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夏南北
“不错不错,”老师笑着给解小琴调整下腰弯曲度和手臂,“动作要再稍微有点张力,在这一个部分的时候,柔弱和用力要明显地分开展示……”
不过两句话指点,解小琴的动作更趋于完美。
文工团里老师不少,但是能够编舞、又是从总政下来的老师只有苏老师一位。这次团里有三个节目参加慰问巡回表演的筛选,全出自她的手。
哪怕这个舞蹈是她最有可能拿到名次的,苏老师仍旧只带着大家伙练习了三遍,就去其他的练习室了,经过门口的时候,她看向一直默默看别人演示的夏昭芸,淡淡地说:“你跟我来。”
夏昭芸挑眉跟上去,顺手将练习室的门给带上。
原本屋子里练习的人,立马聚在一起小声地讨论着:“你们说苏老师喊她出去干嘛?”
“我猜啊,老师肯定要批评她,让她知难而退,不要耽搁了大家夺取冠军。领舞跟咱们这些伴舞,也需要一定的磨合期,总不能因为她一个人,让咱们跟着配合她熟悉吧?”
“也不知道薛团长怎么了,咋就认准了她?”
“小琴知道吗?你最得苏老师的喜欢了,肯定能猜出来吧?”
解小琴紧抿着唇瓣,眉头带着些担忧,“我,我担心苏老师会将小夏同志换到其他的节目里。”
众人一听连连点头,“这个主意不错耶,薛团长只是坚持夏昭芸当领舞,可没具体指派哪个节目。”
“咱们这一个节目里,小琴是领舞就不说了,你一向基本功扎实,表现力不错,就是其他伴舞,哪个不是团里的尖尖?”
“凭什么咱们这么多人的优秀,只为了烘托她的不同?”
“苏老师抓紧把她调走吧,不然小琴这一周的努力不白费了?”
解小琴笑着摇头:“怎么会呢?这是锻炼我的机会,能不能领舞对我来说都是一样的,只要能站在舞台上,我就高兴!”
众人对她是一阵的夸赞,顺便着踩一下夏昭芸。
苏老师引着夏昭芸往外走,一直到了下一个练习室门口,没进去,就隔着硕大的玻璃窗,示意夏昭芸往里面看。
“夏昭芸,我承认你天赋、技巧和基本功都不错,只要假以时日,能入总政也说不定。但以后的事,谁也说不清。”
“不过,如果你早来一星期,我绝对听从薛团长的建议,让你当刚才那个最有可能出成绩节目里的领舞。”
“但是你也知道,这是团体舞,哪怕是领舞,也不能脱离其他舞者的配合。这临时换领舞是最忌讳的,更何况解小琴同志表现的还不错,从厂里利益的角度出发,我不可能撤了她让你上。”
“不过让你当伴舞,也确实屈才,我准备让你试试其他两个节目。”
“每个节目我都用心编排设计,可上面对文工团下了死命令,必须拿到第一名。所以团里优秀舞者都供在刚才的节目上,其余俩节目的舞者多多少少都有点不尽人意。”
“团长说你控场力不错,那你就选个节目,证实下自己的实力吧。”
苏老师说得漫不经心,唇角的弧度还带着讥讽。
她是总政出来的老师,那里可是所有文工团同志们奔赴的天堂,不亚于帝都大学对学子们的诱惑。
她一向以此为傲,也是听着别人夸着她天赋好有灵性长大的。
别人觉得夏昭芸是多么好的苗子,她并不觉得,因为在她看来,一个合格的舞者得有一片纯净执着的心,而夏昭芸的杂念太多,那双眼睛里永远藏匿着黑暗。
这样的人怎么配登上舞台,还成为领舞?
音乐纯净才能洗涤人的灵魂,舞者是将自己当成琴键弹奏舞动,亦是如此。
夏昭芸抬头看见屋子里跟众人一起挥汗如雨的宋珍宝,笑着说:“好,不过老师,我选另一个节目。”
苏老师意外地挑眉。
夏昭芸虽然入团不久,但两年对于一名舞者来说也不短了,起码她应该很清楚团里每个舞者的实力。
所有舞蹈上有出色表现的同志都被安排在第一个节目中,如今这间屋子里排演节目的是较为中庸的舞者,而夏昭芸指的那个节目,几乎是吊车尾存在的。
这一群人舞蹈天分几乎没有,品行又吊儿郎当,是关系户,来这里镀个金寻个不错的对象,等年龄一到再转岗。
老师都对这批人秉持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谁都不敢问,谁也不敢管。
苏老师的意思是,与其花费这么多精力排演三个节目,倒不如集中精力做一个。
没想到这个小姑娘比她想象中的还要自负,她也看到房内的宋珍宝,笑出声来:“小姑娘,很多时候你得学会对人忍耐和对生活妥协。”
“现在你年轻,根本不知道自己一时的赌气、计较,将会错过什么。”
“你是名舞者,但凡想要在这条路上走得远,就该冲着目标而去,而不是由着自己的任性!”
“你觉得,你真能凭借着自己一个人的优秀,就能带活整个团队?还是你根本没有将这次比赛当回事?”
“攀附上了厂长公子,又是英雄的媳妇儿,所以准备回家相夫教子?”
说到这里,苏老师哪怕对她意见很大,也有了点惋惜的情绪。
夏昭芸轻笑着摇头:“我喜欢灯光、喜欢舞台,喜欢跳跃实现梦想的愉悦。我要去总政!”
苏老师嗤笑声:“喊口号人人都会,真正能被总政挑走的没几个,而且她们年龄都不大,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
夏昭芸没继续这个话题,而是问道:“苏老师,我能对节目做些变动吗?”
苏老师打量了她一下,内心带着鄙夷,编舞是技术活,哪里是容易的事情。
每个编舞老师,都是从舞者熬上来,把舞蹈动作、音乐给吃透,经过许多次观摩学习请教,慢慢有了自己的心得体会,再经过不少次的编舞比较,硬生生用时间、勤奋、天赋和实践堆积起来的。
她一个黄毛丫头,敢揽编舞的事情?
“夏昭芸,你知道自己说得是什么嘛?虽然我对三组不抱什么希望,但是在节目筛选的时候,咱也是跟其他兄弟单位一起,太差了丢得是全厂的脸。”
“我都是勉强让三组处于不丢脸的程度,输也输的不出挑。”
“你连节目都没看,怎么改,能改成什么样子?等丢脸了,领导寻得是我!”
“不过,”苏老师盯着夏昭芸那清绝又带着魅惑的小脸,神色肃穆道:“如果你能立下军令状,那么我就放手让你试试。”
夏昭芸一愣,抿唇问道:“不知道苏老师,让我立什么样的军令状?”
苏老师看着屋里挥洒汗水的姑娘们,笑着说:“我不指望你能拿到第一名,但是在五十来个节目中,目标前十总不过分吧?”
“我不是不讲道理的人,非得给你们定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你要是能完成,我也保你八月份参加市里的文艺联欢,否则你就踏踏实实跳舞,不要再跟我提编舞的事情!”
“连走路都不稳当呢,还想跑。”
夏昭芸很诧异,看向苏老师,女人三十来岁离异带着个八岁的小姑娘,三年前从总政下来,直接被昭阳制衣厂聘来当舞蹈老师兼编舞。
她身上拥有着这个年代文工团多数舞者的特点,清冷傲慢不太容易相处,在工作中也是诸多挑剔,被人按个苏真人,跟袁师太齐名。
苏老师好笑地看过来,“怎么,是不是觉得这个军令状对你百利而无一害,不像是我的风格?”
“是不是我得抓住你的小辫子不撒手,才对?”
夏昭芸笑着连连摇头,“没有啊,就是觉得刚才那会儿苏老师格外帅气、美丽动人。”
苏老师没好气地瞪她,“我虽然看不惯你的为人处事,但是你的天赋确实不错。”
第94章 六十年代文工团一姐(33)
说到这里苏老师微微有些晃神:
“孩子,人的一生不可能重来,我们舞者的青春就这么几年,许多人因为年纪到了、身体的柔韧性不够,或者旧伤全面爆发,只能被迫离开这个岗位。”
“高嫁是许多文工团女同志们的目标,像是我能够凭借着实力继续端这碗饭的寥寥无几,更多的则是生活所迫,不得不转岗庸碌得跟自己以前鄙夷的人一样,再没有舞台上的靓丽、光鲜。”
“一个合格的舞者,是要将自己的全部献给舞台,心里杂念太多,怎么能跳出存粹的舞蹈?又怎么能一直做自己喜欢的事业?”
夏昭芸抿唇笑着:“谢谢老师,以后我不会想那么多了,一心一意地跳舞,成为舞台最闪耀的那个!”
苏老师瞪了她一眼,“你也得学会谦虚,知道什么叫做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总政里的姑娘可都是从全国挑来的台柱子,天赋、灵性、容貌、技巧等等,哪个比你差?”
“关键是,人家还勤奋、谦虚好学,不像是你,光长得好看,嘴巴应承得快,真有幸进入了总政,也要被啃得骨头不剩!”
夏昭芸耸耸肩,倒是没有之前的严肃和认真,还带着玩笑口吻问:“苏老师,如果我能拿回前三呢?”
苏老师嗤笑声:“不是我看低你,而是你忘了你舞伴的真实水平了,她们顶多算是入门,给你一年时间,还有可能达成这个目标。”
“只有半个月,总政的王牌老师都不能打包票。”
“你要真能做到,我就破例给你往总政引荐!”
夏昭芸诧异地侧头,“苏老师,您说得是真得?”
苏老师没好气地拿出手戳她的额头,“你当我是你,承诺不管做不做得到就随便来?我今儿个话还真撂到这里了,你只要给我拿来前三,我就舍下老脸,给你引荐过去。”
“不过先说好了,我是引荐,到底能不能成,还是看你的水平。”
夏昭芸心里火热不已,这是她的执念,应该说是每一个舞者的执念。
她眉眼弯弯直点头:“应该的,若是我实力不能迈入总政的门槛,那我还不稀罕进去呢。我是宁做鸡头不做凤尾!”
“你也就这点出息!还愣在这里做什么,当时间还长?”苏老师将人往前一推,自己去了跟前的练习室,并没有一丁点替她去隔壁打招呼的意思。
夏昭芸笑着摸摸鼻子,微微抬头挺胸收腹,走过一间练习室推门而入。
原本吵闹的屋子有一瞬间的寂静,众人神色肃穆还各个摆出认真练习的姿势,有得在做拉伸,有得在地上练习一字马,有得跳跃腾转……
可大家用余光一撇,见是消失了半个月,被大家当话题嚼烂了的前台柱子,翻个白眼不满地哼哼两声,姿势没动,但是她们的嘴巴吧嗒吧嗒又说开了,继续恢复到菜市场的热闹。
“市中心的百货大楼来了一批款式新颖的裙子,你们休班的时候去不……”
“我得跟我爸妈回爷奶家,推脱了好几次了,我家老头子放话了,说再不去就不要我这个乖孙女了,那叫一个铁面无私……”
“我去,不过我不去百货大楼,而是跟人约好了看话剧……”
“话剧?就是那个黄先生根据舍先生的小说改编,再由总政话剧团里最最最有名气的蓝天和东风组合合力出演的《茶肆》?”
“这个我也知道,听说是上面点名要求排的,要打造与国际接轨的艺术剧目,光是出演的就有五十多个演员呢。之前是内部观看,反响特别好,这才开始往外放送,一票难求,往后肯定要登上国际大舞台……”
“谁要是去了,那不是等同于跟国内外领导们一起观演过……”
一时间能够去剧院的女同志,成为众人追捧的对象。
夏昭芸眸子微微一转,笑着上前跟她们坐在一起,摆出漂亮的一字马道:“赵思恩同志,好巧呀,周末我也要跟家人去看《茶肆》,咱可以一起搭伴去,完了再去我朋友那吃烧烤。”
说完,不等众人反应,她又侧头跟另一位说:“彭淑兰同志,我知道你说的那批裙子,从魔都来的裙子款式确实新颖,但是布料还不如咱们厂里的好呢。”
“你要是喜欢,我回头给你画出来,咱们拿着厂里的布料按照自己的尺寸用缝纫机踩出来,保管彭淑兰同志,成为咱们厂里夏天的一道风景!”
夏昭芸继续换了个人道:“姚云英同志,我也知道几套老年人夏衫款式,简洁大方又倍儿好看!咱们厂子的棉麻做透气还吸汗,保管老爷子、老太太穿上,将你这个乖孙女疼心坎儿里……”
众人默了,齐齐瞪着她。
还是姚云英吭哧声:“宋……夏昭芸同志,你这么有本事,咋不上天呢?”
夏昭芸打了个响指,一本正经道:“姚云英同志这个想法十分有创意,给了我灵感,所以我准备对咱们参演的节目,进行大刀阔斧地修改。”
“就添加一个飞天的环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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