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艾哟哟
富贵想了想,悄声道:“你去东暖阁那处远远地朝这边嚎几嗓子,说走火了,把顾嬷嬷引过去,我趁机就进阁内去瞧主子。”
“好,那你小心点。”
“放心吧。后宫里都是太监,假男人缺了那东西就使不上力气,又少有人会功夫,打不过我的。倒是你,可得小心别让人捉住了。”
红线暗怪他讲歪理邪说,哪里乱听来的男人少了个部件就没力气的?不过此时不是争辩的时候,只红着耳根道:“不怕,我就算给人发现了,就说我担心我家主子,偏要在这里守着。有主子照应着,坤宁宫的人不敢把我怎么着的。”
“嗯,但小心驶得万年船。”
红线答应了声,便披着夜色往东暖阁蹑手蹑足地摸过去。
坤宁宫正殿背后的台阶下面左右都是芜房,是内侍们晚上入宫听差的临时住处。
此时深夜,众人累了一日,得了顾嬷嬷赦令后就都回了芜房休息,几乎是沾床就睡着了。睡得还沉,迷迷糊糊中听见有人大喊走火了,走火了,隐约听出来是个女人的声音。不得不纷纷披衣起床,开门出来观望。
那壁厢顾老太婆子也给惊醒了,一蹦而起,正垫脚朝声音处看,就听见西暖阁内传来皇后的喝问:“外面怎么回事?吵吵嚷嚷的。”
顾嬷嬷忙应道:“好像是有人在喊走火了。”
“走火?哪里走火了?”
老虔婆抻长脖子往东边看了两眼,回道:“天太黑,老婆子没看到哪里有烟子腾起来,也未见有火光闪烁。”
皇后忖道:“想是才烧起来就给人察觉了,你去瞧一瞧,看是不是咱们宫里走火。”
顾嬷嬷答应了一声,忙朝着人声喧哗处跑了去。
趁此机会,富贵掏出一根手绢蒙在脸上,纵身一跃就跃到了西暖阁门口。他先贴门竖耳听了下里头的动静,可结果啥也没听见。
事不宜迟,时间耽搁了,恐红线被人发现,顾嬷嬷又回转来,富贵咬一咬牙,索性豁出去了,直接推门而入。
西暖阁内,一灯如豆。
--------------------
第99章
==================
西暖阁并不大, 进门正对着一张摆放着两只青花瓷瓶的黄花梨木几案,左手边靠轩窗搁着宽大的罗汉床,右手边倚墙而立的便是皇后的寝具——三进拔步床。
罗汉床的床脚边, 李娥仅着一件绣粉蝶牡丹的绿色肚兜, 只手擎着一支点燃的白色蜡烛半趴在夏漪涟身上。
男主角却是四仰八叉地躺在地毯上, 上身袒露,一丝~不挂。下半身则套着他自己设计的白色裤衩——看起来挺滑稽, 裤腿只到膝盖上,露出整条小腿。腿肚子上的腿毛根根分明, 就算房间里光线不太亮, 也十分的抢眼夺睛。
李娥手里蜡烛倾斜, 滚烫的烛泪一滴滴都掉落到了他的胸口,烫得他龇牙咧嘴。胸膛处的皮肤也烫红了一大片,可全无办法。他像一条拔毛猪, 只能躺着任凭皇后宰割。
旁边地上, 堆放着麻绳、剪刀、绣花绷子、鸡毛掸子、顶针、擀面杖等物。
皇后的喜欢竟这么重口……郡主辛苦了……
不速之客夏富贵, 万料不到屋内的情景竟是如此的狂野辣目, 震撼得嘴巴半晌合不拢,眼睛也瞪圆了。一息之间, 脑海里各种限制级画面忽闪而过, 忘了反应。视线旁移,又见夏漪涟模样狼狈, 想笑不敢笑, 憋笑憋得脸皮抽搐。
李娥也没料到竟然有人敢擅闯自己的寝室, 听见身后异响, 直起身体回头看来。
待到看清楚来的人着太监服饰, 却虎背熊腰甚是强壮, 且还蒙着面——这装扮一看便知来者不善,顿时惊得丢了蜡烛,抓过地上散落的衣裙将身一裹。
点着的蜡烛恰落到夏漪涟的肩头,然后滚到地上方才熄灭了。
看不到夏漪涟的表情,但富贵觉得自己好似听见了“滋”的一声烤肉声,忍不住替自己主子疼得眉毛打颤。
李娥贵为皇后,并未第一时间惊慌失措。护住了春光外泄后已镇定下来,望着门口的黑影厉声质问道:“你是什么人?!”
她的声音并不小,可门外竟无人响应她,李娥顿时慌了——她想起了守在外面的奶娘刚才已给她命令去查看宫中走火情况,已反应过来自己是中了调虎离山计,张嘴就要朝外高声呼救起来。
皇后那句质问的话也让呆滞的富贵反应过来,在皇后叫出来之前他飞扑过去,一个手刀,手起刀落砍在李娥的脖子上。女人闭上了惊恐的眼,缓缓软倒在地。
“快走。”
被李娥折腾了小半个时辰,夏漪涟身上冷汗热汗交替狂瀑,药效已发得七七八八了,这会子人很清醒,但就是人虚脱了一般,浑身无力,没办法自如行动。
富贵脑子里还残留着烛火熄灭前那幅劲爆的画面,他长到二十六岁了还未食荤,不免时时幻想又期待,今晚撞见的情况给他造成的冲击不小。暗暗吞了口唾沫,富贵方才答应了声,赶紧蹲下身体在地上摸了摸,好一会儿才自乱成一团的衣服里分出了主子的衣裙,胡乱给夏漪涟穿上。最后将人拽起来,扛在肩背上往外就走。
红线跑到东暖阁附近嚎了几嗓子后,见芜房里陆续有人燃起了灯,便没再喊了。她快速跑上正殿。
坤宁宫的正殿已改成了祭神场所,除了重要的那几日需要祭祀会打开殿门用一下的话,平素大殿紧锁且无人看守,一般情况下没人会上殿来。
红线蹲下身子躲在石栏后面,偷看到顾嬷嬷自丹墀下面急匆匆过去,不一会儿就吆喝着一干宫人往冬暖阁那边查看情况去了,她立刻起身,穿廊过殿择另一处台阶跑下去,回到了西暖阁去接应富贵。
东暖阁是帝后大婚当晚同宿的寝殿,本来正殿改了用处后,皇后就该移居于此的。但若皇帝不过来,皇后便也不在这里睡觉,东暖阁因此日常空着。原来还打扫得比较频繁,可皇帝几乎不来,下人也就懈怠了。可总归地位特殊,就像坤宁宫的女主人一样,内心深处仍是期待君王或可偶至的珍贵眷顾,所以不容亵渎。
顾嬷嬷心急如焚,很担心手底下有那些个胆大妄为的小太监小宫女躲在阁里乱来——宫廷里这种秽事多了去了,皆因内侍大多数年纪都很小,年少不更事,又容易情动,——因此她带着人将东暖阁里里外外都仔细检查了两遍,没发现火星子以及烧灼的痕迹,也没发现其他不该发现的痕迹,方才放下了半吊的心。完事后,吆喝内监和宫们女统统在阁前的院子里站好,清点人数,并聆听她的训斥。
之前那几声,很多人都听见了的,连皇后也被打搅,可见并非做梦。事出寻常必有妖,老婆子身为坤宁宫的管事嬷嬷,这件事情务必一定要弄清楚,否则,一不好向皇后交代,二来如果就这么翻了篇,以后还如何管束下人?必得查清事情原委,加以严惩,也好杀鸡儆猴。
一入宫门深似海。
有人的地方便是江湖。
皇宫内院不止主子们在明争暗斗,底下的人,也为了各自的利益勾心斗角。所以今晚这场闹剧,一定是哪个小贱人想要害人了。
“之前是哪个贱蹄子在乱喊走火了?”顾嬷嬷阴冷的视线自小宫女们脸上一一扫过,“举报者有赏。隐瞒不报的,待我禀告了皇后,打三十板子再赶出宫去!”
她心中恼火得很,大半夜的,这些个小贱人们真是让她一刻也不得清闲。
十几个小宫女面面相觑,都睡着了,谁也没听出来是谁的声音。
顾嬷嬷等了一阵见无人应答,正要发作,她干女儿道:“干娘,也不一定是宫女啊,有的人尖着嗓子讲起话来,比我们女儿家还更像女人呢。”说罢,眼睛特意看向另一边垂首而立的七八个太监。
几个小太监一听这番话都有些发怵,既不敢强说却是女人的声音而非太监的,怕顾嬷嬷要求指认人,只能辩解说也许是谁发了梦游症跑出来乱喊了一嗓子也未可知。
顾老太婆听罢,暗自觉得此话有几分可能。
毕竟坤宁宫一好好的皇后寝宫改成了祭神的地方,帝后心里怎么想的,她不敢妄加猜测,但宫中有邪祟作祟却是确信无疑了。若是今晚那些不干净的跑出来,有人因此梦魇,很有可能啊。
顾嬷嬷半信半疑,未再审问下去,只是将一干人等好好训斥了一番。
那壁厢,富贵背着夏漪涟出了西暖阁便碰到了前来接应他俩的红线,坤宁宫的人此时都聚集到冬暖阁那头去了,三人于是走最近的端则门出宫。
偷偷打开端则门宫门,红线探头出去查看情况,却见一队披坚执锐的人马远远朝这边奔来,狠吃了一惊,急忙缩回身子,将宫门重新闩上。
“怎么了?”
“有人来了。”
马蹄声越来越近,趴在富贵背上的夏漪涟也听见了,微皱眉头:“宫内禁止骑马,怎么会有人如此明目张胆地在夹道内纵马疾驰?”
“不知道啊,郡主,现怎么办?会是来捉我们的么?”
“本宫乃是贵妃,就算要捉本宫也不会叫些臭男人来碰我。”夏漪涟思忖片刻,问道:“他们自哪边来的?”
“没看见自哪里钻出来的,但是是隆福门那方向来的。”
夏漪涟也大吃了一惊。
自前庭来的?
宫里能叫侍卫大张旗鼓地在后宫里横冲直撞的唯有皇帝和皇后,所以这群人是得了谁的命令?来此又到底是为了谁?
没时间多想了,此时此刻,保全自己三人要紧,忙道:“咱们即刻回去西暖阁!”
后宫有一点就是不好,除了御花园,各宫各殿内外都光秃秃的,甚少种植花草树木,能藏身的地方少得可怜。这会儿能躲的地方就只有西暖阁了。皇后已经昏死过去,坤宁宫的人又尚未回转这边,此时躲进去,暂时不会叫人察觉。
富贵便背着夏漪涟同红线,三个又退走回去。
西暖阁里,皇后果然还昏迷不醒地躺在地板上,顾嬷嬷也尚未回来。
红线殿后,将房门刚一关上,竟然听见了重重的拍门声,“开门开门,快开门!”
端则门被人又拍又捶,坤宁宫的人都惊慌失措。
很快外面传来了喧哗声,还有火光,冲天的火光映红了窗纸。
“对方既然闯进坤宁宫来,必定是来找皇后的。”
夏漪涟暗悔失策,他行动不便,富贵背着他行动迟缓,此刻再退出去很可能给人捉个正着。
富贵红线对视一眼,也想到了这一点。
对方敢在后宫纵马驰骋,分明来者不善。
夏漪涟身份特殊,若给捉住,九死一生。
唯有期待对方找到了皇后后就不再有其他动作,所以最好令皇后先挡在前面。
可怜西暖阁地方狭小,实在没什么藏身之处。富贵急急地环视了一眼屋内,最后只得将夏漪涟背到了拔步床上,然后叫红线扶着他躲在月洞门罩内,肃道:“我出去引开他们。”
说罢,竟是谁也没看,转身几步走到门边,一把拉开房门便迅速闪身出去了。
富贵此举风险极大,夏漪涟尚未来得及喝止,外面,嘈杂的脚步声就到了阁外,大把跳动的火光照亮了门窗,屋内的光景也映照得一览无余。
须臾,哭喊声、求饶声、喝骂声悉数传入耳中,尤其顾嬷嬷那几道高亢的惨叫格外刺耳,吓得红线紧紧抱住夏漪涟的胳膊,背脊抵着床围子,大气不敢出。
西暖阁的门被人大力踹开,有数人举着火把闯了进来。
屋中火光大盛。
随后又有人跨进屋内,却立刻发出一声哎呀,大喇喇道:“这这,成何体统?!”
藏在床上的夏漪涟暗自冷笑,是啊,你身为内阁首辅,前庭外臣,竟然夜闯皇后寝宫,试问,成何体统?!
王振捂着嘴咳嗽了两声,转身吩咐道:“你,就是你,老太婆,赶紧找几个人进来为皇后穿戴齐整!”
他退了出去,举着火把的人也悉数退了出去。顾嬷嬷并几个小宫女给人推攘着跌进屋来,点灯的点灯,搀扶皇后的搀扶皇后。
此时李娥给顾嬷嬷暗自掐了把大腿肉,悠悠醒来。一眼看到门口一群带刀侍卫,顿时吓得尖叫涟涟。
顾嬷嬷忙抱住她,一边为她穿戴,一边快速耳语,将情况简明扼要的讲了。
李娥心里又惊又恐,面上倒有中宫之主的风范,很快镇定下来。见王振未及自己上妆,又率一干人等走进来,立时声色俱厉地斥道:“王卿家,现也夜深,何故还滞留后宫并擅闯本宫居所?”
王振冷笑,“皇后,宫中很不太平,老夫此来,便正好为皇后逮了个蟊贼。”他微微侧首,“带上来吧。”
不一刻,便有两名兵卒押着一人进来,掼在地上。
藏在床上的红线顿时死死捂住了嘴。
富贵嘴角流着血,半边脸肿得老高,头也被打破了,额角流出的血水糊住了他一只眼。他努力眨着眼,朝拔步床暗自露出一抹安抚的笑容。
原来富贵跑出西暖阁后,为将端则门的人引开,直接朝正大门坤宁门跑,谁知道坤宁宫的几道门都给兵卒堵了,且王振带着兵马正自正门闯入,他连个逃跑的机会都没有,完全是自投罗网。
李娥将扑在地上的富贵看了又看,已自他的身形和服饰立刻就认出来他便是之前偷潜入屋打晕了自己的人。
屋中已无夏漪涟的身影,这人多半是表弟的手下,将他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