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不配南
绯闻中的主角现身,静立在石阶之上,周身霞光万道,映得庭院愈发金碧辉煌。
方才还喧闹着的宾客们瞬间安静,连脚步声都不曾有,时空好似也?停滞了一般。
过了几息之后,众人才反应过来,开始低声窃窃私语。
“太美了……就算冯得才当真痴迷于她,我好似也?能理解了。”
“说实话……她瞧着压根就不像会向男人主动示好。
倒像是男人捧了金山银山到?她面前?讨好谄媚,对她穷追不舍的。”
……
颜值就是正义。
那张光艳逼人的脸,好似无形中消解了不少对她的偏见?。
其?中倒也?不乏有清醒者,未彻底被?她的皮相迷惑。
“你们光顾着看脸,莫不是浑然忘了她与小厮厮混在床,被?人当场撞破之事?”
“就是,生?得好看有什么用,她不安于室,水性杨花啊!”
宜春候府嫡长媳金芸,此时也?扯了扯婆母的袖角,悄声道,
“现明白勐哥儿为何为了她要死要活了,这任谁见?了都得迷糊……
方才忠毅候夫人不是解释与冯家退婚,不干她这外甥女的事儿么?指不定这尤家大娘就是根好笋呢?既勐哥喜欢,婆母不妨好好考虑考虑,其?实也?不过就是个七品小官家的庶女,任她本事再大,还能翻出天去?”
李凤兰以?往见?过尤家的另两?个女儿,在她看来都是庸脂俗粉,上不得什么台面,所以?也?只以?为尤家大娘也?是那等货色,可今日?打?眼一瞧,倒觉得此人与想象中大不相同。
这通身的气派,哪里像是小门小户出来的?饶说是金枝玉叶也?绝不为过!
与那些个整日?守在后宅,无甚见?识的妇人们不同。
李凤兰自小随军征战,见?识广阔,阅人无数,看人很有一套自己的章法,这孩子眸光灵动而澄静,但?确实倒不像是个脏心烂肺的……所以?对于儿媳的话,她并未立即否决,只道了句,
“究竟是好笋还是歹笋……且再观望观望再说……”
这厢。
眼见?身周的男宾,纷纷朝尤妲窈投去或爱慕,或青睐,或欣赏,或狎玩,或探究……等各种迥异的目光。
赵琅眸光沉冷,更是欲将?指尖的杯盏掐到?粉碎。
以?往由于是二人是私下往来,所以?窈窈每每出门,为掩人耳目,常是素衣银钗,头顶往往还戴着那顶遮掩容颜的碍事帏帽,给人的感觉是宜室宜家,温柔小意,清幽婉转……这便足以?让他心陷其?中。
更莫说今日?,没?有那些因担心被?人撞破,而所谓的小心翼翼。
她坦荡而至,盛装而来,艳惊四座。
浑身上下都透着任世人如何诽我谤我笑我侮我辱我,都自泰然处之的从容。
赵琅从未见?过,甚至从未想过,她还会有这一面。
整颗心都更加躁动。
那份爱慕与痴迷愈发多了几分。
那感觉,就像是件仅自己私藏观赏着的挚爱珍宝,乍然被?掀翻出来,引得人人觊觎。
今日?宴请待客,毛韵娘在后院打?理完庶后,被?几个诰命夫人绊住脚一时脱不开身,只楚文昌与楚潇潇兄妹二人留在前?院待客,眼见?尤妲窈来了,在众人议论声中,楚潇潇笑着迎了上去,连声夸赞道,
“以?往从未见?过妹妹如此穿戴,方才险些没?能认出来,真真是亮眼极了!赶明儿我就去你屋里将?那些素净颜色的衣裳全都扔了,给你送些鲜艳靓丽的去!”
尤妲窈想到?今日?或许会有许多人打?量她,也?暗自给自己做过一番心里建设,可当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她时,排山倒海般的无形压力也?随之而来,正在无所适从之际,好在潇潇表姐及时出现来救场了。
面对熟悉的人,尤妲窈到?底自在了些。
她微微垂头,面上露出几分腆然,抿唇笑了笑,
“舅父寿宴,我想着不能失礼,总要穿得喜庆些才好……”
姐妹二人寒暄着,然后亲昵牵手挽臂,软步下了石阶。
按理说这样的场合,尤妲窈理应跟自家两?个姐妹在一处,偏巧今日?钱文秀没?有来,带着那两?个亲生?的回老家走亲戚去了……
尤闵河倒是到?了,现人身在后头霞香院,在那些官老爷身前?作陪,且她一个闺阁女儿家,也?总不好跟在父亲身后交际的,所以?楚潇潇便将?她引入了自己相熟的闺蜜圈中。
这次被?提携入京的武将?,不止忠毅候一个。
也?有许多由潭州升调的旧部,全都携了家眷安置在了京城中。
这几家人的家主,都是自战场上刀山火海拼杀出来,能为彼此卖命的交情,内眷们的关系也?异常亲厚。
不仅毛韵娘与那几位夫人相熟,楚潇潇与这几家的姑娘,也?都是自小一起长大的手帕交。
楚潇潇将?人往前?一推,笑着介绍道,
“这位便是我同你们提起过的表妹。”
尤妲窈心里有些紧张。
原以?为她们或都听?过那些不堪入耳的流言,所以?存了先入为主的偏见?,并不太待见?她,丝毫没?有想到?自己竟然很快就被?接受了,身前?这两?个姑娘都含笑望着她,温言细语地介绍着自己的姓名……
女孩子之间的友谊或就是如此,是否投契,好似望见?这人的头一眼,便能抿出来。
论起来,还是头次感受到?陌生?人的亲厚,尤妲窈委实有些受宠若惊之感。
相貌清丽,身形更瘦弱些的姑娘唤做吴萱,心思格外细腻,或是瞧出尤妲窈还有几分不明所以?,只凑近了些,笑着软声道,“……窈儿不必见?外,之前?的事儿潇潇都同我们说过,全是误传。”
脸蛋圆圆,眉眼弯弯的姑娘是曲静霞,她更活泼些,在旁吃着糕点,点头附和?道,“以?后再有人传你的闲话,我就当场啐她一脸!”
所以?这世上哪里来得什么无缘无故的好意呢……之所以?在如此社交劣势中,还能在交际场上有半只脚掌的落地之处,都是舅母与表姐在身后为她使劲儿,靠的是忠毅候府响当当的名声在做背书。
楚潇潇是个细致之人,能理解表妹初次赴宴的不安,所以?率先牵头,带着两?个手帕交与她熟悉,又在身侧陪候许久,眼见?表妹确确实实自在了些,这才一点点将?她往外引,见?过些关系相近的伯娘婶婶。
眼见?这位娇客得主家这般看重?,旁人无论心中如何做想,面上大多也?会虚虚浮出个笑脸来。
尤妲窈呢,也?不刻意逢迎讨好,卖乖弄俏,也?不上杆子解释自己受过的冤屈,脸上自始至终带了几分客气平淡的笑容,只管跟在楚潇潇身后为她引荐,遇上些面善的,软声糯糯唤几声“姨母安好”“伯母见?安”……就已然刷了一波脸熟。
其?中自然也?有些不好相与的角色。
有三五个闺秀原聚在一起说话,远远望见?她们过来时,其?中衣着最华丽的那个,吊梢着凤眼,蹙着眉头立即起身,“咱们几个还是去旁处吧,免得沾上什么狐媚晦气。”
“你说谁狐媚呢?”
楚潇潇是个暴脾气,立马就想要冲上前?去理论一番,却被?吴萱从后面扯住了袖角,“那位是摄政王嫡女,咱们还是离远些,莫要与她起冲突。”
尤妲窈也?一把拽住表姐手腕,“凭她说什么,左右我不放在心上,表姐莫要为了我冲动,顾全大局要紧。”
除了这个小插曲以?外,尤妲窈的社交之路倒也?勉强算得上顺畅。
只是今日?杂事繁多,不止毛韵娘忙得头脚倒悬,楚潇潇也?不得片刻安生?,不仅要招待其?他宾客,还得随时听?母亲吩咐支应后厨……眼见?尤妲窈有另两?个闺蜜作陪,她略略交代几句,便去忙其?他事情了。
而吴萱与曲静霞虽也?与她相谈甚欢,可三人的交际圈并不完全重?叠,到?底是头次相见?,总不好因为要照应她,就彻底冷落了其?他闺蜜……
尤妲窈咂摸出了她们的不便之处,就随意寻了个更衣的借口,往后院厢房中去了,预备着先小憩一会儿,待正式开席时再来用膳。
今日?通府上下都格外忙碌,仆婢们个个脸上都有些焦急神色,手上端着食材酒水,脚步快得生?风……好在她对忠毅候府格外熟悉,也?不欲在此等紧要时候添麻烦,只依稀记得靠近花园处的东南厢房是个清静之处,便将?嬷嬷遣去筵席上做帮手,只带了阿红往后院中去了……
在庭院中时,赵琅便一直很关注尤妲窈行踪。
只是她们几个女眷凑在一处,他不好随意凑上前?去,眼下见?她终于落了单,想着许是能有说话的机会,所以?便追了上去……
第六十七章
小女娘有些骄傲是应当的。
不愿做妾,赵琅也能理解。
往往这种?时候,就需要付出更多的耐心,待她?彻底想?通了,也就就范了。
赵琅确信,方才在庭院中窈窈必然是看见自己了,只?是因心中有气,且又避讳着,不愿让旁人知晓二人之间的关系,所以才那般视若无睹,现下他怕别人看出端倪,倒也不敢跟得太紧,只?若近若远跟在后头……原以为她或只是应酬累了,想?要独自在庭院中躲躲清静,哪知那个胭脂色的身影竟越行越远,跨入雕梁绘金的垂花门中……
脚底迟疑一下。
他到底不愿错失这次机会,追了上去。
谁知还未踏上那垂花门的石阶,就听?得后来传来一句。
“入了垂花门,便是后院,外男不得擅入。
赵公子是有礼之人,不会在我忠毅候府犯了此等忌讳吧?”
竟被抓了个正着。
赵琅一回头,发声者正是之前在书斋门口见?过的,忠毅候嫡长?子楚文昌。
眼睁睁望着那个娉婷身影,在回廊转角处彻底消失不见?,赵琅面上闪过一丝失落。
可?面对此番质问,他还是迅速冷静了下来,只?微微朝前呵身,有条不紊解释温声,
“是我莽撞,急着更衣,确有些慌不择路,并?未有意冒犯,还望楚小侯爷见?谅。”
由上次书斋,楚文昌便清楚这二人间必是发生过什么?,可?那是表妹私隐,她?既不愿说,那他这个做表哥的必然?也不好问。
只?是他们好似并?非像是两情相悦,毕竟方才在庭院中时,他眼瞧着表妹甚至连眼神都未给过赵琅一个,倒是这赵琅行迹鬼祟,对表妹紧追不舍……
这人瞧着不像个蠢的。
怎得行为举止却如此不知分寸?
今日这样的场合,这个与窈儿沾亲带故的表哥,尚且要与之避嫌,不能表现的太过亲厚,他赵琅倒好,硬生生跟了表妹小半柱香,还昏头转向得连后院都要闯,若是被有心人咂摸出些什么?来,岂不是又要陷表妹于水深火热中?!
瞧着眼前这个绣花枕头,楚文昌就气不打一处来。
一想?到表妹或就是因为他把自己拒绝了,他便是实在想?要将其敲打一番,也不怕直接摊开了说,炮火连天的语气怼道?。
“在书斋也是,今日也是……其实赵公子何必要如此穷追不舍,将事情搅得这般复杂?
你若心仪表妹,直接上门求娶便是;若是畏惧人言,那往后便莫要来沾边……女孩儿家韶华易逝,哪儿经得起你这般拖泥带水?你莫不是觉得表妹身陷流言,便可?这样随意招惹?若真如此,那便是错想?了,我忠毅候府虽比不得簪缨世家,可?若想?要护个表小姐,还是不在话?下的。”
这番话?下来,听?得赵琅脸上红一阵白一阵,险些有些无地自容。
今日原是来忠毅候府贺寿,作为宾客,他身后代表的是陇西世家,合该好好规范言行,哪知被忠毅候府的下任家主?撞破想?要私闯后宅,还被这般斥骂一通,若是传扬出去,只?怕他苦心经营的好名声是保不住了。
如棒喝般,赵琅彻底清醒了过来,他才惊觉方才自己竟如此感?情用?事,只?再三道?抱歉,又倾身拱了拱手,朝前院的方向去了,而楚文昌虽对他有些微词,可?到底来者是客,眼见?这人倒也算得上知趣,便也不想?将事情闹大,眼前前方又来了三两个宾客,便又挂上副应酬的笑脸……
今日忠毅候的寿宴场面格外盛大,朝中百官几乎尽数都到场,摄政王也过来略坐了坐,甚至宫中都送来了几样珍稀贺礼,宫中的礼官甚至还传来了道?嘉奖文书,上头尽是写对楚丰强的溢美之词……这无一都在证明?着楚丰强圣眷正浓,前程远大。
自皇上登基之后,还从未厚赏过哪个臣子,忠毅候这可?谓是破天荒的头一遭,众人眼见?这情形,只?觉终有一日楚丰强或得虎符兵强,执掌西北各军……大树底下好乘凉,百官都生了些攀附的心思,而利益结盟最好的方法便是联姻。
已经到了适婚年龄,却还未婚配的楚文昌与楚潇潇,已然?成了块香馍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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