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流曦皓月
过日子都是先顾眼下,死了的人记在心里就好。
林星微性格直爽,宋安晓得他之前的顾虑多余了,惭愧一笑,继续道:“我也不是没想过再娶,当时我两个孩儿年幼,怕新娶的后母照顾不妥当,苛待了我的孩儿,想着待孩儿们长大后再考虑自身,岂料孤身到了现在。”
“宋伯父还真是前怕狼后怕虎,伯父大老远追来给我母送药,可是想再续……”
“前缘”二字林星微还未说出口,宋安连忙摆手,“我是念着故旧之情才来送药,侄女莫要多想了,若是让你母知道……”
“我母知道了也不会将你怎样,我母还能寻上门去责问你为何要给她送药?”林星微白他一眼,如此胆小,活该单身这么久,也不知他是如何娶了先夫人又诞育了两个孩儿的。
宋安看出了林星微的神色,提箸拨弄了一下炙鸭肉,道:“侄女莫要笑话我,这感情的事如同饭食一样,做出来趁热享用那便是美味,放冷了就算再加热,也不是当初那种口感了。”
“你母是不肯将就之人,认定了你父,即便他已身死,依然愿意替他守寡,我听闻这两年苏太尉和苏太傅有意让她另嫁,你母若是愿意早就嫁了,也不必等到今日。”
“这倒也是,我父我母感情深厚,生死不弃,就如同你和先夫人一样,即使对方身死魂灭,依旧愿意在心中给对方留下一席位置。”
林星微用小刀从鸭架上剔下一小块肉放进嘴中,调皮一笑,“不过,饭冷也不能随意弃之,当节约粮食,宋伯父不如再好好想想。”
宋安:“……”
第49章 我去上学校,花儿对我笑
宋安先一步走,林星微拿了药,又从庄子里带了许多山货赶在傍晚之前进了城。
一回到侯府,林星微立即将药煎了,端着棜,亲自将热乎乎冒着粉红泡泡的汤药送进了侯夫人的寝房。
林星微不敢说自己见到宋安的事,在侯夫人大口喝完药后才低声问道:“母亲,今日这药可甜?”
侯夫人不明其意,嗔怪道:“药哪有甜的,和往日一样的味道。”
侯夫人想起有一味药材是女儿亲手去乡下剥的,便安慰道:“合欢嫩皮,味道是要甘甜些。”
“母亲错了。”林星微从侯夫人拿过药碗放进棜中,道:“是干皮,没有嫩皮。我今日遇见了一位长得好看的老伯,他好像对母亲的事特别上心,知道母亲得病的事,竟然还知道母亲缺了合欢皮,大老远追到庄子里给我送来,这位老伯极好,就是胆子有些小。”
“哼!”侯夫人靠在凭几上,努力撑起身子,问道:“此人可是姓宋?”
林星微眨巴着眼睛点了点头,故意道:“母亲知道他?他让我喊他伯父,自称是太仆卿宋安。”
“在江南熬了这些年,终于熬到天子跟前了,还是和从前一样的德行,做事鬼鬼祟祟的。”侯夫人脸色略有些苍白,语气释然。
“母亲就没有什么话要说?”林星微疑惑问道。
你俩好歹也算是彼此的初恋,他这般殷勤,母亲好歹也要发表一些感言才对啊。
“你要我说什么?你这副表情,他定然是将从前的事都与你这个晚辈说了。”侯夫人抬起手臂在林星微的额上戳了一下,“往后他送什么东西你只管大大方方接下,让他不必这么多托词。”
“他也没多少托词,”林星微捂着额头,笑道:“宋伯父只说在都城给你送东西,怕给你惹麻烦,这才追到庄子里去的。这位伯父同母亲一样,孤家寡人一人,可怜的很,母亲与他搭伙过日子也不是不可。”
林星微说完就往边上躲了躲,她害怕母亲又来敲她的脑门,哪料侯夫人不气不恼,语气淡淡地道:“我寡居快三年了,他要是对我有意早就来提亲了,还等到今日?”
“你们怎么都这样!”林星微眉头拧成了麻花,“宋伯父也说这样的话,说母亲要是愿意再嫁早嫁了,不会等到今日,你们两人就不能有一人主动去问问对方吗?”
侯夫人坐直了身子,正了神色道:“冉冉,你要记得,择婿一定要对方明明白白告诉你他喜欢你,他要娶你,你才能考虑嫁不嫁他,若是对方犹犹豫豫支支吾吾,你万不可在此人身上纠结,即使你也喜欢那人也不行。”
林星微低头想了想,母亲说得对,也不是非常对,“不管怎样,总要有人提前说出来吧,他不好说,那就换我来说。”
“那也是你明确知道对方喜欢你的前提下你才张口,而不是对方犹豫的情况下。”侯夫人神色严肃,又道:
“魏明霁此人雷厉风行,在你身上过错很大,但不管是成亲还是退亲,他都表现的很干脆,毫不拖泥带水,我宁可和魏明霁这样干脆的人纠缠,也不愿同宋安那种犹犹豫豫的人来往。”
林星微撇撇嘴,母亲大抵是忘了,魏明霁其实在和她的婚事上也犹豫过,躲到连侯府的大门都不愿进。
她低声嘟囔道:“明明白白说他喜欢我的人还不知道在哪儿呢,我大抵是不用嫁了,日日在府中陪着母亲就好。”
“谁要你陪我!”侯夫人瞪了女儿一眼,道:“瑞岑今日来过,问你什么时候有空上她家听课去,明日你就去吧,不必日日在留在家中烦我了。”
“可母亲还病着呢!”林星微是想去听课长见识,可家中有三个病人,这个时候让她不管家事,她实在放心不下。
侯夫人将被子往上拉了一下,道:“府里这么多人伺候,也不少你一个。你也去找些自己的事儿来做,就当散散心也好。”
门吱呀开了,何妇抱了个大大地暖袋进来,塞到了侯夫人的身下,低声道:“老妇在灶火前将暖袋烘得热热地,夫人今夜保管睡个好觉。”
时候不早了,侯夫人吃了药困意也上来了,林星微伺候她躺好,才默默回到自己房间。
第二日一早,林星微就听了母亲的吩咐准备了一应物什,准备去曹家听学。曹瑞岑已经将马车停在侯府门口等着来接了。
林呈桉知道后一大早跑来塞了两方墨给林星微,让其放心去曹家听课,家中的事情不必操心。
嘱咐完了堂妹,林呈桉又对曹瑞岑啰嗦了好些,让曹瑞岑多照顾着点堂妹,一脸不舍的模样不像是妹妹去曹家听课,而是要嫁了般。
林星微嫌他丢人,急忙钻进了曹家马车里不敢探头了。曹瑞岑笑得很甜,林呈桉说什么她都点头应允,末了还让林呈桉有了空也上她家来玩,还让他持家莫要累着了。
曹瑞岑与林星微交好,经常同她絮叨府上之事,林星微到现在也没有分清她家有几房几丁,只知道上头只剩一个幺兄没有娶妻外,其他亲兄堂兄皆娶了妻,嫂嫂多到数也数不清。姑娘中间只有曹瑞岑没有嫁人外,其余女儿都嫁了人,姐夫能站满曹家一院子。
“我母亲这次给我请的女夫子是宫里伺候过老太后的宫令,姓李,长得慈眉善目的,就是爱摆谱,动不动就讲她当年在宫中的事迹,太后如何如何对她好,先皇如何如何器重她,我都不爱听了。”曹瑞岑照旧挽着林星微的胳膊,神色颇为不屑。
“这次请的女夫子?之前那个呢?”林星微问道。
“之前那个降不住我们,被气走了,所以这次我母亲找了一个厉害的来,你去了就知道了。”说起自己气走女夫子,曹瑞岑还颇为得意。
曹家换女夫子的频率都快赶上换衣了,林星微有些惊愕。曹家一家子当官当军的,儿郎们各个都有出息,听说女儿们也都嫁得不错,想来家教甚严,怎么到了曹瑞岑这里还能气走女夫子。
去了林星微才看见,偌大的一个书堂摆了有二十来张书案,只坐了三个学生:曹瑞岑,林星微外加一个幺兄曹意。
曹瑞岑咬着林星微的耳朵道:“郡主莫要惊奇,我母亲想给我幺兄在都城议亲,这才没叫他跟着兄长们出去,反正他也无所事事,我母亲就让他一起来听课打发时间。”
这得是多无聊,一个儿郎来听女夫子的课。
书堂外的草地上有两只交头接耳的白鹤嘎嘎叫,林星微望了过去,心想,曹家是武将之家,还学文人养这种高逸之物,不像林家,皆是文人,却养了两只凶悍地苍猊犬。
曹瑞岑看见林星微盯着白鹤遐想,凑过来道:“这是我一堂兄养在此处的,他的院子里有五六只呢,郡主要是想看,我可带你去。”
林星微回过神来,养宠物同养孩子一般都要求精细,是以她历来对别人养猫养狗都不羡慕,养得好的,终身作伴,养得不好的遗之弃之食之。
林星微想着想着,神思又飘远了,心想曹家堂兄养了这么多鹤,会不会在口舌生馋之时,这些鹤享了鼎镬之灾?
哎呀,罪过罪过!林星微摇摇头,急忙翻开了书卷,无意中感受到一双炽烈的目光正盯着她,林星微微微斜睨,发现曹意脸色绯红,在目光相对时,急忙垂头咬着笔不说话。
曹瑞岑侧身,一掌拍在曹意的书案上,墨汁从海棠雕花的砚台里溅了出来,墨点子沾到了曹意的脸上,绒衣上,……曹瑞岑大喊道:“幺兄,你有点出息不成!你这样让有宁郡主以为你没见过世面呢!”
曹意再害羞,也不想在客人面前丢了脸面,当即也阴了脸,斥道:“你做什么!这是我今早才换的新衣裳!”
“弄脏了就让婢子拿去洗了就是,幺兄摆脸子给谁看!”曹瑞岑一点也不让。
林星微尴尬得脚指头抠地,她是来听女夫子讲课的,不是来看曹家兄妹吵架的。
林星微低声劝道:“女夫子还没来,知昂兄长赶紧先去换一身吧。”
曹意收起了气鼓鼓地表情,起身朝林星微拱了拱手,转身跑出去了。
曹瑞岑很是不满意他这位幺兄,转头就道:“郡主你看他懦弱不堪的样子,只会对我凶,跟着二兄在外历练了这么久,越发变得像个小媳妇了。”
林星微浅浅笑笑,没有说话,摆弄着自己的砚台竹简。
曹意速度很快,赶在李宫令来之前坐回自己的书案前。
李宫令先教的是礼仪,这些林星微跟着何妇学过,再经李宫令一指点,每个动作都做得很标准,没有在李宫令跟前丢了脸。
曹瑞岑动作不标准,挨了好几下手板,曹意身为男子,不必学女子的礼仪,女夫子教时,他在一旁看着就行。
越打曹瑞岑越不爱听,犟嘴道:“宫令讲的是宫廷礼仪,我们又不用嫁去宫廷,学这些无用,宫令还是教些简单的来吧。”
李宫令拿着戒尺指着曹瑞岑的脑袋,问道:“你怎知你将来要嫁的是怎样的人家?你未来夫家你母已经给你说好了?”
自然没有,曹瑞岑理亏,跪在软垫上没有回话。
李宫令继续道:“你们身为官宦之家的姑娘公子,读书识礼是必学的课程,欧阳夫人为你们寻了那么多夫子,女夫子,难道都没有教过你们这个道理吗?”
曹意接话道:“教过,是妹妹不愿学。”
李宫令脸色严肃又道:“读书识礼不只是嫁人娶妻才能用得到,曹家满门皆是勋贵,曹姑娘焉知将来没有跟随父兄进宫面圣的机会?”
这点林星微很赞同,她已经跟着母亲进了好几回宫了,不只是面圣,还参加了宫宴,陪陛下皇后吃了饭,礼仪繁杂那叫一个拘谨,林星微好几天都消化不良。
自从知道自己有皇家亲戚后,林星微已经为将来拜见皇家亲戚准备着了,走路行礼,吃饭如何执箸,如何布菜,说话的声调,林星微统统都向何妇请教过。
何妇虽然粗鄙,好歹也是从太尉府陪嫁到林家的,跟着侯夫人身边几十年,耳濡目染也能无师自通,指点起林星微也有门有道,不算逊色。
李宫令见曹瑞岑冥顽不灵,突然道:“有宁郡主,曹姑娘老妇就交个你了,你务必将她教得同你一样礼仪熟络。”
林星微嘴上应允,心头抱怨道:“到底你是夫子还是我是夫子?”
上午学礼仪,下午教识字。这对已经有四五千识字量的林星微来说简直是小儿科,初高中死记硬背过的那些历代古文稍稍一提就想起来了,听写环节一字不差,工工整整将李宫令所读文章落在了竹简上。
这不光有耐于以前当学霸,还要感谢大堂兄给她的书和教导,不然好些繁杂的字体她也不会写。
林星微知书识礼的名号没几天就在曹家彻底打响,成了曹瑞岑的标杆楷模,曹家长辈们让曹瑞岑向林星微看齐。
曹瑞岑对林星微的热情没有了,上课捣蛋会挨打,逃课还会被李宫令请去的婢子们抓回来。李宫令俨然是得了欧阳夫人的死命令,不将曹瑞岑收拾服帖不会罢休了。
先前的女夫子大多还是不敢得罪人,就算主家说可以狠狠教,她们也不敢拿出狠厉手腕来,是以教不下去个个都逃了。
半月下来,曹瑞岑也不敢再造次了,对曹意和善尊敬了许多,变得温婉端庄起来。
原本每隔十天会有一天休假,让学生们自由活动,在李宫令严苛的教风下,休假也没有了,换成了学骑射。
骑射是曹家兄妹的强项,飞马跑动也能箭箭命中靶心,这是林星微的弱项,跑马时林星微都不敢放手松开缰绳,更别说还要拉弓搭箭发射了。
李宫令让林星微停马射击,马身和自身的一个轻微晃动她就将箭发射到爪哇国去了,是以,李宫令也不让她骑着马射了,让其站在靶子略远的地方练瞄准。
曹瑞岑终于有一样比林星微强了,她的傲娇劲儿又上来了,在跑马一连射中好几发后勒马停在了林星微身旁。
“郡主累了就歇歇吧,臂膀没劲儿了更是射不中,我们是闺阁女子,也不必事事都逞强。”曹瑞岑骑在马上朝林星微挑眉一笑。
对于学霸林星微来讲,可以有她不愿意做的事,不能有她不会做的事,更何况此时大环境就是如此,儿郎们即可是文弱书生也可是彪悍骑士,女儿们也要能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儿郎们不会的她们都得会,儿郎们会的她们也要会上七八分。
“我教你。”一个刚变完声略带些磁性感的男声在林星微背后响起,林星微扭头,只见曹意已经从马上跨下,双脚落地,手里握着弓,高挑磊落地站在了她的身后。
近十天的相处,曹意再看林星微已面不改色。他从林星微的箭筒里抽了一支见搭在了自己弓上,起臂将弓弦拉到自己鼻尖,闭上左眼用一只眼睛盯着数米开外的靶心,道:“心静莫慌,瞄准的时间不要太长,只要觉得准了就立马松手……”
曹意快速松手,啪一声,羽箭钉在了靶心上。从瞄准到脱手发射再到箭落靶心,曹意整个动作都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试试吧。”曹意轻松笑着看向林星微。
林星微照他说的做了一遍,箭落红心。
第50章 欧阳夫人的小九九
曹瑞岑心里又酸了,忍不住冷笑道:“幺兄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到了有宁郡主跟前就开始显摆了,有宁郡主聪慧,一点就通,还需要幺兄来教么?”
“郡主帮你读书识礼,轮到你教郡主骑马射击的时候了你就开始说酸话,可见你往常与郡主亲厚都是假装出来的。”曹意双手负后,气势轩昂,笑呵呵地数落幼妹。
“哼!我何时装了?我待郡主一向赤忱,郡主骑马还是我教的呢,幺兄休要胡说!”曹瑞岑心头不服,翻身下马,挤到曹意和林星微中间,道:“我教郡主射箭,幺兄就去干点别的吧,天天跟在我们小姑娘后边也不羞!”
曹意霎时又脸红了,期期艾艾道:“是母亲叫我盯着你的,怕你不好好听女夫子的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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