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岁既晏兮
周行训突然笑了。
那点笑意一闪而逝,快得几乎让人没有察觉,他冷不丁地开口问:“你想当太子吗?”
这话一出,那边一大一小两人都愣住了。
姜婍先一步回神,急着解释:“陛下宽宏,玟儿并无此意!他只是……”
周行训抬手止住了姜婍的话,只是盯着周玟看。
他没有蹲下身去,而是就那么站在原地,居高临下地看过去。
对着那双稚嫩的眼睛,他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问题,再接着,“太子,就是未来的皇帝。皇帝,就是你让他们说什么他们就得说什么,你让他们闭嘴、他们就得把那张嘴彻底闭上!”
这话说得血气森森的。
伐越之战问题连连,朝中的世族又接连闹腾,甚至把矛头指向中宫。
周行训这段时间其实一直处在易燃易爆的状态,这会儿他一点也没掩饰自己想把那些人都弄死的心态。
姜婍打了个哆嗦,下意识地想把儿子拉到身后。
但是刚刚抬手,却见那孩子抬起头来、径自直视了回去。
他说:“我想。”
姜婍伸出去的手僵在了半空,一点说不清是惊骇还是别的什么情绪泛了上来,她看向那孩子的目光甚至掺杂了一点陌生。不待她整理好自己的心情,却听到了上首一声短促的笑。
周行训:“好。你就是太子了!”
他非常轻易的,简直像是玩笑似的给出了允诺。
玩笑么?倒也不尽然。
那孩子说的是‘我’而不是‘儿’。
那句“想”也并不是以儿子身份的“请求”,反倒像是挑衅似的对着他亮了一下尚且稚嫩的爪子。
有点不自量力。
但周行训确实很喜欢。
姜婍:?!
这完全超乎设想的发展让她大脑都空白了一瞬,她张了张嘴,下意识地,“皇后……玟儿他……”
这是答应了让玟儿做皇后之子的意思吗?
语无伦次了半天,她好不容易才说出了一句完整的话,却是飞快,“妾这就他搬去长乐宫!”
周玟不占长序,只有中宫嫡子,才是当之无愧的太子。
周行训却摇头,“不,不必。”
姜婍:?
周行训:“和阿嫦没有关系,这是你的儿子。”
姜婍还待说些什么,周行训却是一口敲定,“你带他回去吧,晚些时候,朕会让人去宣旨的。”
说完,便是真的离开了。
——这是没有干系的两件事。
阿嫦不需要做太子的母亲。那是他的皇后,和太子无关。
至于说那个孩子。
非嫡非长,又无煊赫母族,到底如何坐稳太子之位?
那是他自己需要解决的问题。
既然想要那个位置,就要有坐稳的能耐。“太子”的身份本身就是价值,如果他连这点问题都解决不了,那这太子不当也罢。
要知道,这个天下一开始、根本连“周”都不姓!
第56章 帝后56
卢皎月在看画, 是郑淳送来的。
他这些年在外辗转就任,每到一个地方都会送些字画之类的东西回来,不是那种贵重的名家大作, 只是一些乡野意趣的闲笔, 有时候还夹带着一两幅他自己画的。
不过这次卢皎月从头到尾把画轴都看了一遍,竟没找到郑淳的。
大概是新任一州刺史, 忙得没时间作画?
周行训在旁边看了卢皎月找画全过程。
周行训:“……”
没关系,只是画而已。
他不介意。
真的一、点、都、不、介、意!!!
在卢皎月以防万一, 准备再翻着检查第二遍的时候,另一边,桌腿擦过地面、发出一声非常刺耳的声响。
卢皎月抬头看过去,就见周行训笑得特别僵硬。
“郑谧回今年年初议了亲,另一方是太原王氏的小娘子, 六礼走过了一半, 现在已经在挑日子了。最迟翻过年去, 他就要成婚了。”
像是强调什么一样,他把最后那句话咬得特别重。
卢皎月:“……?”
郑淳议亲的事她当然知道,但周行训那是什么表情?
她有点狐疑、又不太确定地问:“你看上那位王娘子了?”
周行训:???
!!!
他大声:“我没有!什么王娘子、李娘子的?!我都没见过!!”
卢皎月:那你干什么一副“老婆被抢了”的表情?
而且周行训会留意臣子的婚事、甚至具体到了六礼的那一步, 这事本身就很奇……好吧,放周行训身上也没那么奇怪, 这人很诡异地做到了傲慢的同时又很接地气。
他一方面对于看不上(他显然有一套极其个人且主观的衡量标准)的人展现了极度漠然的态度, 另一方面又有非常旺盛的好奇心、连各种有的没的八卦都很感兴趣。卢皎月都不知道他每天从哪听来的那么多“小道消息”!
郑淳大约还不够上周行训那“看得上”的标准,所以只能是“八卦”了。
卢皎月:“……”
你一个皇帝,天天关注这些东西不掉价吗?!
卢皎月有点无语,她“嗯嗯嗯”地敷衍了几声, 决定先不搭理他。
放在那晾一会儿,他自己就消停了。
看着卢皎月把那些画一卷卷收起来, 周行训果然没再说什么。
只是过了一阵儿,他还是忍不住。
他打量着卢皎月的脸色,试探着问:“阿嫦,你伤心吗?”
卢皎月被问得很懵:“我伤什么心?”
周行训哼哼:“郑谧回要娶妻了。”
卢皎月:???
她是什么哥哥要娶嫂子、哭着不让的小姑子吗?幼不幼稚啊!周行训以为她跟他一个心理年龄吗?
卢皎月深吸口气,心平气和地,“兄长既已立业,总该成家的。”
事实上,郑淳的亲事已经拖得过于迟了,迟到卢皎月就算设身处地地讨厌“家长催婚”这事,都不得不在姨母的恳求下,在给郑淳去的信里提了几次。
周行训一时居然没法从卢皎月这语气中判断出什么情绪。
他想了想,觉得还是阿嫦的心情更重要。
于是提议,“阿嫦你要是不高兴,我可以让这桩婚事成不了。”
卢皎月:???
她猛地抬头,对上周行训那居然显出些认真的神情。
卢皎月:?!
这是什么清奇的脑回路能得出的行动方式?
卢皎月简直是磨着牙警告:“……你给我老实点!!”
能不能做点人干的事?!
周行训蔫了:“哦。”
阿嫦凶他QAQ~
卢皎月不放心,又加重语气:“你不许做什么!什么都不许做。”
周行训怏怏点头:“嗯嗯。”
那人都要娶妻了,阿嫦还那么护着他(撇嘴)。
……
周行训蔫吧了小半天,还要时不时地被卢皎月怀疑的眼神打量:他简直都要委屈死了!
他真的就是想哄阿嫦开心嘛。
又不会做出打断郑淳两条腿、让他成不了婚这种事。
虽然他确实挺想这么干的……
周行训其实不怎么介意郑淳这次婚事成不成。
因为就算这次没了还有下次,郑淳是一定会娶妻的:为了联姻。
联姻永远是最方便最快速也最牢固的合作方式。外部威胁越严重,世家越是会抱团求生,郑淳顶不住那种压力的。不是孝道也无关亲情,而是单纯的“压力”。
世族就像是一株参天巨木。一切平顺时,深埋地下的根系滋养枝干上的每一根枝叶,供他们肆意生长;但是当威胁到来,这些枝叶无论愿不愿意,都得为整棵树的存活做出牺牲。因为一旦没有了这棵巨木,他们也只是地上被随处扫掉的枯枝落叶……和兵卒、和百姓、甚至和路边的乞儿都没什么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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