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教育学原理
收拾好灶屋,宋慧娟才空闲哄起小儿,白?天?一睡得多夜里就?容易闹人,这会儿就?开始缠人了。
那当家的男主人坐在院子里的木凳子上,手上拿着本?子,一页一页的看,时不时问两句身?边立着的大儿。
勉强过了关,那大儿翻着书拿着根光滑的小木棍在地上写起了字,一个一个教给身?边蹲着的小姑娘。
等到漆黑完全占据了天?空,月亮重?新爬出来,那下头的人就?钻进了一个个小盒子里,隔不远就?亮着一盏两盏的灯,或许还?有人家不知为着啥事吵上两句嘴。
宋慧娟哄睡了小的那个,又给西屋的兄妹俩掖好了被子,才终于坐了下来。
喝了两口温水,一整天?也难得这么安静的坐会儿。
过了小半天?,外头的大门和堂屋的门被人上了栓,她也就?解了衣裳上了床。
人拿着灯走进来,一步一步,床尾的箱子被掀开,宋慧娟听到动静睁开了眼,看了一眼又躺下,摸了摸小儿的身?子,热乎乎的。
翻箱倒柜,终于灯随着人被放在靠墙的桌子上,微弱的光照耀到人脸上,透着一种莫名的黄色。
陈庚望把东西推到人面前,“看看。”
说罢,就?自坐到床边脱起了衣裳。
宋慧娟教他说的莫名,还?是?披着衣裳坐了起来,目光顺着男人的视线落到桌上,只一眼就?转了过去,“拿这干啥?快些睡,明儿还?得早起上工哩。”
话说完,人拿了衣裳又重?新躺了下去。
陈庚望进了被窝,没有立即躺下,倒倚着墙坐着,就?着那点子光打量着他身?旁的妇人。
弯弯的眉毛,不粗不细,眼尾处有几条细纹,还?没有往上生长,但他知道总有一天?会不知不觉的爬上她的额头,露出的一只耳朵上有个耳洞,一辈子都空荡荡的,后?脖颈上有几根细碎的头发,没有被她一齐编起来拢在脑后?。
满大队上看,说样貌,她算不上数一数二的,论做活,也不是?最勤力的,其他的更没甚了。
可他陈庚望就?是?一颗心叫她折腾得生疼,真?像是?那晚间烙的饼,被她扔到油锅里来回炸了个遍儿,对着她就?是?浑身?的气力也不知道该从哪儿下手。
明明什么都知道了,他还?特意寻了出来,可她就?是?不肯开口,哪怕就?一句,可唯独她,只看了一眼就?不做声了,没事人似的。
陈庚望心里难受,说不清道不明的,一口气吹灭了灯,捂着脑袋直挺挺就?躺了下去。
灯黑了,眼再睁开,东西也能慢慢瞧的清楚了,一点小动静都能轻易钻进耳朵里,不是?自己随意能摆脱的。
听着那越发沉闷的喘息声,宋慧娟翻了个身?,脸朝外,盯着外头根本?瞧不见的月亮发呆,目光空空,但心里还?清楚。
陈庚望的意思她不是?不知道,她不傻,她只是?为曾经的自己又一次感到难过,更多的她也不明白?。
那是?一种挫败,对上辈子的她的否定,整整一辈子的否定。
至于孟春燕劝解她的那些话,她又怎会不明白??曾经她也是?那么想的,也是?那么努力的去做的,可现实一次又一次的告诉她,那些都是?错误的。
所以,现在她不会再重?蹈覆辙了,一条明知道会走不通的死?路,没什么必要?再走一遍了。
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每对夫妻自然也是?不同的,她不会再强求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了,如今她更看重?实实在在的东西。
就?像现在这样,每天?能有粮食吃,换季也能有衣裳穿,几个小的慢慢能上了学,已经是?最好的了,再熬上几年?,等他们一个个成了家立了业,都圆圆满满的有了自己的一家人,她也就?放了心了。
一个母亲,活了一辈子,不就?是?图的这些吗?
至于要?作为一个男人的婆娘,她能做的更是?有限,每日?煮了热饭与他,天?儿冷天?儿热做了衣裳,就?这么安安稳稳的,再熬一辈子也不是?什么难事了,可要?是?非得强求那些个看不清说不明的,她大抵是?没法子的。
别人家的日?子咋样过她不知,只是?他们这样的日?子她已经淌过一回了,她无意那些儿女心思,更不需自寻那劳什子的苦恼困了自个儿。他一辈子都是?大队里的人,也算得上干部了,干部家里的日?子总不会过得差,吃穿总不会太难。
第132章
蒙蒙亮的天儿,橘黄的太阳高高挂在层层雾气中,生活在这片黄土地上的人们逐渐苏醒。
宋慧娟夜里被小儿闹醒了两回,但一到早间还是人自然就醒了来,即是犯困也撑着哈欠打起精神又开始了新的一天。
穿好衣裳,簪了头?发,转头?便钻进了灶屋,开始忙活一家人的早饭。
一簇簇的白烟从草泥和的烟囱里滚滚而来,又往上飘起进了淡蓝色的天空,一点一点染白了天空的边边角角,却也不显得脏,和那孩子们被染的衣裳不同,带着说不出来的好看。
“吃饭哩!”
“还不起?还上不上学了?去晚了先生可打手心哩……”
这样的声音在陈家沟这个小小的村落里此起彼伏,妇人们呼唤着还赖在床上的孩子们,或有?那一两遍叫不起来的,紧接着就要?大闹一场,哭天喊地?的,大的撵着小的绕着陈家沟跑上一场也不是啥稀罕事。
等送走这一批折腾的脑袋疼的小子们,村子立刻就安静了许多,偶有?打闹的,也是那还不懂事的娃娃们,再大一些更知帮着家里做活了,哪儿还会这么无忧无虑的吵闹。
宋慧娟前脚送走了陈明?守,后脚陈庚望也拿起了堆在檐下?的锄头?,抬头?透过窗户看了眼正立在桌边给小儿穿衣裳的妇人,她低头?时微微扫过昨夜那张长桌此刻却空无一物的位置,面上那无事发生的模样,教?他那握着锄头?的拳头?越收越紧,直至露出了青筋。
“这无知的妇人!”陈庚望心道,闭了闭眼,眼中重新恢复往日的清明?,猛地?拉开了门出了去。
在里屋正喂着小儿的宋慧娟听得那震天响的动静,心里明?白?人走了,这才?终于抱着小儿坐在了床头?,目光落到昨夜那本字典的位置上,恍恍惚惚。
有?些事她不问,是为了给自己一个清净,他们这样的两口子,实在没什么必要?非得把面上的那层布扯下?来闹个鸡飞狗跳,那被遮盖起来的未必是她能接受的,无非又是一场未知的风雨罢了。
本就不甚牢固的草泥房子,又能经受得住多少风雨,有?一个容身之地?暂时栖身便罢了。
宋慧娟不再胡思乱想,趁着这会儿有?了空闲打扫好灶屋,收拾妥当家里,身上背着一个,手上牵着一个,关上门,娘仨就去上了工。
糊涂日子糊涂过,转眼间自留地?里的蒜就长出了苗儿,一天赛过一天高,地?里的麦种也出了芽,黄土地?被绿色重新覆盖,立了冬身上的单褂子也换成了小袄。
老?话讲,“十月一儿,送寒衣儿。”
不到十月一,那出了门儿的闺女就得回娘家上一趟,给走了的爹娘烧上一捆纸,有?些地?界儿还要?再烧些逝者的衣裳,各地?的风俗并不完全相同,大体还是如此。
这夜临睡前,陈庚望主动提起,“啥日子去大宋庄哩?”
正弯着身子铺床的宋慧娟略顿了顿,“我?想着再等两天,正好明?守学校放一天小假,教?他一个扔家里我?不放心。”
闻言,陈庚望手上的擦脚布一收,随手啪的一声扔在盆上,转身就趿拉着鞋端着盆出了屋。
屋内的宋慧娟听到那脚步声,起身倒了一缸子水,等人关上门进了来,随手递了去,“明?早上你要?是不忙,去乡里一趟买两捆纸。”
陈庚望接过那白?瓷缸子,大手覆在那大红色的囍字上,听着她的话儿缓缓喝了一口,“知了,这事你也操心?”
喝完,又递了过去。
“我?操啥心哩?”宋慧娟说着转身把手上的缸子放到长桌上,跟着男人一前一后上了床。
第二天一早天刚亮,宋慧娟就起床进了灶屋,添了水开始做饭。
比那妇人早先醒来的陈庚望闭眼听了一会儿,也睡不下?去,起身穿好了衣裳跟着人也进了去,窝在灶台前滑着了火柴烧锅。
到点陈明?守自己就醒了,也不用大人操心,带着小明?安两人穿好了衣裳,站在窗前的石头?台子上洗脸刷牙。
吃了饭,陈庚望背着竹篓子就出了门,和他顺路的陈明?守早已背着书包和同学先跑一步,望着前方那道活泛的身影,陈庚望想起昨夜那妇人的话儿,不免摇头?。
东西准备好,等到陈明?守放了小假,一家人吃过早饭关了门就往西走,陈庚望拉着架子车,小明?安跑在前头?,时不时又跑到走在后头?的宋慧娟身边,小嘴和这个那个说不停,陈明?守记着他娘的嘱托,路上时时看顾着她,两兄妹来来回回绕着跑。
路程过半,小姑娘就没了那股子活泛劲儿,嚷嚷着累。
这时,陈庚望拉得架子车就停了下?来,小姑娘爬了上去,给自己盖好了被子,小手托着脑袋,说不得几句话儿就呼呼睡了去。
宋慧娟看着身边的大儿,心软得厉害,“去歇会儿吧。”
“我?还能走得动,”陈明?守摇头?,他已经明?白?大人的辛苦,在用自己的方式为这个家做着事。
“去上头?坐着,替娘看会儿坏家伙,”宋慧娟看向怀里还精神的小儿。
“成,”陈明?守爬上架子车,自己个儿躺得稳稳当当,才?伸出了胳膊,“娘,我?搂着罢。”
宋慧娟把小儿交给了他大哥哥,看着他们哥俩歪着脑袋你看我?,我?看你,旁边的那个小姑娘蜷缩着身体睡得沉沉的,推着架子车的手又充满了力气。
阴沉沉的天儿,呼啸的北风吹在脸上,一条弯曲扭折的小路上,男人在前倾着身子拉着架子车,后头?扎着粉色头?巾的妇人露出双手向前推着。
风一吹,身上拉的架子车就难行?,十来里的路走到大宋庄已经半晌午了。
大门开着,架子车就直接拉了进去,一眼瞧过去,院子里没人,堂屋的门也开着,宋慧娟冲里面喊了声,“浦华?”
无人应答。
陈庚望把东西放进了堂屋,宋慧娟叫醒了几个孩子,一个个穿好鞋子从车上下?来,小明?安直接就往后头?跑,她知道那是姥爷家的自留地?。
“小舅舅!”小姑娘绕着大片的自留地?边跑边喊,那点子迷糊劲儿早过去了。
“诶!”宋浦华远远地?就听见他外甥女的声音了,只是人没在自留地?,倒从前门跑了进来,一眼就瞧见他大外甥和他大姐怀里的小外甥了,几步走上到他大姐身边,一把抱起他大外甥,颠了颠,对?他大姐说,“真?稀罕,小明?守壮实了。”
这句“小明?守”教?陈明?守不好意思了,他正挣扎要?下?地?,那没在自留地?寻到人的小明?安也跑了回来,仰着脑袋问他小舅舅,“小舅舅咋不想我?哩?我?一来就去找你了。”
“小舅舅的错,这就抱咱小明?安,”宋浦华忙弯了腰把
他外甥女也一齐抱了起来,两个孩子教?他逗得直乐。
宋慧娟瞧他们闹了半天,开了口,“快下?来,叫你小舅舅歇会儿。”
“不累,大姐,我?不累,”宋浦华摇头?,但两个小的闹也闹够了,还是听了宋慧娟的话落了地?。
这时,宋浦华才?终于注意到坐在堂屋的陈庚望,忙走上前唤了一声,“大哥。”
陈庚望应下?来,跟在后头?的宋慧娟一齐进了屋,拉着宋浦华坐了下?来,问道,“今儿没去上工?”
“去了,”宋浦华指了指前头?的房子,“浦民哥回来了,我?见他在家想过去借本书哩。”
宋浦华口中提起的浦民是他们大宋庄有?头?脸的人物,祖上就富裕,听说家里的粮食吃不完,前些年?那么苦的日子,他们家还能供他去省城上学,人家现在端着省城的铁饭碗,可是叫人羡慕。
每次回来都能带好些新奇的玩意儿,因此宋浦华一听说就跑了回来。
“那快去看看,”宋慧娟一听说是这样要?紧的事,立刻就催促道,“别等会儿人再走了。”
“不急,”宋浦华倒了水先后递给他大哥和他大姐,“浦军说了,浦民哥这回回来要?待好几天哩,明?儿我?再去借也不晚。”
说着,看了眼外头?的天儿,“我?先去叫爹和大哥他们回来。”
“慢些,”宋慧娟话都没说完,人已经跑了出去,后头?跟着两个小尾巴。
等人的工夫,陈庚望抱着刚醒来的小儿,坐在刚露头?的太阳底下?,看着身旁的妇人两只手灵活的来回翻折,一捆纸很快被她折成了一个个元宝,和另一捆纸一并放进了竹篮子里。
“不能跟娘说。”
“姥爷知道,不跟你娘说。”
宋慧娟忙完就站到了门口等人,把那一老?一小的话听进了耳朵里,“啥还不能教?我?知道哩?”
小姑娘一听见,两只手立刻就捂住了嘴巴,连她姥爷的也没放过。
“就知道闹人,”宋慧娟把人接下?来,“去院子里玩儿。”
这边,老?宋头?就坐到了屋檐下?,翁婿俩刚说上两句话,宋浦生兄弟仨就回来了,驮着那个他们的大外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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