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不配南
那可?是当朝最擅长?绘花鸟鱼虫的鹤仙山人。
一画抵万金,许多公爵家中或都寻不出一副来,他一口气买了三幅!
更莫说平日里他有多奢靡成性。
蜀锦制的床品要日日更换新的,琉璃碧玉盏子只因色泽不好就被他扔至一边…尤妲窈实在?不明白那盏子色泽如何不好了,那莹莹泛光可?是帝王绿!
虽说舅父之前提起过,表哥家中颇有家底,可?按他如此?花银子的速度,只怕在?他病重撒手人寰之前,就会将家底挥霍一空。
想到这些,尤妲窈不禁悠悠叹了口气。
能省一点便是一点。
这些仙客来的美味佳肴,既然表哥耍性子不想吃,那也不能浪费了,便留给?她和阿红当晚餐,又或者分给?其他下人共食好了。
尤妲窈正在?小厨房中备菜,正巧何嬷嬷进来,命一众婢女抬了些新鲜食材进来,她一眼便能瞧出这些东西的迥异之处,若是从寻常农户处买来的自家青菜,多半是良莠不齐,多少也会带着枯枝烂叶,刚从地里拔*出来还带着泥。
可?这些蔬菜却格外不一般,叶片硕大,翠绿喜人,根部干干净净一丁点泥污都没有,是佳品中的佳品。
还有鸡蛋也是。
一般来说,十个蛋中若能打出一个双蛋黄,那便已经?是足够令人惊喜的了,可?府中的这些鸡蛋,十个蛋中竟生生有九个都是双蛋黄。
这些绝不是普通的食材,而是从专门的农户处采买来,专供给?达官贵人的佳品。
好虽然好,可?价格必定也会翻上?好几倍。
尤妲窈瞧着有些肉痛,将何嬷嬷拉到一旁来,抿唇柔声道,
“这些蔬果也就看着卖相喜人些,可?实际尝在?嘴里,同那些寻常的并无区别,既如此?还是莫要花这么多冤枉银子,将其省下来多抓几副药岂不乐哉?
如此?花销,终究不是个办法,嬷嬷还需劝劝他。”
这傻孩子终究只是个七品小官的淑女,并未见过什么世面?,不晓得真正的世家豪门中究竟时?候如何过活的,更是不明白天潢贵胄的心思。
澧朝皇族可?不是什么贫苦起势的门户。
自开朝历代之前,李氏家族就已是一方霸主,祖祖代代就已积累了巨额财富,后来在?几方势力?的角逐中,登顶坐上?了至尊皇座后,于钱财方面?便更无后顾之忧了。
须知比起维系那座几千年屹立不倒,富丽堂皇的皇宫,小花枝巷的这间宅子所花费的,不过就是沧海一粟罢了。
不过哪怕是皇家拔下的一根毫毛,也确是寻常人家祖祖辈辈都难以企及的存在?了。
可?现?在?皇上?既有意隐瞒身份,那便不能将这层窗户纸捅破了。
何嬷嬷这两日旁观着,只觉皇上?虽没有表现?出来有多喜欢这位尤大姑娘,可?到底是不排斥的,这对个向来不近女色的帝王来说,已经?是极大的突破,虽还不晓得她究竟能不能成事,可?何嬷嬷还是愿在?旁推波助澜一把。
“人来这世上?一趟,到最后都是一把黄土。
既如此?,何须要在?意这些身外之物呢?若是这些银钱,能让我家主上?些微舒心些,豪掷万金又何妨?”
何嬷嬷有心提点,
“且主上?他患了心疾脾气不好,姑娘切莫再因花销之事去烦扰,惹得他不快。
便给?姑娘透个底,你只放心,再多的银子咱家也花得起。”
这财大气粗的模样?,倒让尤妲窈觉得是自己忧心太过。
其实说来也是,表哥这心疾一旦发作,或不知何时?就撒手人寰了,今朝有酒今朝醉罢了,何须去想那么多呢?
她更该忧心的,实则是她的狐媚大业。
做出几道拿手的家常菜后,她在?花厅耐着性子陪李淮泽用膳,待他吃完刚放下筷子的瞬间,便迫不及待凑上?去,眨着晶亮灿灿的问?道,
“那表哥,我接下来应该怎么做呀?
虽不知赵琅心中是如何看待我的,可?他必然是对我有了些许印象,我接下来,是不是就该乘胜追击?”
不得不说,她狐媚男人的手段虽不怎么样?,可?这手厨艺比起宫中的御厨,反倒还要更合他的口味。
李淮泽吃饱喝足,难得松懈些许,将后背整个靠在?椅背上?全然放松了下来,蓦然间她那张灿若芙蕖的脸就凑了上?来,二人的距离,近到她洁白无瑕脸上?的细软绒毛都纤毫可?见。
眸光天真,宛若孩童。
可?这个半撑在?桌上?的姿势,却将她格外窈窕的身段,显露到了极致,胸前盈满,腰肢细软,丰臀翘起。
单纯与妩媚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在?她身上?完美杂糅。
李淮泽稳住心神,尽量压下心底的异动,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专注回答她问?题模样?。
“追什么?赵琅在?澧朝的追随者万千,缺你这么一个么?
须知追着男人跑,是最下等,最无可?奈何的伎俩。
他现?在?既已知道了你的心意,那你接下来要做的,便不是追,而是要勾。”
“勾得他心痒难耐,魂牵梦萦,久久不能忘怀……需绞尽脑汁,让他主动来寻你。”
尤妲窈闻言愈蹙愈紧。
她原先的是,左不过就是赵琅喜不喜欢她,却哪里能想得到,这里头还有这么多弯弯绕绕?
“勾,如何勾?”
李淮泽抬起指尖摸了摸下巴,又带着琢磨与探寻的眸光,仔细看了看她,
“既是要勾人,那必得展示自身最独特的亮点。
……可?你除了这张脸与这幅身段,还有何能拿得出手的么?”
这虽是正常发问?,可?尤妲窈却莫名从此?话中听?出些了讽嘲的意味。
她可?不是轻易认输的人,立刻站直了身子,梗着脖子道,
“那自然是有的。
姨娘自小就教我歌舞,我也是有些童子功在?身上?的,只是许久没练了,要多花些时?日捡起来罢了,且我这些时?日开嗓,唱功已恢复许多了。”
她的歌喉,李淮泽自回京的那天晚上?,就已经?见识过了。
可?他也听?何嬷嬷说了,这几日她天不亮就戴了帷帽出府,特意去府外寻偏僻处开嗓练功,就冲她这般股勤勉的心劲,哪怕是耳朵再受回罪,他也愿意再多给?她次机会,将指尖朝空旷的庭院中一摊,示意:请开始你的表演。
表演就表演!
尤妲窈带了股想要证明自己的心气,阔步跨出厅堂,走下石阶,站立在?了花团锦簇的庭院中间,在?开口的瞬间,她忽又心怯了,毕竟表哥丝毫没有将注意力?放在?她身上?,只坐在?桌前,伸手接过何嬷嬷端上?来用以润喉的顶级大红袍,埋首吮茶。
如此?浑不在?意的态度,倒激起了她的斗志。
她深呼吸一口,先是清了清嗓子,然是终于张嘴,在?庭院中放声唱出声来。
初时?或是有些紧张,又或是还没有进入状态,所以嗓音难免有些涩然,可?三五句后,逐渐进入佳境…
李淮泽原也并不指望她能唱出什么花来,连眼皮都未曾抬,可?渐渐听?到后头,用茶盖拨弄杯中水波的指尖顿住,眸底闪显出些讶然,这才抬眼朝庭院中望去…
雕梁画栋的庭院中,各式各样?的奇株异花,正开得灿烂。
那个穿了樱草黄衣裙的女子,却让她身周的一切都显得暗淡无光,只看上?一眼,便让人再难将目光挪开一寸。
那是一支潭州的民谣。
她吴侬软语,柔声软唱的同时?,娇软的身姿也微微随着歌声摆动,抬臂转手,翻腕踱步,裙摆翩跹着在?庭院中小幅绕上?一圈,所过之处,花枝乱颤,枝叶拂落,惊起了正在?采蜜的蝴蝶,它们挥展着五颜六色的翅膀,围在?女子身周久不能散。
歌喉婉转,林簌泉韵,宛若天籁。
舞姿曼妙,韵味十足,好似仙姬。
歌罢舞毕。
色彩斑斓的蝴蝶还并未散去,她身在?其中,眸底透着潋滟灿灿的波光,脸上?挂着盈盈的笑?意,略带了些娇意软声问?道。
“子润哥哥……
如此?,够勾人了么?”
第三十章
“子润哥哥……
如此,够勾人了么?”
李淮泽琥珀色的瞳孔微扩,原一直沉浸在?方才的景象中,现忽被这么一问,才终于回过神来。就因为这帝王的身份,人人都以?能为他献艺为傲,所以?不是没有见过澧朝的绝色歌姬,也不是未曾听过由番邦敬献的灵魂歌者……每一个都是在万众期待之下,浓妆艳抹,粉墨登场。
可尤妲窈与她们的路数却完全不同。
若是单论歌喉,她自然是比不上她们任何一个。
可素面朝天,浅衣银钗,没有奏乐与伴舞,就这般简简单单站在?庭院中浅声吟唱,却很有些?家常亲厚的味道?。
乱拳打死老?师傅,便?就是这样的道?理。
好似今日?的春光都格外关照,她静立在?百花丛中,整个人都在?发光发亮。
李淮泽喉头暗滚,指节微曲,默了许久之后,终于将神思由眼前美轮美奂的景象中抽离出来,他恍惚间记起?她还在?等答案,不过并未马上回答,而是先?埋首吮了口茶水,
“尚且差强人意吧。”
或是面对熟悉的亲近之人,所以?尤妲窈并未太过怯场,将她平日?所练习的功力,发挥了个了十成十,原以?为会一雪前耻,得到表哥的赞扬,谁知?却得到“差强人意”的评价,不免有些?失落。
李淮泽觑了她一眼,解释道?,
“须知?你是要做狐媚,而不是要做歌者。
你这开过嗓后的歌技,确要比寻常人强上一些?。
可于勾人二字,还尚差些?火候。”
“歌喉不过也是你用来吸引男子眸光的工具而已?。
不仅要好听,更重要的是神韵。
要么,魅惑蛊人到极致,用声线撩拨,让人心痒难耐,恨不得圈其自珍。
要么,清冷高傲,自带洒脱,如高不可攀的雪山之花,激起?男人最原始的征服欲。”
“可这二者,你实在?是哪一样都不沾边。”
若是这样说起?来,那?尤妲窈确自愧不如。
她将这些?话?暗暗记在?心中,决定今后将歌舞技艺,都尽量往这两方面靠一靠,只是想着想着,思绪不禁又飘远了……
好似每一次,表哥都能给她最中肯的建议。
虽有些?角度格外清奇,言语也格外犀利些?,可实在?是说得鞭辟入里?,令人不得不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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