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岁既晏兮
顾易:“还好。”
卢皎月“嗯”了一声要起来,却听顾易又接着,“月娘你好好歇以歇,给兄长挑嗣子的事让我来吧。”
卢皎月不意外顾易会这么说。
给那位白月光兄长选嗣子这件事确实挺麻烦的,顾易应该是这两天看她太忙了,才主动揽过事去。
卢皎月虽然之前想着要是真忙不过来就拉着顾易一起,但真赶到这个份上,她还是摇头拒绝了,“不必了,我还能应付得过来。”
虽然顾易没和她细说,但也没瞒着,卢皎月知道他最近在忙的事的。
顾易在布置边境防线。
这年头的消息传播速度非常有限,但也不是完全不通,陈朝朝中的这场政变消息应该也已经传到北邺。趁人之危在兵事上可谓是善策,先陈帝没什么北伐之心,在北邺内乱的时候安心搞内斗的,但是北边对江南的膏腴之地可是觊觎多年,南征有时候反而成了转移国内矛盾的一个手段,顾易的这个防备相当有必要。
这干脆的拒绝在顾易的预料之中,但他还是忍不住地表情沉闷了一下。
抬眼见那边卢皎月坐起来,他习惯性地抬手去扶。掌心接触到小臂的那一瞬间,卢皎月突然想起一些模糊的画面,人不自觉地僵了一下,顾易也察觉到这僵硬。
“我……”
“月娘……”
两个人的声音撞到了一起,又同时止了声。
知道顾易的性格,卢皎月也没有做什么‘你先说’‘我先说’的谦让,径自说了下去。
在略微的停顿后,她表情怪异地开口,“我好像做了个奇怪的梦。”
比如说顾易喊她“阿嫦”,比如说她哭得……说起来,她眼皮好像确实有点肿。
正这么想着,却听见旁边顾易沉声,“不是梦。”
卢皎月一怔,忍不住抬头看过去。
顾易却没有和她对视,而是微垂着头瞥向一边的,单手摩挲着那份簿册,正是刚才卢皎月和如酥要的,上面写着族里条件合适的孩子的名册和基本信息。
顾易一边摩挲着册子的边缘,一边低声:“我会看的,我会仔细地选。那是我的兄长,我也想他能有一个出彩的后人,但是月娘……你能不能放下?”
卢皎月觉得顾易这语气有点奇怪,并不像是单单说“挑选嗣子”这一件事。
但是她又实在想不到别的什么,一时有点摸不着头绪,不由发出点困惑的疑问声。
顾易:“我食言了。我说‘就算他更重一点儿也没关系’,但是不行,有关系。我不想在你心里永远是兄长的影子,也不想看着你为了兄长……做这么多。”
这一段话之后,卢皎月的困惑非但没得到解答,反而疑惑更大了。
卢皎月倒是记得这话,是顾易发现她有段旧情的事。
说实话,她其实没那么意外,和一个人一同生活了那么久,不管有没有任何主观上的意愿,她都不可避免地被对方影响了。不管这事是好是坏,这都是一件既已发生的事实,顾易又一向心细,发现这点再正常不过。
但问题在于——
这跟那个白月光的哥哥有什么关系啊?!
卢皎月迟疑:“我和你兄长……”
她试图斟酌用词。
但是再怎么斟酌,也没法掩盖一个事实。
——两人就是巧遇了几次的路人关系啊!
但这脸色苍白、神情迟疑样子映入顾易眼中,他不期然想起当年义固时,将那信给月娘看那次。他那时候还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发现,甚至不知道月娘后来为什么突然发病。
莫名的情绪堵在心口,他终是低着声,“抱歉,月娘,我不是有意动了你给兄长的信。”
卢皎月:……?
她什么时候给顾常写过信?她怎么不知道?!
不对!
她是给顾常写信了,但是那不是“她”写的啊!
卢皎月确认自己的仿冒笔迹没有问题,她那会儿还是第一次做这种事,相当心虚,以习字为由,观察便宜爹的字迹观察了好久,连遣词造句落笔习惯之类的细节都注意到了,都曾经干过“拿自己的仿冒信笺替换她爹写了一半的原件”,等确认了没被认出来,才敢真的动手的。
所以,卢皎月这会儿疑惑得真心实意。
顾易都说得这么肯定了,再否认也没多大意思,但卢皎月还是不理解,“你为什么知道那是我写的?”
那可是便宜爹本人都没分出来的字迹!
顾易沉默了良久,以一种又复杂又沉重的眼神看了过来。
许久,他才低声,“……我认得出来。”
连兄长都能分辨出其中的区别。
为什么月娘会觉得和她同床共枕这么久的枕边人会认不出呢?
第113章 结发52
卢皎月其实很想问个明白那信到底是怎么回事, 但是顾易现在的表情让她觉得自己最好不要继续深究。她犹豫一会儿,还是没再追问下去,而是微微拧着眉, 试图自行思索出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她这凝神思索间, 旁边的顾易也的敛着眉迟疑着什么。
少顷,他嘶哑着声音开口, “月娘,你能不能为了我……为了我和青奴、留下来?”
这几乎是恳求的语调了。
卢皎月一愣抬头, 发现顾易此刻的神情也称得上恳切哀求。
目光对视间,她一点点拧起了眉。
——顾易不对劲。
这个念头闪过,一些模模糊糊的记忆浮上来,但是并不太真切。
又想到顾易刚才那句斩钉截铁的“不是梦”,卢皎月终于意识到这会而不是纠结那几封信是怎么被认出来的时候了。
她表情一点点严肃起来, 认真看向顾易, 先是询问:“我是不是说了什么?”
“留下来”这个说法有相当多的释义, 但是顾易现在的神情,让她能想到的只有最糟糕的那个。
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才让顾易问出这种问题。
卢皎月努力回忆, 但还是想起来不多。她那会儿的状态不太对劲,有点儿像是醉酒, 但是应该没说什么特别的话吧?
顾易沉默了好半天, 低着声开口,“你说……你早就该……”
顾易没能把那个字说出口,但是卢皎月也能从对方骤然沉重艰涩起来的表情中的补充上下面的内容——死亡。
卢皎月确实没想到自己会提起这个,她开始觉得那会儿自己大概真的是醉了。实际上, 这个话题她犹豫了很久,都不知道怎么去和顾易去说。
却没想到居然在意识不清的情况下提起, 还似乎让顾易产生了一些误会。
再想想对方从刚才开始的不正常,卢皎月不太确定地问,“你觉得我想死?还是为你的兄长寻死?”
顾易没有回答,但是他的表情却蓦地沉重了下去。
卢皎月:“……”
她不太知道这事儿怎么和顾易他哥扯上关系的,但还是先一步抓住了最关键的内容,非常确定地回答:“我不会。”
顾易猝然抬头,眼中还带着未及收起来的怔愣。
卢皎月又接着,“我不会为了任何人寻死。”
她看着顾易面上怔然的神情,表情一点点柔和下去,她轻轻拉住了对方的手,温声:“这世上,只有活着这件事本身是不需要任何理由的。知改……你不要为活着感到愧疚。”
日复一日的相处中,很容易发现顾易的心结。
顾易把家人看得太重又把自己看得太轻,所以当家人逝去的时候,他自然而然地产生了这样的想法:为什么死的不是我。这实在没道理得很,顾易的父兄是战死、母亲是病逝,这其中并没有任何能和顾易产生直接关联的地方,但他就是有了这种想法。
卢皎月不知道怎么说,也不知道怎么提。
特别是她自己也是肉眼可见的寿命不长的样子。
卢皎月:“我不会为了别人寻死,知改,你也不要。对于逝去的人,你身上背负的不该是愧疚,而是他们对你的祈愿,不管是你爹娘、你的兄长,还是……都希望你过得好。”
卢皎月犹豫了一下,还是把自己从那些代指中省略掉了。
有一天,她也会成为那些排列中的一员,但是这时候还是不要用的这种话来刺激顾易了。
顾易像是愣在了原地。
卢皎月看着他那怔忡的模样,忍不住露出了一点怜爱的神情。顾易似乎总是这样,无论在外如何杀伐果决、运筹帷幄,在家人面前总是会坦露最柔软又诚挚的那一面,有种就算手握利刃、他也会毫不犹豫撞上来的决绝之感。
这是另一种和热烈截然不同的赤忱,让人一点都狠不下心来。
她轻轻抚了抚那张近在咫尺的面容,掌心贴合着面颊,又一点点摩挲过脖颈的线条。接触的地方能够清楚地感知到脖颈上那薄薄一层肌肉的绷紧,另一个人的脉搏的跳动顺着掌心的感知传入心里,她抬手、缓缓将人揽到了怀里。
顾易顺着那轻微的力道靠在了那单薄的肩膀上。
是卢皎月轻拥着揽了过来,但是顾易几乎是本能地伸出手臂环过去,将那道单薄的身形完完全全笼在自己的怀抱范围中。远远看去,他几乎将对各整个人罩住了。
这种仿佛完全独占住的姿态让顾易紧绷的神经略略缓下,他稍一偏头,就看见微微松散开的衣襟下,白日那场荒唐留下的痕迹。
顾易怔了下神。
月娘没有提这个,明明他做得那么恶劣、她那时候那么抗拒,即便是被痛恨都是情有可原的。可是等她醒来之后,却还是先选择了开解他。
祠堂的那次也是,月娘只是说他“醉了”。
这样特别的优待下,他仿佛做什么都会被原谅,干出什么事都会被包容。他在这种温柔下,越陷越深,又在这样的纵容中,一次比一次更恶劣……
顾易倾身往前,唇轻轻地印上那道痕迹,他低低地,“别纵容下去了。”
月娘待他,简直比待青奴还放纵。小孩子是不能一味宠着的,月娘知道这一点,可是对他却宽容得过分了。也这样的予给予求之下,他只会越来越贪心。
上首传来一道疑惑的轻声,“嗯?”
顾易却抿着唇不肯再说下去了。
他想要月娘一直纵着他,最好再久一点、再没有限度一点。就像那次被他拉着在书房里的荒唐一样。
……
后来,卢皎月还是和顾易认真解释了,“我和你兄长之间,并没有什么。”
卢皎月本来以为还要费力解释一番,毕竟顾易看起来误会很深的样子。但是意外的,顾易只是愣了一下,就非常肯定地给出的回答,“嗯,我知道。”
卢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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