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流曦皓月
最近日子过得平淡充实,林星微将魏明霁这事忘在了脑后。
魏明霁也从未登过南阳侯府的门,除了听到林星微“崴足”后差遣手下人送来一些跌打损伤的药丸。
再就是临近中秋节,魏明霁差人送来了节礼,把敷衍能做的都做到了,总之,你想见他一面,那是比登天还难,关键林家人也不想登魏明霁这个“天”。
侯夫人同魏明霁养母陆夫人有些许交情,也差人给陆氏夫妇送了节礼,于这门婚事谁也没主动提。
陈溪南要林星微退亲的事也暂时没有下文,她亦也未再登门提此事。
林星微看着手上的卦象,不由嘲讽般笑了一声,魏明霁对陈溪南也不过利用而已。她不由好奇,魏明霁是二十岁的人了,换做旁人早已娶妻,他心中可有真心相待的人呢?
要不是南阳侯府后院的仓房中锁着魏明霁的聘礼,林家宗祠的牌位下压着魏明霁和林星微的婚书,大家都快要忘了有这门亲了。
眼下皇后比较急,在中秋前邀侯夫人母女和陆夫人进宫一趟。
这是林星微第一次进皇宫,基本的礼仪何妇都教过,她也做得有模有样,一点也不含糊。
上首高座上的就是雍容华贵的苏皇后,一左一右立着一个婢女和一个戴漆纱笼冠的内侍,宫门口还有两队婢女和内侍,婢女们手挑宫灯,内侍手举仪仗扇,整齐划一,声势宏伟。
这大概是林星微这辈子和上辈子加起来见过的身份最高贵的人了,她大气不敢出,行过礼后乖巧地坐在侯夫人身侧。
皇后说:“邀请你们两家前来,就是商议一下魏将军和有宁郡主的亲事,议亲也半年多了,是不是该定亲成亲了呀?陛下的意思是最好在立冬之前能成亲。”
陆夫人面目含笑,语气温柔,轻声说:“虽没有宴请宾朋,然我儿和有宁郡主已经交换了婚书,余下的都是一些虚礼,抽个时间办了就是了。”
林星微灿灿一笑,“皇后姨母,陆夫人,我还没见过我未来郎君长什么模样呢!”她又补充了一句,“我母亲也未见过。”
侯夫人面目平静,“是啊,我们林家至今连未来女婿的面都没见过,怎么就开始谈成亲的事了?”
“至今没见过?”皇后不可思议的看向了陆夫人,“魏将军从未拜访过南阳侯府吗?”
陆夫人眉目含笑,面容和蔼,轻声说:“回皇后的话,明霁公务繁忙,连我都许久未见他的面了,疏忽之处还请皇后、南阳侯夫人见谅。”
魏明霁繁忙这点皇后知道,她好几次都想将外甥女和魏明霁叫进宫一聚,都叫魏明霁以“忙”为借口给推了。
第5章 世间的婚姻分两种
“忙忙忙,也不知他一天都忙些什么?”皇后说话温柔,不紧不慢,有高位者特有的稳重气势。
陆夫人平静地道:“明霁替陛下办事,自是保密的紧要公务,很多事就连大将军也不愿意多问的。”
“若是如此,魏将军和小女的婚事就缓缓吧。”侯夫人说,“小女心性未定,魏将军也忙碌,着急成亲未必是好事。”
皇后舒缓了神色,反问道:“都已经及笄了,还心性未定?”
“姐姐莫要忘了,你我姐妹二人可是一及笄就嫁人了。姐姐不到十六就嫁给了林侯,成了整个林家的当家主母,我就不必说了,十五岁嫁进东宫为太子妃,陪着当时才十八岁的太子平了颍川之乱,那时,谁当我们姐妹是小姑娘了?”
侯夫人哑口无言,皇后继续道:“不是妹妹说姐姐,有宁郡主被林侯给惯坏了,从前林侯在世,有宁郡主娇纵任性些无妨,一切有她父亲撑腰,如今林侯不在了,姐姐不对郡主严苛些,有宁郡主怕是要给你们林家惹出大乱子来。”
“你们两家拖着这门亲事不愿意成,吾心头明白你们两家彼此看不上。”皇后的目光又转向了陆夫人,“陆夫人你也要清楚,魏将军是商贾之子,官职再高,圣上再怎么抬举,他的出身在那里,抛不去的。”
“有宁郡主是我的亲外甥女,‘昏微循迹,有狄不宁’,去‘不’为‘宁’,当初陛下给郡主亲赐封号‘有宁’,就是希望郡主此生过得安宁,寄托了希望在有宁郡主身上,林家家业虽不辉煌,然郡主还有我这个姨母,还有太子太傅做舅父,还有个当太尉的外祖父,郡主姿色又出众,配魏将军绰绰有余。”
林星微紧抿着唇,未敢擅言。心想,按照有宁郡主从前的表现,别说高高在上的魏明霁看不上,就是连她自己也瞧不上。
陆夫人听着腹诽:姿色是能当饭吃还是能当水喝?有宁郡主的学识脾性配给草莽匹夫还差不多。
皇后又道:“姐姐,侯府爵位空悬,只有你们孤女寡母二人,林家其他两房看似对你和蔼可亲,背后还不知有何谋算。若有魏将军做姐姐的女婿,姐姐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安稳养老就是了。”
侯夫人低头不语,心头却道:说得比唱的还好听,生拉硬拽的也算得上是好亲事?
林星微偷瞧了一眼母亲的神色,抬头行礼道:“皇后姨母,臣女虽未见过魏将军,也能猜到魏将军龙章凤姿,非才女不可配,然臣女资质粗陋,笼络不住将军的心,这门亲事,怕是徒劳了。”
皇后睨她,道:“你倒是有自知之明,既自知配不上魏将军,就该上进好学,别成天在府上惹你母亲生气!说实话,圣上将明霁许给你,吾甚是心疼!”
切!林星微听着暗自撇嘴,明明是皇后牵的线拉的媒,非要扯到陛下身上,陛下只不过不想得罪皇后,无奈点了头罢了。把陛下扯出来就好像能遮住她替太子拉拢魏明霁的野心了。
皇后叹口气又道:“明霁十岁被陆大将军带到都城,虽未在吾的膝下长大,亦也是吾看着成长起来的儿郎。明霁长得高大俊朗就不说了,为人刻苦上进,这才得陛下亲眼步步高升,如长公主这般的天家贵女配他都很勉强,何况是你!”
要不是有皇后的身份在,皇后定会狠狠地剜林星微几眼。要不是陛下一力阻碍长公主嫁魏明霁,哪能轮到她这个一无是处的外甥女。
南阳侯夫人和陆夫人皆神色窘迫,好赖话都让皇后一个人说了,刚才还说魏明霁是商贾之子,有宁郡主有个强大的外祖家,配魏明霁绰绰有余呢。
皇后继续说:“既然这门亲事已经下聘定下了,你们两家早日将婚事办了,这也是陛下的意思。陆夫人,中秋之前让魏将军去一趟南阳侯府,尽快商议个定亲的日子,吾的外甥女不能被你们这么怠慢了!”
天家威严,不管心头再怎么不舒服,两家人只得面上应承了。
林星微和母亲相视,这门亲的主动权不在她们,在魏明霁一方。她们是女方,侯夫人性子也孤傲,也不愿上陆家的门求着魏明霁娶自己的女儿。
是以这场召见之后,又没有下文了。
林星微外祖父苏珩是位列三公的太尉,金印紫绶,又是国丈。舅父苏毅如今在宫中给皇家外甥也就是当今太子当夫子,是太子太傅。
林星微之父林怀山从前不过是个没什么家世背景的读书人,在太尉府做事能干,得到外祖父的赏识才娶到了苏家庶长女苏子窈,在十五年前颍川之乱中立了微末之功,这才得了个南阳侯的爵位。
侯夫人生下林星微再无所出,皇后为了自己和苏家人的脸面着想,便让圣上封林星微为郡主,给了“有宁”的封号。
林家祖父祖母曾话里话外有让父亲母亲过继大堂兄林庭屿为嗣,然后封世子,但被母亲给拒绝了。
不是南阳侯夫人不愿意,而是怕惹得兄弟不睦,因为二叔母甄夫人舍不得将自己的独子过继给大伯兄两口子。
“郡主放心,”何妇放下了手上的针线活,柔声道:“侯爷虽然不在了,然还有苏家在,咱们侯府依旧是侯夫人说了算。”
林星微从龟壳里倒出三枚铜钱,仔仔细细卜了一卦,叹息地摇了摇头,“三五年后,我母亲怕是做不了林家和侯府的主了,我母亲会再结一门亲,改嫁。”
“郡主莫要浑说!”何妇瞪了她一眼,“侯夫人同侯爷恩爱有加,如何舍得再嫁?人各有志,侯夫人愿意替侯爷看守着这个家。郡主莫要操心侯夫人的事,皇后说要让郡主和魏将军见面的事,郡主可准备妥当了。”
林星微收起龟壳和铜钱,揣进袖中,眨巴着眼睛,“要准备什么?这都说了好几天了,也没见魏将军来呀,等他来了再说吧。”
她算准了,魏明霁是不会来的。
既然他不愿来,那这婚事就这么拖着。现在压力已经给到魏明霁这边了,皇后再说起,也不会责怪她林家了。
何妇扳着手指数了一下,迟疑会儿才道:“此时离中秋节没几天了,魏将军莫不是想在中秋节那天来吧?”
“中秋节……我和魏将军在中秋之日有可能会见一面,但绝不会在家里。将军很忙,顾不上我的。”林星微趴在床榻上,双手撑着下巴,两只脚无聊的踢打着。
“不在家里会在哪里?难道郡主是要去找魏将军?”何妇疑惑地看她。
“到时候就知道了,也许是路上碰上也不一定。”林星微淡淡地道。
何妇没好气地睨她,对郡主“神棍”般的发言,何妇只当她自戕时弄坏了脑子。
不过见她已经不甚在意魏将军了,何妇心里放松不少,小心试探道:“从前郡主提起魏将军怕得很,如今好像已经无所谓了。若是这桩亲事真的成了,郡主该如何?”
林星微抿着嘴想了想,“此事要看魏将军怎么做,他若是拿权势压我,我也只能顺从。”
她一手撑着脑袋,一手扳着手指头,数道:“但世间的婚姻大体分两种,一种是恩爱有加、相互不疑的;一种是相看生厌、虚与委蛇的,就看魏将军要同我要过哪种日子,我都成。”
“郡主何时变得如此豁达了?”何妇诧异的看着林星微。
“大娘别看了,我脸上没有花。”林星微坦然道:“我只是想通罢了,父亲没了,我也理应替母亲分忧,不让母亲为难。再说魏将军是上都府正使,年纪轻轻就位高权重,又得陛下赏识,想来也差不到哪里去?”
林星微心里知道这门亲事成不了,如今说些豁达的话让大家都开心开心不好么。
“郡主当真变了。”何妇心头甚是欣慰。
第6章 找事儿的林太公
中秋节在即,侯夫人让府上都张罗了起来,差林星微给祖父祖母还有两位叔父送去了礼品,邀请大家中秋节在侯府过节。
林太公眼皮垂耷着,脸颊凹陷,胡须稀稀拉拉,一脸严肃。看见林星微,没甚笑脸,只眯着眼睛不说话。
林老太面色红润,体态肥圆,倒显得有些贵气,还拉着林星微的手说了几句亲切的话。
二叔父林怀峰和二叔母甄夫人也在一旁,各自品着茶,陪坐着。
林怀峰任丞相府西曹掾,领百官奏事,主府中吏之进退,秩俸比四百石。自林怀山去世后,林怀峰便成了家里最懂事的儿郎。
有最懂事的儿郎和儿媳,自长子去世后就从侯府搬去了次子的院中居住。
在林星微看来,这夫妇俩是最会顺老两口开心意的人,不似侯夫人会犟嘴,不似林老三赴职在外,顾不到家里不说,心思还只放在自己媳妇身上。
三叔父林怀岳在离都城不远的蒙县任县丞,两年时间秩俸比从两百石涨到了四百石,三叔母裴氏是博州一个大家族里长大的庶女。
据说林怀岳还是个乡间少使时,裴氏之母为了不让女儿步自己后尘与人为妾,便对林怀岳百般上心,一来二去便将自己女儿嫁给了林怀岳。
林星微不得不赞叹这位夫人的眼光,三叔父那些年飞黄腾达算不上,总算是稳妥的从乡间少使到县丞之位,俸禄还一年比一年高。
最最主要的是,三叔父疼媳妇疼得要命。林太公和林老太还嫌弃裴氏是庶出,刚嫁过来那几年外头有邀宴,林太公和林老太宁愿带着长媳次媳,也是不管三媳妇的,直到裴氏给林家添了丁,她的家庭地位才高了起来。
后来,林怀山成了南阳侯,家里的事便都由南阳侯夫妇说了算,林家老两口从家主之位上便退了下来。南阳侯夫妇做事公平端正,兄弟间妯娌间倒比以前和睦多了。
林家近年除了林怀山过世让大家受了些打击,其余诸事不进不退,不升不降,日子算得上平稳。
三叔父的县丞做的日头有些久了,县令换了一个又一个,三叔父的县丞之位就没有变过。
好在蒙县离都城不算远,三叔父将三叔母留在家中与侯夫人作伴,自己抽空跑动也算融洽。
只是林太公多次抱怨裴夫人不去蒙县照顾他儿子,留在家中享福,说得次数多了,裴夫人便不大愿意上姑嫜的住处来了。
在林星微看来,在好多事儿上,林太公比林老太嘴碎,有他“世人皆醉我独醒”的见解,从不把旁人的难处当回事,总爱指手画脚。
这不,林太公对侯府的抱怨又来了。
林太公哼哼两声,提起了旁人的注意,又捶了两下胸口才道:“冉冉即将嫁人,偌大的侯府无后,老头子我心头实在难安……”
林星微抬眼看了一下林老太,林老太也暗自神伤。
林怀峰咂了一下嘴,放了下茶碗:“父亲何故又提起这事儿来了?”
林太公将两只灰浊的眼珠子从耷拉的眼皮中使劲凸出来,斥道:“南阳侯爵那是你兄长帮着太子在颍川之乱中用命博来的爵位,不是仗着她苏氏的脸面得来的,现在无人承袭就这么空着?”
“父亲不要这样讲,当年颍川之乱中功劳比我兄长还多的大有人在,想当初我兄长只是个太尉府的小吏,这若不是先皇看在太尉府的面子上,能给我兄长侯爵吗?”林怀峰皱着眉,一脸愁苦,可见这样的话他说过很多遍了。
林太公手中的拐杖重重的敲在地上,怒道:“你们这是拿了苏氏多少好处,替她家这样说话?我儿尸骨未寒,三年孝期未满,她就要将冉冉嫁人,安的什么心?是不是把冉冉打发后,也要将侯府家财散与旁人?”
“嫜父①,冉冉还在这里呢!”二叔母甄氏面色阴郁,说道:“长嫂守寡已经够苦了,您何苦这般说她?冉冉已经及笄,也该到了嫁人的年纪。”
林怀峰也道:“不是我们夫妻拿了长嫂的好处,是我们林家阖府上下全拿了长嫂娘家的好处,父亲怎能全忘了?”
林太公横眉冷对次子两口,斥道:“我让你们早早将屿儿过继长房,你们不乐意,拖延至此,南阳侯一爵无人承袭,你们是想让我死不瞑目吗?”
甄夫人直起身来,眼眸下垂,语气却强硬道:“媳妇与夫君只此一子,嫜父若把庭屿过继给大伯兄,嫜父怎不说我们膝下空空呢!”
林太公还要说,林老太瞪了一眼林太公:“你少说两句吧!非要把好好一个家吵得鸡犬不宁才安心吗?”
“怀山已经没了,我们还有怀峰和怀岳,大媳妇身边还有谁?她娘家是显赫,可没了儿子没了夫君,她的日子可怎么过?”
林老太沾了沾眼泪,又道:“一个寡妇守着偌大的门庭,我们做姑嫜的若不能疼惜她,是要逼着她改嫁吗?”
“嗯嗯,”林星微不住的点头,插嘴道:“前些日子我随母亲进宫看皇后姨母,皇后姨母说只要我母亲愿意,让陛下拉媒给我母亲说个好的,南阳侯这个爵位届时留给女婿就可。”
这话虽是林星微瞎编故意来气林太公的,但她真心觉得真是好主意。俗话说寡妇门前是非多,母亲就该早早改嫁他人,也能更好过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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