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流曦皓月
魏乐被她这么一吼,怯懦懦缩着不敢说话了。
真是一个懦弱的妹妹!林星微腹诽。
房夫人的脸黑得像庙里魁梧的判官,严肃得可怕。她一直用气愤加厌恶的目光盯着魏娇大吼大叫。
房夫人身旁的何尔馨更是脑袋快要垂到案桌上了,看似羞愧难当,魏娇提到她,她却无一句话说,可见性格同魏乐一样,都是胆小怕事的。
“你挑拨离间我和你堂兄了!”林星微脸色晦暗,冷不丁冒出一句话,彻底让魏娇偃旗息鼓。
魏娇缓缓跽坐好,低声嘟囔道:“我实话实说罢了,何家三娘子就是想嫁我堂兄!”
云珠上前给了魏娇一记耳光,彻底打懵了魏娇,也让在场的人皆呼吸一窒。
魏娇捂着脸瞪圆了眼睛上下扫视了一下云珠,然后目光落到了对面的林星微身上。
“你敢纵容你丫头打我!”
房夫人气得颤抖,骂道:“你闭嘴吧你!你胡乱说话惹你堂嫂生气了,你还狡辩什么?你堂嫂是尊贵的人,是有威严在的!你往后管好你的嘴!”
魏娇一脸委屈,眼泪汪汪哭出了声,起身想逃,云珠往前靠了一步,目光森森,倒吓得魏娇不敢哭出声,消散了气焰,乖乖坐好。
云珠道:“魏娇姑娘若害得我家姑娘与姑爷反目离心,便是罪魁祸首,我们林家几位公子定不会放过你。”
魏娇怯怯望着云珠,心里当真怕了。
他们三房的人一直瞧不起懦弱无能的大房和一身铜臭的二房,三房夫人便是这般口没遮掩说这个酸那个,她这个女儿学了个十成十,眼里没有高低。
这次被一通教训,才知什么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何尔馨柔弱无助地抬起头来,怯生生地道:“是我的错,今日来的突兀,打扰了林嫂嫂。”
“没你的事,何姑娘安坐。”林星微浅然一笑。
转向云珠故意骂道:“你这小蹄子,不要吓坏了小姑子,夫君郎艳独绝,觊觎我家夫君的姑娘能围出一座长城,想嫁他的姑娘多了去了,不止何家姑娘一人,小姑子说得也是实话。”
“不不不!夫人。”何尔馨从首位上小跑了下来,扑通一下跪在林星微眼前,“夫人莫把魏娇姐姐说的话当真,我年岁小,从小视将军为兄长,从未生过此心,从前那些传言只是旁人的玩笑。”
何尔馨倒是个实在的姑娘,显得魏娇更加可恶。
房夫人无奈的拍了一下大腿,朝魏娇道:“你赶紧走吧,这个家不请你,你以后就莫要再来了!”
魏娇:“二伯母!……”
房夫人又说:“你回去同你母亲讲清楚,莫要成天非议这个非议那个,学得跟长舌妇似的,你是要嫁人的,把你教坏了可怎么好?”
房夫人一脸愁容,好似为魏娇操碎了心。
魏娇羞愧难当,起身快步走了。
房夫人又看向林星微:“媳妇,我们老两口虽然满身铜臭,但教出的儿子品性都不坏,你伯兄一心向着神仙,看似对这个家不管不顾,但心是顶善良的,丧妻不愿再娶,是顶可怜一个人。”
长叹一口气,又说:“明霁让你受的委屈我和你嫜父都知道的,他不是个朝秦暮楚的坏孩子,你莫要听了外面一些闲言碎语就嫌弃了他。”
房夫人抬袖掩面难过地嘤嘤哭了起来。
“不不不,家姑!”林星微学着何尔馨说话,语气却比何尔馨欢乐。
林星微起身,顺带着将跪在眼前的何尔馨拉了起来,她快步上了上首席,掏出手绢给房夫人擦泪,道:“夫君没有让我受委屈,夫君待我极好!”
林星微亮出手腕上两只亮讪讪地、比家姑腕上还粗重的镯子,道:“家姑瞧瞧,这是我夫君在都城时送我的,我们夫妻关系好得很,在都城时他天天送我东西,这个,这个,还有这个都是他送的。”
林星微指了一圈自己身上的首饰,笑着甜甜。
第230章 三十升豆子的姻缘
房夫人这才破涕为笑,拍了一下林星微的手,笑骂道:“真是个败家媳妇,要把儿身上的银钱花光吗?”
林星微双手握着着房夫人的手,道:“我可没主动要,都是您儿主动要送的,这世上谁人不爱财,他要送,我还能推拒不成!”
“哈哈哈……说得是呢!”房夫人又变成了弥勒佛的模样,肥硕的身子笑得花枝乱颤。
没了魏娇这个挑是非的,缱绻阁里终于恢复了欢声笑语。
林星微会说话,将房夫人哄得开开心心的,林星微又送了两只亲手绣的荷包给魏乐、何尔馨两位妹妹。
何尔馨刚开始还有些拘谨,后来见林星微完全没有将魏娇的话放在心上,说话也风趣有礼,便也就放开了。
茶吃了半晌,魏乐才从袖中拿出一张请帖双手奉送给林星微。
“半个月后我就要成婚了,我们是一家人,本不用请帖的,但堂嫂身份贵重,单独请才显得更加郑重,到了那日,堂嫂一定要腾出时间来我夫家吃盏酒。”
魏乐要成婚了?林星微没听说。
她如今算是魏乐的娘家人,又是女眷,到她的夫家去吃酒,于理不通。
房夫人看林星微有些为难,便道:“乐姑娘,我们是一家人,单独请你堂嫂是不合礼数的,再说,客才需要请,我们都是你的娘家人,是不需要请都该到你家去送你的。”
魏乐羞愧地低下了头,默默地将请帖收回袖中,“是侄女无礼了。”
房夫人叹了口气,又问:“咱家的男丁都成了婚,你出嫁为你牵马的人你母亲是如何安排的?”
魏乐压低了声音道:“我母亲告知了我舅父,舅父让表弟为我牵马送嫁。”
“那便好,那便好。”房氏好似松了一口气。
林星微拉起魏乐的手,道:“到时我再送你一份礼吧。”
魏乐这才笑了。
待魏乐和何尔馨走后,房夫人才解释说:“乐姑娘要嫁的是个粗野之人,单独请你是想让你去帮她镇场子,好让婆家人忌惮些,往后不敢欺负她。”
房夫人怕林星微为难,粗厚的手掌轻轻抚摸着林星微的小手,柔声道:“她的嫁妆,你嫜父早就准备好了,我们是她的娘家人,她夫家的场面是不必去的,届时送亲的时候你去大房那边陪着坐坐,你刚才说要再送一份礼,也好,也算是给乐姑娘排面了。”
林星微问道:“乐妹妹不喜欢她的郎君吗?她要嫁的是什么人?”
房夫人又坐回席位上,林星微跽坐在侧,静静地等待家姑讲故事。
“乐姑娘是咱家最小的一个,上头的娇姑娘还未嫁,你嫜父的意思是想再等等看,给两个姑娘找个富足平稳的夫家,可你大伯母就瞧上她娘家隔壁一个卖杂货的,那儿郎已经快三十了,年前那家人给了刘家送了三十升豆子,这便欠下了人情,刘家舅父就将主意打到了乐姑娘身上,拿自家外甥女还人情罢了。”
林星微瞪大了眼睛:“大伯父就这样答应了?”
房氏长长的叹息:“不答应还能怎的?你嫜父虽说大力接济你大伯父一家,也让你明晨堂兄读书了,可你大伯母对娘家人百般包庇,甚至不惜拿你嫜父给你大伯父的银钱送给她娘家,如今刘家要他们出女儿,你大伯母想都不想就答应了。”
“穷也就算了,这世上多是穷人,只要身体康健,勤苦些也不至于会饿死,可偏偏是个快三十的汉子,乐姑娘才十五岁,两人在一起能有什么话说?乐姑娘的姑嫜也都快七十了,四个儿子全住在一个院子里,乐姑娘嫁过去不得伺候他们一大家子啊?”
林星微不由有些神伤,没想到乐姑娘与自己有相同的命运,自己的婚事自己不能做主,全由母亲拨弄。
房氏看出了林星微的心思,轻轻拍着林星微的手,莞尔一笑,“你是不是想到你自己了?”
林星微笑笑,没有说话。
房氏道:“你的婚事虽说也是由你母亲做主,你也不喜欢我儿,但究竟你同乐姑娘不一样。”
“我们魏家同林家没有利益交换,明霁去提亲了,你答应了,就这么简单,我们魏家也不会薄待你。可乐姑娘不一样,吃人嘴软拿人手短,乐姑娘的舅父拿了人家三十升豆子,只凭这个,乐姑娘在夫家就抬不起头来。”
林星微抿着嘴,不知心头再想些什么。
从房氏的院子里出来,林星微的脸色就晦暗不明。
这世上有人为了三十升豆子可以卖掉女儿还人情,也有人因厌弃女儿而嫁去遥远,不管是利益交换或是因讨厌而弃之,都无甚区别。
照松间里,房夫人卸了满身的金银玉器,一身松快地跪在塌上,替坐在床榻边上的丈夫捏着肩。
她身体本就肥硕,如此轻微的运动,没多久都让她气喘吁吁、汗流浃背,但为丈夫做事,再辛苦也乐此不疲。
“好了好了,”魏谨德不忍她辛苦,扭过身体,拉住房夫人的手,不让她再动,“每晚让夫人这么捏两下,我这把老骨头别提多舒服了。”
多少年都这么过来了,年轻时一起买山货起家,两口子什么苦都受尽了。
如今年纪大了,家里也富足了,魏谨德便不忍心让房夫人太辛苦,便商量好一人主外一人主内,倒也和谐。
房夫人娇羞一笑,脑袋靠在魏谨德后背,“老爷不嫌妻丑陋,恩爱不疑,为妻赋闲在家,倒让老爷在外奔波,为妻心疼。”
“丑陋什么丑陋?”魏谨德转过了身,与房夫人面对面,老树皮般的粗手在房夫人的肉嘟嘟的脸上抚摸:
“夫人年轻时貌美如花,房家门庭若市,求亲者络绎不绝,要不是我花了些手段哪能得到这么好看的夫人?”
魏谨德想起年轻时的自己,不免骄傲起来。
房家穷困,但房家老爹是读过几天书的,找女婿别的不看,就看是不是读书的。
魏谨德幼时家穷,读书到一半便不读了,街头贩卖为生。
为了娶到房家女儿,花了些铜钱从一个儒生手中买了几首情诗,死记硬背后向房家求亲,当着房家长辈一字不落地背了出来。
房爹爹喜不自胜,魏谨德长得浓眉大眼,身姿高挑,又会赋诗,房爹爹当即允亲,这才让魏谨德抱得美人归。
第231章 娇姑娘那张嘴要坏事
魏谨德又说:“夫人也不必自怨自艾,要不是夫人大病一场,身材也不会走样。再说,夫人这样,才显得我魏家富贵!”
房夫人长叹了一口气,一脸担忧地说:“明霁在外忙的事是大事,我们怎样都行,万万不敢行差踏错给我儿招了麻烦。”
魏谨德眉头一皱,问道:“这话如何说?我为了帮扶他,连官都不敢做,家中这么多财帛,我也可以当官的,我可没在外做任何连累他的事!”
房夫人忧愁难解:“我知道,就是……”
魏谨德立马有了新解读:“难道你说的是媳妇吗?她还不知道明霁的事,是不是她问了,夫人不好说?”
“没有!媳妇是个懂事的,明霁冷落了她,把她一人丢到咱家,她还处处替明霁说话,也不曾刨根问底过,就是娇姑娘……”
房夫人心头郁结,喘了口大气才道:“今日何家三娘子过来看我,娇姑娘竟然当着媳妇的面,把三娘子从前倾慕明霁的话给说出来了,我当时真的不晓得该如何了,好在媳妇没当回事,此事便遮掩过去了。”
魏谨德听完,呵呵笑了,“我当是什么,原来是这事,这有什么好担心的?那都是明霁婚前的事,再说,年轻男女,哪个没有相互仰慕的?老头我年轻时还仰慕倾慕过好多姑娘呢,到头来不是只娶了你一个?”
房夫人在魏谨德肩头捶了一下,骂道:“哎呦!你怎么不明白我的意思呢!娇姑娘那张嘴要坏事!明霁做的是何等机密的事,她今日说的是无关紧要的事,万一哪天被三房的人知晓一二,再让周氏和娇姑娘的大嘴巴传出去,不是给咱家招祸嘛!”
“还有二媳妇,今日知道乐姑娘要嫁人,她心头也不快,我开导了两句,也不知道听进去了没有,要是再听了娇姑娘胡言乱语,要和明霁闹起来如何是好?”
房夫人忧心忡忡,“二媳妇和明霁感情不好,两人生拉硬拽在一起的,否则她一个在都城长大的姑娘会一个人大老远跑到咱北海郡来?”
“她若是生了别的心思,抓住了明霁的把柄,借此生事,明霁只怕是招架不住。”
房夫人想到了最坏的地方,焦愁的头发都白了几根。
“你这样说,还真不可大意,后院失火会要了明霁的命。”
魏谨德刚刚疏散的眉头又皱了起来,道:“周氏到我家来,多次出言不逊,我也是受够了,得想个法子处置了。二媳妇那边你也好好生安抚。”
房夫人怒目而视,狠狠剜了魏谨德一眼:“你想如何处置?周氏仗着自己是官夫人,眼中根本装不下你我,到头来事没做成惹一身骚。”
魏谨德不以为意,呵呵一笑:“一个昌安县主簿的夫人老头子我还是动得的,说破天去,我们魏家还是我当家,要不是周氏狗眼看人低,这些年我费些功夫,三弟和侄儿的官衔早升上去了,怎么都会把他们弄到咱北海郡来。”
又道:“长兄家的明晨还有几个庶子都是饱读诗书的,挑几个年岁大的,我奋力支持就是,还怕咱魏家没有当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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