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年代平凡生活 第26章

作者:教育学原理 标签: 种田文 重生 年代文 穿越重生

  这些日子,他特意揽了两份活,外?加上大队里的事?,每日都是早出晚归,望着?那扇小窗,他不晓得自己到底是为什么会这么做。

  是怕见到她那样冷漠的眼神,还是厌烦那屋里长久的沉默,他闹不明白。

  宋慧娟听得门外?的动静,微微转了个?身,轻轻摸着?温热的小腹,只有?这样,她才能想起上辈子她也经历过的那些日子,有?孩子陪着?的日子就没那么难过了。

  陈庚望吃过饭,稍稍洗漱后,便推开了小门,褪了衣裳,大步跨上了床,还未躺实,便听得外?侧的妇人出了声。

  “咱们离婚吧。”

  这样冷淡的声音仿佛是从?寒气逼进了人心里散发出来的,陈庚望顿了下,猛地回过头怔怔的看着?宋慧娟,下意识地驳斥,“你说甚?”

  漆黑的夜里,一层夜霜薄薄笼罩在床间,陈庚望紧紧盯着?那外?侧的妇人,无声无息,她太安静了,或者说是他没看出她的情绪。

  “这样的日子我过够了,你应该也厌烦了,倒不如现在就好聚好散,趁着?年轻你再?娶也来得及,彩礼我全数退给你,其余别的什么我都不要?,只一条,孩子归我。”

  宋慧娟睁开了眼,看着?从?那扇小窗透到地面?上的月光,冷静地说完,静静等着?陈庚望的回答。

  陈庚望听了好一会儿都没说话,身侧这具瘦弱的身体说出的话不容他忽视,这话不是她头一回说了,但她是思虑了周全的。

  无须多想,他便知?道又是为了她那竹马,眼下便是一日都等不得了吗?或许今日那赵学清来此的目的就是为了这个?,这样的事?他都忍下了,他们又如何敢明目张胆的在陈家商议这样的事??竟然还想夺走?他的孩子,她倒是极信任他,就是不知?道他是不是真大度,连这孩子也能毫无芥蒂的当做亲生的看待。

  陈庚望越想越怒,心中便是一刻也忍不得了,冷笑一声,“怎么?你算得甚?他又算得甚?哪里还由得你们挑日子,既然你们商量好了非要?离婚,也不是不成,只待这孩子生下来,我绝不阻拦。”

  待陈庚望说完,宋慧娟微微抬起了头,翻过身,冷冷的看着?面?前的男人,竟觉得可笑至极,“我们?难不成你是说学清哥?这事?和他一点也不知?道,是我自己做的主,和他有?什么关系?”

  看着?朝他瞪眼的妇人,听着?那亲切的“学清哥”,陈庚望心中的熊熊怒火更是愈演愈烈,“没关系?你是当我是个?瞎子不成,那衣裳不是给他做的吗?白日里他才来,这会儿你就要?离婚,你说和他没关系?”

  “你——”

  宋慧娟被他气极,一时竟反驳不得,过了好一会儿,待头脑冷静下来,便叹了口气,“不管你信不信,这事?都和学清哥没一毛钱的关系,是我自己做的主,你好好想想,我还是那一条,孩子归我,其余的我都不要?。”

  “你做的主?”

  陈庚望自上而下睨了她一眼,眼中尽是嘲讽。

  宋慧娟见他一幅硬顶顶的模样,便软了语气换个?法子,“孩子跟着?你,日后会耽误你的,以后你要?是再?娶,人家见你带着?个?孩子不大会愿意。”

  看着?这好像一心为他想的妇人,陈庚望冷哼一声,仍旧不松口,“我也只一条,等孩子生下来其余的都随你,你还是先把这孩子生了再?说。”

  说完,陈庚望便一脚挑开了被子,惹得身下的木床发出极大的声响,翻来覆去,来回的调整动作。

  宋慧娟见他没一点商量的余地,又是这般模样,便转回了身子朝着?外?侧,心神疲怠的闭了闭眼。

  还是这样……

  陈庚望依旧是这样,只他眼下这般的反应,她再?不明白便是个?真傻子了。

  听得身后发出的动静,宋慧娟竟是一刻也待不下去了,这屋里满眼满耳都是他的动静,如何能避了过去?

  宋慧娟两手撑在身后,披上小袄便下了床,还未离得几步,便听得身后那人也跟着?穿起了衣裳。

  “你还是仔细想想,我是想好了的,谁也拦不住的,”宋慧娟转过身淡淡地对?他说,顾不上身后那人到底是何反应,便推开门走?了出去。

  陈庚望紧紧盯着?门外?的那道身影,面?带寒霜,眸中凛冽。

  她休想!

第27章

  深夜寒霜,渐渐凝结,待宋慧娟再回到屋中时,陈庚望已经阖上了眼。

  宋慧娟收拾妥当,静静躺了回去。

  眼下这?局太难解,她不知道还?能有?什么?法子,只希望如今他能早些想开罢。

  大约是明月渐暗,透到地面上的月光渐渐失了光辉,蒙上一层灰纱,也一齐笼罩在?两人的心头上。

  这?时?,陈庚望蓦的睁开了眼,定?定?瞧着身旁的妇人,那道浅浅的呼吸声缓缓传入了他的耳中,竟觉出一丝愁绪来。

  伴着这?浅浅的呼吸声,陈庚望也阖上了眼睛。

  

  灰蒙蒙的夜里,几丝细雨纷纷淋淋的向大地飘洒着,那座青瓦灰墙的院子里,匆匆赶来了几道人影,好像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一般。

  陈庚望看着这?座枯寂的院子,心下竟生出几分凄凉,脚下不自?觉的走?上前去,想看个究竟,这?些人似乎都老?了,比上次看着老?了许多了,但也比上次多了许多人。

  院子里立着几个妇人并少年人,而在?那屋内,此时?的他们仍旧是跪在?地上围着一人,他看不清楚。

  可下一瞬,他就看得清楚了,原来竟是那老?同志。

  陈庚望看着那躺在?床上的人已然是瘦骨嶙峋一般了,他半阖着双眼,对跪在?身边的其中一人说道,“待我走?后,不用再开你娘的棺,就按着老?礼儿分盖葬罢。”

  那地上的中年男人点了点头,脸上的神情虽有?感伤之情,却不同于上次那样悲怆。

  等那老?同志歇了一会儿,缓过劲儿来,又对一旁的中年妇人说,“你娘做的寿衣在?里间的那口?樟木箱子里,去拿来我看看。”

  那中年妇人已经哭得泣不成声了,抹了抹脸上的泪,便转身进了里间。

  陈庚望见状,塞了个空,仔细打量着这?老?同志,此时?他正紧闭着双眼,两手搭在?腹前,若有?若无的念叨着什么?。

  还?不等他看出什么?,那中年妇人便捧着一摞的叠好的寿衣放到老?同志面前,他睁开双眼,慢慢抬起手,摸着光滑软和的料子,浑浊的双眼透出几分怀念,半晌,又开口?问道:“鞋呢?”

  “箱子里那鞋还?没做好,我去给您……”那中年妇人再也忍不住了,跪倒在?床边,小声地呜咽着。

  那老?同志有?气无力的顿了手,叹了一口?气,怅然道:“是啊,那还?是个不成型的鞋底子,没做好哩。”

  一旁站着的中年男人见状,嘴角勾起,露出一丝嗤笑,“您还?稀罕她做的这?一双鞋不成,从前她给您做的那么?多的衣裳,也没见您对她露个笑模样,如今只需大姐再给您买一双就行了。”

  跪着的中年男人压低了声音,喊道:“明实!”

  那被?唤作明实的中年男人挑了挑眉,转身出了堂屋,待他一走?,这?屋里堪堪只余下三人了。

  那躺在?床上的老?同志似乎并没有?生气,闭着眼轻轻说道:“只怕你们心里也是怨我哩。”

  闻言,那跪在?地上哭泣的妇人也倏地安静下来,摇着头,给出了他们的答案,“这?些都过去了。”

  那老?同志似乎没有?听见这?句话,仍旧自?顾自?地说着话,“你娘的那口?箱子里还?有?些钱,不多了,就都给老?大吧?”

  那跪在?地上的妇人点了点头,没有?反对。

  那老?同志继续说着,“你们商量着,回头找个日子把明宁的坟也迁到西地吧。”

  屋里又是一阵安静,但那跪在?地上的二人已经惊讶的抬起了头,看着那早已迟暮的老?人。

  这?件事他们不是没有?提过,但都被?他严词拒绝了,明实也为此闹过一场,但终究都是不了了之了。

  那老?同志无力的朝他们摆了摆手,“以?后这?日子还?是由你们自?己?过,多说无益,都走?吧。”

  跪在?地上的二人,依言起身出了门,只有?那中年妇人走?到门外,不舍得往屋内看了几眼,但终究都走?了出去。

  待这?屋里重新恢复安静后,陈庚望就见得这?老?同志竟似乎是回光返照一般,缓缓撑着身子起了床,抱着怀里深蓝色的寿衣走?进了里间。

  陈庚望不晓得怎么?回事,竟也跟着踏进了里屋,紧接着就看得那老?同志走?向了一张破旧的木床。

  那木床上放着一口?掉了漆的樟木箱子,陈庚望盯着看了一会儿,蓦的,急忙后退一步,心下竟有?些缓不过气来。

  不待他走?上前去细细打量,那老?同志轻飘飘一句话便落在?了他心头上。

  “慧娟,终究是我陈庚望食了言,对不住你,你要是有?怨气,就等我去了,再赔给你罢。”

  陈庚望听得这?话,才恍然大悟。

  原来……

  原来,眼前这?老?同志不是别人,竟是他自?己?。

  梦!

  这?是梦!

  可脑子里混乱的记忆却因为这?一句话打开了闸口?,汹涌般的朝他扑来,他还?未反应过来,竟然又见到了一张熟悉的物件。

  那老?同志,不,也叫陈庚望的老?人从那口?樟木箱子里翻出了一张泛黄的红纸,那上面赫然写着陈庚望和宋慧娟的名字,右下角写着一九六七年十月二十八日,盖着关庙乡人民委员会的红章。

  这?明明是他们去年才办的结婚证,此刻竟出现在?这?老?同志的手里,是由不得他不信了。

  原来,眼前发生的一切竟然都是真的。

  眼前浮现出一幕幕陌生又熟悉的画面,那画面中的人从青年时?期逐渐变动,直至完全和那几场梦境重合。

  强烈的窒息感压迫着陈庚望的神经,他的记忆随着时?间渐渐冗杂,连心口?也疼痛起来,那些画面紧紧束缚着他,一时?挣脱不得。

  而此时?,木床里侧的陈庚望一手捂着胸口?,一手紧紧攥着身下的被?子,满头大汗,仿佛是溺了水的人一般。

  “陈庚望,醒醒!”

  宋慧娟被?他扰的睡不下去,翻身一看,他竟然又做噩梦了。

  “醒醒!”

  陈庚望猛地睁开眼,双眼泛红,死死盯着面前年轻的妇人,一字一句问道:“你,恨我?”

  宋慧娟一怔,不明白他为什么?会问出这?话,但不等她思虑好如何回答,陈庚望已然倒了下去。

  宋慧娟见他喘息急促,便伸出手探了探那额头,果然烧起来了。

  还?好,不大烫。

  宋慧娟又起身穿了衣裳,打了盆水,沾湿了毛巾搭在?那额头上,没得一会儿,那毛巾便失了冷气,她只得又重新打湿毛巾,拧干,再搭上去。

  如此三五回,宋慧娟便彻底没了睡意,待这?一盆水用完,那身上便没那么?烫人了。

  宋慧娟便没再上床,坐在?床头倚靠着箱子,望着窗外的月亮发起了呆。

  她不知道陈庚望为什么?会问出那句话,但答案是肯定?的。

  怎么?会不恨呢?

  从前多苦的日子都熬过来了,那撑着人活下去的念头从兄弟身上挪到孩子们身上,虽说日子苦的厉害,但总归还?是慢慢熬出来了。

  即使她死了,那时?也没觉得有?什么?遗憾,只是不大放心罢了。

  可她无论如何也想到不,那些日子都算不得苦,最苦的莫过于亲眼看着自?己?的孩子们落得个凄凄惨惨。

  这?无异于在?一个母亲的心头上剜肉一般,如何能不痛不恨呢?

  ——

  陈庚望再醒来时?,天色已经有?些亮了,他偏过头去看,那额上的毛巾滑落下来,遮住了视线,看着手里的毛巾,望着倚在?床头的妇人,陈庚望的心口?隐隐作痛。

  那梦里的许多事,以?及突然出现的记忆,让他不知如何面对。

  陈庚望坐起身,披了衣裳,下了床,将人抱在?怀里,放进了里侧还?温热的被?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