漪涟看向臣寻。
臣寻心虚,微低着头,不愿回视他。
夏漪涟嘴唇无声蠕动,似乎想说什么,想问什么,但臣寻始终没有抬起头来正眼看过他。得不到她的回应,夏漪涟脸上一直勉强挂着的维持面子的笑容再难坚持下去,就像是蒲公英的种子,微风轻轻一吹,就散落天涯了。
他的喉结上下滚动,最终还是什么也没问,他神色平静地冲母亲点了点头,轻声道:“嗯。”
显而易见,夏漪涟根本不知道这件事情,但是他无条件地妥协了。
辽王妃骤然暴怒:“那这门亲事不是定了个寂寞?!”
夏漪涟张口想劝阻,“母妃您别动怒……”
“你给我闭嘴!她此时翅膀还没硬,就开始畏头畏尾了,将来她翅膀硬了,你还指望她真的会八抬大轿来迎娶你吗?做梦!”辽王妃恨铁不成钢,怒极,一抬袖子,将矮几上的茶水杯子拂在地上。
哗啦啦,茶叶水渍和碎瓷,溅了一地。
头也突突地疼,她只手撑着矮几,一只手按着额头。
“母妃!”夏漪涟忙走过去,将摇摇欲坠的母亲扶住。
如果说刚才听了臣寻那番待儿子矢志不渝的话,辽王妃有多感动,此刻听到她说定亲一事不公开,这意味着对方有可能随时不认账、会毁约,辽王妃心里便就有多伤心,多痛恨,多难过。
“这世上的女人都死光了吗?你何苦要委屈自己至此?我们辽王府又何须委屈至此?!”
辽王妃仰起头,眼眶发红。
她不愿看儿子,怕他看到自己身为母亲的软弱。
没能为他撑起一片天也就罢了,连个好媳妇都不能为他张罗。
但夏漪涟眼尖,已给他瞧到了她眼里闪现的泪光。
“娘……”夏漪涟鼻子发酸,仍是咬牙为臣寻开脱道:“娘,寻寻的顾虑咱们要理解啊。她说得很在理,咱们辽王府现在在走钢丝呢,一个不小心就摔下万丈深渊成了一坨模糊的血泥。如果,如果……寻寻这么厉害,将来她一定能保全我们夏家的。其实这个时候真没必要把一切说死,来日方长嘛,只要她将来会娶我就行了。”
臣寻在一旁实在看不过眼了,开口道:“也并非一定要走结亲一条路。我知道你的秘密,你也知道我的秘密,我用自己的性命和前程担保不会将你的秘密说出去,你也大可以如此威胁我……”
夏漪涟倏地扭头看向她,目色深沉。
臣寻被他两只黑洞洞的眼盯得莫名脊背发毛,将脸别开了些,未说完的话不敢再说。
辽王妃却动摇了,一把抓住夏漪涟的手臂用力摇晃了下,道:“儿子,我看这件事情还是算了吧,你想要什么样的女人,娘都给你弄进府来。这个女人却是万万不可以,现在就让她骑在你头上撒野,谁敢保证将来她攀附上朝廷后不会一脚蹬了你?这门亲事太不牢靠,不要也罢。我会传令下去,看着房德不得离开奉天城半步。她要是敢向朝廷乱说半个字,我便第一个拿她爷爷开刀!”
夏漪涟静静地听完母亲的话,只一瞬不瞬地紧紧盯着臣寻的脸,哑声道:“你先前说可以答应同我先定亲,然后等你高中状元后来娶我的话,是真心的吗?”
臣寻:“……”
“定亲的事情先对外瞒着,一切从简,将来娶我的时候,就把一切该有的礼仪补起来,也是真心的吗?”
臣寻:“……”
“我当时问你,不论富贵与贫穷,无论健康和疾病,你都愿意嫁给我,这话我再当着母妃的面问一遍,你回答,愿意吗?”
臣寻实在受不住他这十足压迫的气场和逼问,只得微微点了个头,“……嗯,我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