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嫡姐换亲之后 第174章

作者:明春鸢 标签: 天作之合 宅斗 甜文 先婚后爱 穿越重生

  苏御史便道:“除此之外,还有安国公府、齐国公府数家豪奴倚势强买田地、勒索百姓之事,皆有实证!”

  ……

  沈相清回到了宫外车上。

  数九寒天未过,他却出了一身的汗,连内里棉衣都湿透了。

  先被毫无遮挡的冷风吹了一路上百丈远,再进到温暖紧闭的车内,他不由打了个寒噤。

  “二哥,快喝姜汤!”沈老三塞给他一个碗,又小声用气音说,“这是淑人先预备下的。”

  他又感觉,淑人好像没有那么冷心。

  沈相清接了碗一愣,却没立刻喝,而是赶着说:“淑人,成了!”

  他这时才想起来笑,话音也欢欣雀跃:“那理国伯——温息——当场就被拖出去下狱了——”

  “我知道。”纪明遥轻轻地说,“我看见了。”

  看见了理国伯是怎样只着中衣、脚步踉跄、面如死灰被押出宫外。

  可他受的这点屈辱能算什么?还及不上娘当年遭受的百中之一!

  沈相清忽然又不敢笑了。

  “淑人……”动了动腿,他不安问,“你,不高兴吗?”

  “高兴啊。”纪明遥垂下眼帘,“但再高兴,我娘就能回来吗?”

  妈妈是因病早逝,她认了这是命。她不向命运抱怨。

  可娘本不必被人强买、本不必被人谋害!这是人祸,并非虚无缥缈的“命”!

  这是只要强权一念看开,就能避免的人祸。

  “温息只是下狱而已。”纪明遥轻声说,“就算他真死了,我娘也回不来了。”

  沈相清重重垂下头。

  “是我、是我当年软弱——”

  “二哥……淑人!”沈老三壮着胆子开了口,“淑人你可能有所不知,其实、其实我们上京来找人,都是二哥一个人的主意。大哥不敢来,我、我是为了分家的银子,只有二哥,他是全心要来找姐姐!”

  说着,他脸上早已滚热,臊得想钻进车底:“二哥都二十八了,去年也到二十七了,这么大年纪,总不肯娶妻,就是记着大姐姐的缘故。娘给二哥娶妻的钱,他全攒起来,都用在找大姐姐上了。”

  “淑人、淑人!”他求道,“你怨我、恨我、不认我,都是我该得的,可二哥对姐姐是真心的!”

  车轮滚滚转动,驶回崔宅。

  纪明遥一动不动看着他们。

  在沈老三眼中,她便如冬夜的冰雕一般,从内到外都沁出寒意。

  他也出了一身汗。

  但纪明遥却笑了。

  “我知道,你一直怕我杀了你。”她问,“现在还怕吗?”

  沈老三肩膀猛地一落。

  “倒是、倒是……”他大声喘气,“倒是不太怕了!”

  “那就好。”纪明遥继续问,“你不记得你大姐姐,是吗?”

  “是……是不记得。”沈老三抠着手说。

  可他确实差点忘了,他用姐姐的卖身银子当着小少爷的时候,姐姐……正在挨打挨骂,忍辱受屈,给人做妾。

  “你不记得,可我记得。”纪明遥平静地说,“所以我会想,她被卖之后,会不会想起你们?应该会想吧。每次被打、被骂、被逼学习做事;每天晨起睁眼、入睡之前;每吃一口饭、每走一步路;应该都会想吧。想她的娘和兄弟妹妹们在做什么,有没有因为她把自己卖进了牢笼过上安生日子,有没有也想起她?是不是还记得她?会不会,早已把她忘了?”

  “你们说——”她问,“她受了‘死的打’还不肯改姓氏的时候,在想什么?”

  沈相清跪了下去。

  沈老三狠狠抽了自己一巴掌。

  “你们说,”纪明遥还在问,“临死之前,她会不会希望这只是一场梦,梦醒,她还是上有母亲兄长,下有幼弟幼妹的长姐,在自己家里,过着虽无荣华富贵,或许清贫艰难,却和乐安稳的生活?”

  “她那时才多大?”纪明遥看向沈老三,“直到她死,她也不过和你一般年岁。你还能长到二十岁、三十岁,你们总会娶妻生子,再有新的家人,她不能了。”

  她只有我。

  “她从没对我提过家人,她不敢。”纪明遥说,“我不知她对你们有无怨恨,还是已经原谅。我也问不到她。”

  “所以,”她说,“我也不能替她原谅。”

  -

  女官和禁军同时抵达广川侯府。

  简单说明朝上之事,禁军直接将温从阳带回理国府看管,没有理会何夫人的哭喊哀求。

  何夫人追了出去,与儿子一起走。

  为首的女官却多给纪明达一个时辰:“娘娘仁德,知纪氏身怀有孕,特令我等耐心护送,不得有失。”

  “这里是安胎药,可保你胎气今日无损。”她示意。

  身后宫女捧上药碗。

  恍若被天外飞石砸中,纪明达眼前一片晕眩。

  她心里只重复念着两个字。

  孩子。

  她想。

  孩子。

第85章 夫妻

  纪明达喝下了安胎药。

  她通体麻木,口中自然也尝不出味道。一碗药全下了肚,也并没觉出身体有些许安泰,只是反胃想吐。

  ——孩子。

  她捂住了嘴,拼命忍下恶心。

  不能吐。

  这是她的孩子。

  是她盼足了九个月才盼来的孩子。

  他已四个月整,再有六个月,就要来到人世了。

  她浑浑噩噩跟女官上了马车,没叫人去收拾行李。王嬷嬷搂着她、护着她,眼泪抹了又流。可她眼里干涩,没有一滴泪水。

  发生什么了?

  这是要去哪儿?

  为何一夜之间……仅仅一夜之间,就地覆天翻!!

  女官的车马远去了,没有一同带走温从淑。陛下准许她留在广川侯府待罪。

  爹被革爵、夺官、下狱。

  家里被封了。

  娘追着哥哥走了。

  嫂嫂也走了。

  年已十三的温从淑紧绷着脸。

  她双眼早已哭得发红,鼻塞声堵,说出的话却条理清晰:“舅母,能让如蕙姐姐跟我去睡吗?”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或许只把如蕙姐姐当成了普通丫头,也或许陛下和娘娘不在意一个侍妾,没人带她回理国府监禁。但娘和哥哥、嫂子都走了,如蕙姐姐留在广川侯府不免尴尬,多管一个人,也给舅舅、舅母添麻烦。不如暂且和她一起住。

  广川子夫人正是满心发愁:没能拦下大姑子跟从阳走,恐怕老爷回来生气。

  一听外甥女这样贴心,她不免欣慰,忙道:“你不嫌麻烦,领她去就是。还有她的小丫头也跟了你去吧,你多两个人作伴,夜里也不怕。想来她知道分寸,也不敢不听你的话。”

  “那老太太、舅母先忙,”吸了吸鼻子,温从淑低头告退,“我先回去收拾。”

  广川子夫人自己也有女儿,也是自小千娇万宠养大,况且外甥女也是她从小看大的,就和亲女儿也差不多。

  她不禁又更心疼,忙说:“你就在家安心住着,什么都别多想。再怎么样,家里也还管得起你。陛下也不像要对温家赶尽杀绝。你爹……就且不说他,你娘和你哥哥不知情,不会牵连他们的性命,最多是被关几日吃些苦头。历来,我也没听过一人强夺民女,就连坐全家的。”

  “多谢舅母,我会安心等着,不给家里添乱。”温从淑忍泪退出。

  广川子夫人便忙回至后堂,将一应事务与婆母回禀。

  老夫人姓荣,已年过六十。她并非其夫元配,而是续弦,因此出身不算太高,娘家也早已没落。

  但元配只留下一个女儿,算她亲手养大的,即便成婚之后,常往来家里,也亲热孝顺。承袭爵位的又是她亲子。有亲儿子亲儿媳孝顺,她这老夫人做得甚是舒心顺意。除去因儿子糊涂、反对立后,连带她也被广宜公主骂了几句之外,便没受过大委屈。

  她更不阻拦儿女、儿媳和继女交好,也喜欢继女常带回来的外孙女,就和亲外孙女一样的看。

  听过儿媳回禀,荣老夫人也心疼:“她娘可真是,只知道疼儿子,怎么把姑娘就自己丢在这?也不怕小丫头一个人害怕。从淑就是太懂事了,从不让她操心,才叫她如此惯了。”

  这些话,她不会直接对继女说,可与亲儿媳议论几句却无妨。

  她让房里最得力的大丫头去伺候表姑娘。

  丫头忙领命过去。

  广川子夫人便问婆母:“若不论亲戚情分,姐夫这事……做得是不地道。被人家告到御前,也没办法。”

  家里……应当不会深管这事?最多把大姑子和孩子们接回来过日子?

  “是不地道。”荣老夫人点头,“要买丫头、买妾,多少人牙子手里买不得?任她是天仙,花上二三万银子狠寻,总有他想要的。他家又不缺钱!便非要买好人家的女孩儿,你情我愿不行?强买了去,又叫给害死了。真要我说,这都算伤天害理!”

  婆媳两个互相看了看。

  广川子夫人便忙道:“说起来,纪淑人从小的行事就不一般。再从去年做出‘产钳’,她的名声也越发响亮了。”

  荣老夫人也说:“人记得亲娘,又有什么错处?母女血脉情分天性,哪是轻易能斩断的。咱们去年不是还猜,她是不是因生母落胎血崩而死,才没经生育就想出的这东西?”

  “是啊。”广川子夫人又接话,“何况,别说纪淑人了,就连前朝的皇帝,都要追封从没见过的亲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