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明春鸢
“这——”第一个小丫头忙说,“请奶奶明鉴,这是那天二姑娘回门,在这院子里和四姑娘亲口说的,并非奴才们胡说呀!”
纪明达眼前发晃。
她摇摇欲坠,王嬷嬷忙一把扶住。
挡在两个小丫头前面,王嬷嬷回头叱道:“奶奶今日身子不爽,就宽容大量饶你们一次,再有下一次叫奶奶知道,回给太太,包叫你们扒一层皮!”
她问:“还不快滚?!”
两个小丫头互相看看,忙磕头都跑了。
“奶奶,奶奶!”王嬷嬷扶着纪明达往旁边石凳上走,“我去传个软轿来?”
“不必……不必!”纪明达撑着额头,“让我想一想,想一想……”
可她想不通——
为什么崔珏总是对她冷漠如冰,却为二妹妹动了春心?
为什么她梦里拿不回崔珏的家业,二妹妹这般懒惰无能之人,却在回门之前就确定了能接手他的一切?为什么连崔府丞夫妻也对二妹妹格外不同!
亏娘还说,哪里有才成婚不到三日就想插手家事的年轻媳妇,二妹妹不就是吗!
为什么……连祖母也有了其他疼爱的孙辈呢。
纪明达没有掉泪。
“还要去见太太。”她对王嬷嬷说,“就这几步路,还坐轿像什么样子。”
王嬷嬷只能搀扶奶奶起身。
纪明达迈入了母亲的房门。
“你回来了。”温夫人疲惫对女儿笑笑。
“娘?”纪明达忙走到母亲身边,“你怎么了?”
“怎么了……”温夫人又无奈笑了一声,问她,“你从老太太屋里过来,见过了你徐家的三表妹吧?”
“见过了。”纪明达心中一阵刺痛。
母女两人对视片刻。
屋内寂然无声。
温夫人便知道了女儿竟不明白?
孩子既还不明白,她便不能说。否则,又不知孩子是信她多些,还是信老太太多些了。
可徐婉貌美又与明远年岁相当,老太太接了她进府,还要让她与明远一同上学,如此明显的心思,明达竟看不明白吗?
“你的聪明竟只用在琴棋诗书、骑射女红这些东西上,从不用在人上。”温夫人不禁叹道,“可你已长大成人。成家立业,终究是与人一起过日子。”
“明达,”她语重心长,“你若何时有空闲,也好好地想想身边这些人吧。”
纪明达连指尖都已冰凉。
娘是在说……所有的一切,都是她自己的问题吗?是她不会做人?!
她四肢隐隐发麻,觉得再也不能在娘身边坐下去了。
“娘既累着,我就不多扰了。”纪明达强撑着笑容站起身,“下次再回来看娘。”
“回去吧。”温夫人也怕与女儿再争执起来,更添烦忧。
这才一刻钟不到,娘也不多留一留她。
一步一步走出正院,煌煌烈日照遍全身,纪明达却感受不到一丝夏日的炎热。
“嬷嬷,”她唤乳母,“给我传个软轿来吧。”
“我要回……”她心中茫然了一瞬。
哪里是她的家?
“我要回,理国公府。”她最终说。
……
温从阳在戌初一刻来到纪明达的院落。
他带了几样助兴的药,只想先混过今日再说。
但院子里一片慌乱。
“奶奶发高热了!”王嬷嬷正吩咐丫头,看见温从阳就似抓住一根稻草,忙跑过来急道,“请大爷快去给奶奶请太医来罢!”
纪明达病了?
温从阳不觉摸了摸袖口里的助兴药物。
他是不用给自己灌药了。
但纪明达这一病,老爷又会如何责问他呢。
真是——
让人期待啊。
……
混沌间,纪明达又做了“未来”的梦。
梦里正是冬天。
崔珏一身灰袍,依旧神色淡漠,眼无波澜地看着她。
她却已然大怒。
“我祖母正病势危重,家里多事之秋,你却主动去求外放、还是去要北疆?”她气得把手炉摔在榻上,站起身大声质问,“枉你读了二十多年仁义礼智信,竟如此无情无义、没有一点良心!”
“你若不愿同行,尽可留下给你祖母侍疾。”崔珏毫不在意她的责骂。
他平淡说完,转身便走。
“你给我站住!”
她追上去,想抓住崔珏的手臂,却被他轻轻躲开。
她看上去更愤怒了。
“好啊,你非要去北地做那按察副使我不管,祖母病重,我也不可能与你去!”她冷声笑了,“可你别忘了,你还欠我一件事!你想走,除非——”
除非什么!
纪明达没能继续看下去。
她被带入了下一个梦境。
温从阳正与二妹妹收拾行装。
“遥妹妹,不然你还是别去了。”
温从阳仍是绕在二妹妹身边。
他陪着笑说:“你看,你又不会骑马,坐车又慢、又累,还天寒地冻的,路上再把你冻出病可怎么好?你就留在家里,陪着老太太和太太,等过上二三年……一二年的,我就回来了!”
“我不去,就在家等着表哥的消息?”二妹妹笑问。
“对对对,不去、不去!”温从阳忙连声说。
“可我不能不去啊。”二妹妹把手里叠好的衣衫递给丫头。
“为什么?!”温从阳懊恼。
“我就直说了。”二妹妹笑叹,“人人知道近年东羌野心勃勃、欲犯边境,表哥却瞒着家里所有人把自己调去了北疆。虽然你和老爷太太说是自己想立功,可谁又不知是为了我呢。我不去,只在家里安享清福,让表哥一人在边关吃苦,家里长辈们又该怎么想我?”
二妹妹摇了摇头,又叹:“但我这话,求表哥可别再与旁人说去。不然,传得长辈们知道,我又要难看了。”
第49章 一声夫君
太医在二更时分离开理国公府。
“奶奶只是近日受累受惊过多,又思虑过重,在今日一齐发出来,故有此病。但奶奶素来身体强健,烧退了就不妨了。”
他留下医嘱:“可若再有几次,恐就于寿元有碍,也未可知。今后还是善加保养的好。”
着管家送走太医,理国伯抬脚便要踹向儿子!
都是他让明达受累操心!!
“他老爷!”
张老夫人拄着拐杖喝止他:“媳妇病着,你打孩子有什么用?倒不如叫他守着,还比旁人便宜又有用!你若把孩子也打出个好歹,又要家里乱成什么样?”
“是啊老爷!”何夫人忙过去把丈夫拽开,“就让从阳守着吧,咱们先伺候老太太回去安歇。”
母命在上,理国伯只得作罢。
他又恨恨骂了儿子两句,才与夫人侍奉母亲回房歇息。
温从阳只能到卧房去守着纪明达。
只怕纪明达不愿意醒过来就看见他。但这也没办法。他忍着,纪明达也就忍着吧。
何况她最孝顺,应不会对长辈的吩咐有什么不满。
温从阳靠在床边椅上,对着灯光百无聊赖抛起药瓶玩。
他听见了纪明达难受的哼声。
“去给你奶奶换块凉巾子。”他只盯着手里的药瓶命丫头。
一个丫头忙上来服侍,手才碰到奶奶的额头,却见奶奶说起了梦话。
“温从阳——”
那丫头连忙收肩缩手,心里惊悚:奶奶竟会在梦里喊大爷的名字吗!
温从阳也愣住了。
他不由站起身,走得离纪明达更近了些。
她平日只见端庄的双眉紧皱,再次开口,说出一声:“二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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