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艾哟哟
臣寻摇头,仍然无言。
“你,你……你不会移情别恋了吧?寻寻?”
臣寻闭眼,微叹:“我早就对你发过誓的,除了你,我这辈子再不会婚娶。”
可她这态度,既认定了他,为何又对他避而不见?招而不来?
“不再婚娶不代表你不会对其他男人有想法。臣寻,除了拥有你,我没有法子安抚自己。你知道吗?你同小红朝夕相对,他又跟我长得一模一样,万一哪天你迷糊了或是喝醉了,将他认做了我也未可知。我困在深宫,你以为我不担心么?虽然我是男人,可是我也需要安全感啊!”
他越说,越加口不择言,但是却是说出了自己心里由来已久的担忧。
臣寻错愕不已,“夏漪涟,你把我房臣寻看作什么样的女人了!”
“是是,我当然不怀疑你的人品,但是马有失蹄,人有失足。或者说,神女无心但襄王有意啊,你能保证我弟弟他对你没半点旖旎心思,时间长了,你对他说不定也会……”
“够了!夏漪涟,你不要闹了!”
“郡主!”
两人的争执被门外红线尖锐的呼喊打断。
臣寻趁此机会拉开门走出去。
夏漪涟追上来拉了她两次,都被她愤怒地甩开了。
红线在一旁神色惶急地一直唤郡主郡主,夏漪涟只得放臣寻离开。
“红线,你要说的话最好很重要,否则我会把你赶到浣衣局去洗马桶。”他恶狠狠地威胁道。
红线语带哭腔,手里紧紧攥着一封信,“富贵走了,郡主,富贵他走了!”
夏漪涟一呆,“富贵走了?”
夏富贵留下一封书信给夏漪涟,不辞而别。
“主子,您现在过得很好,已经不需要富贵在身旁保护您,服侍您。红线是个好姑娘,我不想耽误她,如果我一直不离开,她就永远不会另嫁他人。为了不耽误她,我只能选择离开,希望您能谅解。也请您务必看在富贵从前对主子您尽忠尽职的份上,为红线觅一门良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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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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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寻得知富贵悄悄离开, 夏漪涟令韩广带人追出京城百里无功而返,红线因此一病不起。
都是女人,能深切体会到失去挚爱的痛苦, 又是辽东的旧故, 臣寻心怜红线, 找机会入宫去探望她。
夏漪涟也在。
等到臣寻劝慰了人出房来,夏漪涟还没走, 一个人站在廊庑下负手望着四方的天井,背影孤独而落寞。
她走过去, 与他并肩而立。
院子里的秋景像两人的心情一样, 一团萧索。
还下起了绵绵细雨, 冰冷的雨丝黏黏腻腻地蒙在发上,拂过身体,空余一身寒凉。
想到屋内的那个可怜女子, 臣寻度人度己, 感同身受, “漪涟, 你说,我们会不会跟富贵和红线一样, 生生分离?”
夏漪涟却同时说道:“不该走的走了, 该走的却一直赖在京中不走。”
“你说谁该走?”臣寻愕然万分,转头死死盯着他:“夏漪涟, 那可是你的亲弟弟!是你在这个世上唯一的血亲了!如果不是他, 你以为你会活到今天?如果不是他, 你会做上摄政太后么?他为了你, 牺牲了这么多, 几乎是打小就做好了牺牲自己的准备, 就为了给你们夏家留一个根,就为了保住你这个宝贝疙瘩,且毫无怨言!”
“夏漪涟,我真是万万没想到,你竟然会为了一时的欲望对自己的至亲之人这么无情,要赶他走,你要他再度流落他乡,居无定所,我对你真的很失望!”
夏小红在京中隐匿的这些年,处处为哥哥打算筹谋,臣寻看在眼里,替夏漪涟记在心上。夏漪涟做了太后,不仅对弟弟毫无表示,尔今竟然还听到他说出了这么寒心的话,臣寻只觉得仿佛是自己挨了当头一棒子似的,身心都如堕冰窖。
失望透顶,这一刻,对这个男人,她只有这一种想法。
跟他多待一刻,都觉得会成为他的刽子手,会被他玷污,会被染黑。
臣寻对他厌恶万分,那些话说毕,便毫无留恋地头也不回地冲进了雨雾里。
夏漪涟怔了片许,一拳头狠狠擂在柱子上,震落灰尘无数。
指关节处的钝痛蔓延开来,他无知无觉,只冲着那道远去的背影愤怒嘶吼:“我都没有指名道姓呢,你就知道我说的是谁了,你还敢狡辩说你心里没有他?!我告诉你,他长得再怎么像我也不是我,他只是个赝品,赝品!”
这次大吵之后,臣寻同夏漪涟两人的关系竟就这么冷淡了下来。夏漪涟再不找借口招她入宫,臣寻去给阿璩上课,即便是两人在宫中偶遇,也都视而不见,形如陌生人。
夏小红在五军营那边休沐期一到,仍旧过来臣寻府上吃住,看准嫂嫂似乎心事重重,眉间笼着轻愁,探问了两次,臣寻都拿话搪塞过去,夏小红此后也就没再问,但是他再来的次数逐渐减少。偶然有一天,他打包带走了留在臣寻家里的所有东西,说是有了相好的,要搬出去同那女子一起住。
臣寻是自身感情纷杂,剪不断理还乱,就没做他想,信以为真,还叮嘱夏小红要对人家负责,不管对方身份高低贵贱,但只要人家对你好,你就要同等对待别人,不可辜负了别人的心意。
她这么说,是以为夏小红找了个青楼女子,身份低贱。他给人家赎了身,还找了地儿住。不然良家妇女,哪有未成亲就住到一起的?
再说,军营里的男人逛妓院跟吃饭一样平常。
夏小红含笑听完臣寻的叨叨,咧嘴回道:“长嫂如母,嫂嫂的话,我一定听从。”
春去秋来,时间一晃,又是一年生辰到。
东太后三十岁寿诞临近,但是他不愿过生辰,在钟粹宫里大发雷霆。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反正他这几年越来越不爱过生辰了,这个事情成了宫中讳莫如深的话题。他大发脾气却是从今年开始,听说他将钟粹宫砸得稀巴烂。
臣寻闻知,望着外面飘飞的雪花出神。
今年是夏漪涟三十岁生辰,亦是……自己的三十岁生辰。
她只比他小三个月。
回首过去,真是好像只在眨眼之间,自己便已是三十岁的“高龄”了。
作为女人,三十岁……
他们从十八岁产生纠葛,到现在都三十岁了。
深感自己与夏漪涟之间无望,就像红线和富贵一样,不能在一起,却又时常能得见,犹如被迫吞食了慢性毒药,经历着绵长的痛苦,想救无法救,只能看着对方在自己面前枯萎死亡。
臣寻于是决定辞官归故里,好叫夏漪涟彻底忘了自己,也好叫自己断了他的一切消息,对他对自己都好。
不然他一个生辰都过不好,他以前是很喜欢在过生日的时候胡闹的。
辞呈递上去没多久,转天,夏漪涟派了红线出宫来找她。
“房大人,太后叫我来问你一句话,你可听好了---你是不是终于要离开我了?”
“……”
臣寻泪如雨下。
仿佛他早就笃定了她迟早会离开自己似的,所以他用了一个致命的词----“终于”。
他一直在静等着这一刻的到来,冷冷地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就等着她走到这一步,然后来质问她。
原来他也知道两个人是没有将来的,无望的,所以他只要朝朝暮暮。
臣寻听到这两个字,瞬间泪如泉涌。
红线漠然看着这位当场一品大员,对她脸上的泪水视若无睹,“我从十二岁懂了人情世故时起就对漪涟主子说,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这些年来,我始终没有二心,将来也不会有,就是死也不会有。你是他的未婚夫君,你在十八岁的时候就亲口承诺了要娶他为妻,无论生老病死,无论富贵贫穷。十二年过去了,你挥挥衣袖转身要走了,你连我这个丫头都不如,呸!”
红线唾了她一口,拂袖离去。
臣寻:“……”
灰溜溜的,臣寻又去要回了自己的辞官奏折,继续正常上下班。
但是没想到半月之后,她却得到一纸调令,朝廷要派她去辽东做郡守。
臣寻有些慌了。
她不知道这中间出了什么岔子,她本来已经下定决心就这样守着他,如果这是他想要的朝朝暮暮,就满足他。
即使不能在一起,离得近点,同住在长安城里,偶尔看到对方一眼,也能聊慰相思。
人如果没了念想,活着跟具行尸走肉有什么区别?
正在想法子留任京中,红线又来了,带来了夏漪涟给她的亲笔信。
“我想过了,我这辈子恐怕永远都无法走出深宫了。身为男人,我不能自私都困着你一个女人,可我又不想眼睁睁地看着你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同别的男人好。所以你走吧,走得越远越好。你回辽东去,去我俩一块儿长大的地方,找一个跟我一样深爱你的男子,当他就是我,你们快快乐乐的生活。反正我也看不见,我也管不着。天高皇帝远。你在那儿,也可帮我守着我的家。辽王府恐年久失修,已成残垣断壁,你可否帮我修葺一下?还有我爹娘的坟墓,清明初一十五,你再帮我时不时去打扫一下,除除坟头的草。对了,扫墓的时候,请给我爹娘带些酒水,谢谢。”
臣寻:“……”
看前面两句话,还以为他突然变得大度了,想开了,可是越往后看……
他哪是大度了?
他这回简直是想要了她的命!
这边厢还没想出个回绝他的理由,辽东忽来人给她带来一道噩耗,爷爷去世了。
尽管遗憾爷爷未能跟着自己享福,但是房德已是快九十岁的老人,所以算是寿终正寝,臣寻稍稍感到安慰。
回家奔丧是必然的。
另外,臣寻从小就没了爹娘,是爷爷一手带大的。大齐朝廷很看重官员的孝道,因此臣寻请求去职回老家为爷爷丁忧三年,小皇帝准奏。
夏漪涟那边没有任何表示。
回到辽东处理完毕爷爷的丧葬事宜,臣寻去看了辽王府残迹。
夏漪涟做了太后后,已经努力过几次试图为老辽王和小儿子夏小红平反昭雪,但都遭到大臣们的反对。因为他只是个太后,突然要为跟自己风马牛不相及的辽王父子平反这件事实在有些匪夷所思,还因为给辽王父子定罪的是高宗皇帝拍的板,中间已经经历了三任皇帝,事情过去久远,平反不是一句话就能搞定的,人证物证都需要找出来才能服众。
其实臣寻是知道夏漪涟操之过急了,他一上位就来做这件事情,令群臣起了逆反心理,此后他一提众臣就反对,这件事情就这么搁置了下来。
老辽王还背着污名,臣寻不敢大张旗鼓地重新修葺辽王府。她去给辽王妃扫了墓,又将夏小红托她带回来的父亲的旧物放进墓里,起了个衣冠冢,算是为辽王妃夫妻合了墓。
也听夏漪涟的话,每逢清明节、每月初一、十五,她都勤去探望辽王妃夫妻,敬献酒水,拔拔坟头的草。
三年丁忧时间尚未过半,小皇帝突然急招她回京,说是太后病危。
得了消息的臣寻失魂落魄,急急忙忙收拾东西连夜赴京。
回到京城,却又得知太后病体康复的消息。
都病危了,竟然说康复就康复?
臣寻十分疑心是夏漪涟怕她滞留在辽东不回去了才出此下策。
所以你看那个男人,他比女人还口是心非,说什么放她离开。可她真离开了,又想出一招病危的馊主意迫她赶回来。
这辈子她都别想逃离他的魔掌了。
臣寻心里恼恨,回京后就一直请假在家未开工,直到上元佳节,小皇帝已经亲政,他在宫中设宴,广邀臣子入宫一起庆贺新春佳节,臣寻因此才在回京后第一回见到了夏漪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