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流曦皓月
曹瑞岑经常写信同林呈桉联络,被欧阳夫人发现后,曹瑞岑不敢用自家的信差,林星微用林家信差代劳了四五回。
林星微默默将信笺塞到自己的袖中,才回过头看向曹意,问道:“你又怎么了?”
要知道这兄妹俩的琴可比林星微好几个档次,曹瑞岑是因为心思跟着林呈桉走了才没有弹好,曹意可是一向稳重,做什么都认真的一个人,今日竟然因为心不在焉而被批评也是稀奇了。
曹意低着头不说话,曹瑞岑翻着琴谱,嘟囔道:“还不是因为昨日在宴席上听了些关于郡主和魏明霁的风言风语,幺兄才郁郁寡欢的。”
“什么风言风语?”林星微有些愣神,自炉汀山那日,林星微最近可是和魏明霁没有来往,规规矩矩每天上课下课,连魏明霁的面都没有见到,要传也是传陈溪南和魏明霁的风言风语,和她有什么关系?
曹意勉强一笑,道:“我信任星微和魏明霁没什么关系,就是捕风捉影让我母亲听到了,我母亲有些不悦。”
林星微依旧有些不明白,看看曹意又看看曹瑞岑,满脸问号:“我和魏明霁的事欧阳夫人都知道啊?”
曹瑞岑笑意盈盈,起身将软垫往林星微身前挪了挪,又盘腿坐定,一脸八卦样,道:“就是那日魏明霁说郡主为他包扎疗伤的事,这事我们都不知道是如何传开的,昨日宴席上,才知道已经传得满城风雨了,那些人说得有鼻子有眼的,连魏明霁手腕上的伤有几寸长、用的药膏瓶子是什么颜色都知道,好似她们亲眼所见似的,我母亲听了气得不轻,可能等下午饭时,我母亲会就此事询问郡主,郡主心下要有数。”
林星微越听越离谱,她的眉头都皱成“川”字了,满脸冤枉:“有数什么有数!我何时给魏明霁疗伤了,真是天大的冤枉,我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魏明霁这个黑莲花,这谣言要不是他故意传出去的,她林字倒着写!
曹意道:“星微别在意,那日的事我已经跟我母亲解释过了,是魏明霁胡说的。”
曹瑞岑点头附和:“嗯,可我母亲还是被气到了。”
林星微气恼的抿了抿嘴唇,咬牙切齿道:“当初魏明霁和陈溪南的谣言满天飞,这厮现在故意报复我,也不想让我好过!”
曹瑞岑长长叹息了一声,道:“我早就说过,魏明霁玩起手段来,十个幺兄再加十个郡主也是玩不过的。”
她指了指琴谱,“炉汀山魏明霁说的那番话是幕前曲,现在这些谣言才是正调,我想知道这曲子到了结尾,魏明霁又会怎么弹?”
林星微没好气地睨她一眼:“谁要同他玩手段,我只想好好过自己的日子,谁也别招惹谁!”
真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这些谣言外边怎么传林星微都无所谓,只是她怕曹家人会乱想。还以为她一边和曹意议亲,一边又和魏明霁藕断丝连勾勾搭搭,认为她水性杨花。
这下谁也没心情继续练琴了,午饭时分欧阳夫人绷着一张脸,不似往常对林星微和悦,林星微正想主动解释魏明霁传播这些谣言的目的,一婢子捧着一个木匣进来同欧阳夫人说话,将林星微打断了。
那婢子道:“夫人,上都府的鲍商将军给有宁郡主送礼来了,说感谢有宁郡主上回在炉汀山救了魏将军一命,现魏将军手腕上的伤已经好转,特向有宁郡主送礼以表感谢。”
林星微一口米饭哽在喉头,差点背过气去,硬憋着吃了好几口茶才将那噎人的饭团冲下去。
欧阳夫人冷着脸给那婢子一个眼色,那婢子很识相的将木盒放在了林星微的食案上就退了出去。
曹瑞岑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道:“还真让我猜中了,这事儿魏将军还真有尾调呢!”
她缓缓倚向幺兄,低声又道:“好曲子绕梁,余音不绝,幺兄赶快想个对策,不然你与有宁郡主的亲事怕是要黄!”
欧阳夫人眼风扫过来,骂道:“阿岑,你胡说什么呢!”
林星微看着食案那个漆黑色的木匣欲哭无泪,真是比刚才那口饭团还要噎人。这不是在自家,她又不好当着曹家人的面将木匣扔出去。踌躇片刻,她默默地将木盒从食案上拿下来,放在了案桌下藏在不起眼的地方。
魏明霁这厮一定是算准了她此刻在和曹家长辈们吃饭,是以故意要当着曹家长辈们的面送礼,让她难堪。
欧阳夫人冷声道:“郡主不看看魏将军送了你什么谢礼?”
林星微勉强挤出了笑容:“他一个武将能送什么好东西,定是一些寻常玩意儿。”
欧阳夫人故意道:“那可说不准,魏将军本家可是富家一方的商贾,一向出手阔绰,你对他是救命之恩,怎会送你寻常玩意?”
曹瑞岑听不下去了,放下了箸,皱着眉头道:“母亲你不要为难郡主了,当日在炉汀山我和幺兄都在,根本就没有什么包扎疗伤的事,魏明霁是为了报复郡主故意搞的幺蛾子,要是母亲认了真,会寒了苏姨母的心的。”
欧阳夫人气得睨她,没有说话。
曹意没有说话,突然起身从林星微食案下拿起那个木匣,狠狠丢了出去,木匣碎裂,里面滚出一个白滚滚地圆珠子来。
曹意终于硬气了一回!
林星微低头吃菜,悄声嘀咕道:“知昂做得对!”
没过两日,曹意扔了魏明霁谢礼的消息又传出去了,说什么有宁郡主收了魏将军的谢礼,有宁郡主的新郎君知道后气狠了,不但摔了魏明霁送有宁郡主的谢礼,还狠骂了有宁郡主,不许她在和外男接触,有些更是将曹意传成了家暴男。
曹荣想就这些无中生有的谣言找魏明霁好好说道说道,可终究没有直接证据表明这些谣言是魏明霁传出的,只能将火起憋在心头。
再听到这些谣言,曹家人费尽唇舌解释,有些理智的听了也就算了,不再多问,有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还要抽丝剥茧的同曹家人抬杠质疑,搞得曹家一家子大小武将比打了一场大仗还要累。
这事没有平息,林星微也没脸上曹家听课了,将自己在家里关了几天,曹意也不听课了,日日都跑到侯府来了。每日都不是空手来,不是什么糕点就是什么锦缎,又或是从哪得来两方墨也送了来。
还有那位宋安大人,从林怀峰的书房聊着聊着就进了侯府的后院了,林星微都撞见好几次他和侯夫人坐在一起吃茶闲谈。
曹意刚撞见还有些诧异,后来熟悉了后便见怪不怪了,跟着林星微规规矩矩喊一声宋伯父。
宋安喜欢侯夫人,连着也喜欢侯夫人未来的女婿,来时不光给侯夫人带礼,也要给林家的女儿女婿也要带一份。
宋安来府上次数多,之前就和林怀峰混的很熟,现在又时常和侯夫人坐在一处,林太公和林老太虽觉得有些不妥,可有林怀峰和两个儿媳打掩护,林家老两口又将心放回了肚子里,没有往他处想了。
林星微和曹意在侯府玩的比在曹家惬意,林星微说什么,曹意就做什么,林星微读书他也跟着读书,林星微写字他也跟着写字,到比在李宫令跟前还学得认真,字儿也比从前好看了些。
有空时跟着林星微逛铺子盘账,下庄子拉货,渐渐的将谣言风波给忘得一干二净。
林星微还拉着曹意逛了十几回静水楼台,关行云唱戏他们就听戏,关行云有空他们就缠着关行云习琴,习琴的地点从客席到包间,再到关行云的化妆房,最后还是觉得在关行云的寝房练琴最是安静自在。
称谓也从“关公子”变成了“关夫子”,日子过得乐此不疲。
关行云起初还要收他们学琴的“束脩”,后来混得太熟,钱也收得越来越少,到最后索性就不收了,成了免费的瑶琴教习先生。可林星微和曹意也没有白占关行云的便宜,总会带些东西给他的。
欧阳夫人本想狠抓一下曹意的功课,想为他将来举荐入仕做准备,可回回都寻不见曹意的人,还以为曹意跟着林星微堕落了。
时间一久,发现幺儿不但没有堕落,诗书琴艺还长进了不少,是以对他日日都跑南阳侯府的事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第65章 小男友要当官啦
林星微带着曹意逛戏楼本是偷偷摸摸做的,也不知是谁在曹荣那里说了一耳朵,曹意被关在家中不让出门了,两家正式摆定亲宴之前非正式场合不得私下见面。
曹瑞岑被拘在家中,读书识礼,已经许久没有来侯府了,这下连曹意也不让来了。林星微一下痛失两个玩伴,心头空落落的。
林星微躺在榻上翘着脚盯着琴谱郁郁寡欢,一时不知该找谁玩。云珠端了几样林星微平常喜爱的点心,她看都没心情看一眼。
云珠见林星微不悦,低声劝道:“曹公子不来,要不郡主带我和罗浮去静水楼台吧,我们也可陪着郡主,保证比曹公子还听郡主的话。”
林星微睨她一眼,没好气地道:“你们如何能同知昂比?我又不和你们两个成亲。”她目光空洞的看着顶上的纱帐,语气悠悠,“培养感情不易,我和知昂本就凭着一点肤浅的喜欢走到一起,好不容易培养了一点深厚的情义,若是长久不见,感情也会淡的。”
云珠眨巴着眼睛,似是不懂,问道:“既然是‘深厚的情义’,怎会因为几天不见就会淡了呢?不是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吗,那积攒了长久的念想,再见面感情肯定会更好的。”
林星微咬着唇愣神,她说不上来,总之就是感觉很不好,就像快要煮熟的鸭子已经飞走了般那么难受。
“要不郡主催催侯夫人,赶紧和曹公子定亲就好了,”云珠笑嘻嘻的端着食盘,一脸地聪明劲儿。
林星微侧过身来,看着云珠单纯的笑颜长叹了一声。从前魏明霁在婚事上逼她太急令她恼怒,可这曹家做事拖拖拉拉的,下聘之后就不见后文了。
曹意是曹家幼子,是曹荣夫妇最溺爱的儿子,他的定亲宴一定要隆重隆重再隆重,届时要把老家的亲戚们请来,还要将朝中所有的大臣也请来,最好还要让陛下皇后也驾临,是以,总挑不出一个合适的日子来。
定亲又不是正式成亲,依林星微自己的拙见,实在没必要搞那么复杂。曹家是钟鸣鼎食之家,个中的考量林星微不懂,侯夫人作为女方家人,也不好置喙,只能静静地等曹家的通知。
另一婢子水珠突然轻轻推门进来,报说:“温岁晚公子现下在老太公和老夫人的房中,老夫人差遣婢子请郡主过去陪坐。”
林星微霎时从榻上弹坐起,惊问道:“他怎会在祖父祖母的房中?他来做甚?”
水珠道:“温公子说无意路过咱家门口,想来给老太公和老夫人请个安。”
俗话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温林向林家上下献了无数殷勤,却一直无所求。
温林真如一个兄长般对林星微一如既往地好,对林家长辈也一如既往的恭敬,时不时的给林太公林老太和侯夫人送些合时宜的礼。
磨磨唧唧的,林星微很想当着全家人的面将温林的真实身份挑破。仔细一想,也许温林想要的就是如此,不显眼,不瞩目,也不再故意套近乎,平平淡淡的,像一个亲戚般往来。
林星微收拾停当,刚到二叔父的院中,温林已经出来,两人正好撞上,互相浅浅行了礼,温林就道:“许久等不到你来,我正要去侯府院中寻你呢。”
林星微抬起亮晶晶地眼眸望着他,问道:“兄长寻我何事?”
温林玉眸直愣愣的盯着林星微,问道:“身为兄长,一定要有事才能寻你?同曹意处些日子,倒学得同他一样愣头愣脑了。”
林星微嫌弃的啧一声,转身要走,却被温林揪着领子给抓了回来,一板一眼地问道:“我问你,你时常跑去静水楼台找关行云学琴,这琴艺可有长进?”
林星微横眉冷对温岁晚,心头骂道: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
她道:“李家姑娘为照顾母亲不能来都城同你成亲,怎不见你一点点的操心,还有心思过问我的事?”
温林一副长者之姿,挺直了腰背,双手负后,道:“我身为你的兄长,怎不能过问你的事?你要学琴就学琴,怎么日日拐着郎君往戏楼跑,像什么样子?侯夫人就不管管你?”
“我们去戏楼怎么了?我母亲知道也未曾说什么,那么多姑娘去戏楼,这也不是什么不光彩的事,更何况我们是去学琴的。”林星微丝毫不知错,梗着脖子同温林顶撞。
温林皱着眉头,斥责道:“又是给魏明霁包扎疗伤,又是拉着曹意逛戏楼,你这名声是不要了么?你再这样下去,只怕曹家也要向你退亲了!”
“退亲?”林星微一惊,眼睛吓得都瞪圆了。她可不想再退亲,若是再退亲那今后还有谁会要她?
温林气道:“眼睛别睁这么大,怪下人的!”他指了指不远处的凉亭,“到那边去说。”
林星微跟在温林身后,一前一后进了凉亭,在石凳上坐定,温林才道:“你和曹意逛戏楼的事被人拿到了朝堂上说,以此来说曹大人教子无方,曹家幺公子持身不正!曹大人和欧阳夫人一直再为曹意将来为官入仕的事操心,将他的名声看得何等重要,现下被人提到了朝堂上,今后还有谁愿意举荐曹意,就算有人举荐,陛下未必肯用!”
林星微真是欲哭无泪,半晌才低声道:“我们并未沉溺声色,只是去学琴而已……”
“学琴?曹家没有给请夫子吗?需要跑去戏楼学琴?”温林冷声斥责,又见女孩毫无生气地垂头不说话,又和缓了语气。
温林道:“曹意被关在府中不让出来,我是怕你不明就里所以来提醒,这些日子你安生安生,莫要再惹出一些流言来,届时别说曹家要退亲,未来还有谁愿意娶你?”
这些话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可从温林的嘴里说出来总觉得怪怪地,他到底也没明说是她的亲兄长。
林星微抬头蹙眉睨着他,温林也自觉不妥,起身道:“是我僭越,你心头有数就好,我先走了!”
温林甩袖走了,林星微还呆呆地坐在石凳上,心头无助极了,自闭了。
温林知道的事情,侯夫人有宋安这个耳报神自然也知晓,侯夫人心气儿硬,不觉自己女儿有错,第二日借着拜访皇后进了一趟宫,拉着苏太傅同皇后喝了一个下午茶。
三日后,欧阳夫人带着曹意上门来问,将定亲宴定在五月初八如何?
侯夫人笑颜如花,坐在上首扳着指头细细算了一下,道:“五月初八……还有二十多天,会不会太过仓促啊?”
欧阳夫人讪讪一笑,道:“是有些急,不过是定亲宴嘛,倒也不必太隆重,昨日听皇后说,宫中老太后生病了,陛下也不让官员太过奢靡,其余诸事也都是妥当的,不算太仓促。”
宫里那位老太后身子骨还没有林老太好,三不五时的生病,有好几次太医都以为老太后大限将至,可又被老太后挺过来了。现下又病了,前日侯夫人去时还能迷瞪着眼说话,这次不知道能不能挺过去。
侯夫人没好气的看了一眼缩在席位上的林星微,道:“我女儿长得我不敢说多好看,只能说在都城姑娘中是还算周正的,我的女儿性子如何我清楚,外面那些流言是怎么一回事,欧阳姐姐也都知晓,若是曹家姐夫介意,这桩亲也不必着急定,关乎两个孩子的将来,欧阳姐姐可再细细想想。”
曹意急忙道:“不用想了,我父亲母亲不介意,我们都不介意,我宁愿将来不做官也要娶星微为妻,到时候星微和侯夫人别嫌弃我就成。”
多日不见,曹意竟然瘦了许多,他的话说得诚恳,林星微不由眼圈红红。
欧阳夫人瞪了一眼曹意,骂道:“没出息!你不做官难道还要等着父兄们接济你们两口子不成?不要再说这么没骨气的话了,你若是没些个作为,将来拿什么养活有宁郡主?先将你们二人的亲事定下,等知昂的官职下来了,再成婚。”
林星微眼神一亮,问道:“知昂,你要当官了?”
曹意又羞红了脸,不好意思道:“是苏太傅昨日在陛下跟前举荐的我,有可能是个地方小官,星微你要跟着我吃苦了。”
林星微已经高兴得憋不住了,她道:“知昂你还年轻,正是需要历练的时候,做地方小官正好能体察民情,届时你我成婚后,我陪着你去赴任!到时候你主外我主内,定将日子过得风风火火的。”
欧阳夫人一脸感激,向侯夫人道:“这都是苏太傅的功劳,知昂性子软弱,我家其他儿郎我从未像操心知昂这般操心过,改日还要去太尉府向苏太傅致谢。”
侯夫人浅浅一笑,道:“舅父心疼外甥女,替外甥女婿谋划,都是应该的,不用谢,届时定亲成婚,让他们两个晚辈多向她舅父奉一杯酒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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