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流曦皓月
裴夫人不解,问道:“你关切他作甚?夏侯大人找来好几个医师,魏将军若有伤,自有人照顾。”
林星微半起身拉住了裴夫人的手,道:“侄女就不瞒三叔母了,是魏将军将我从火场救出来的,他为救我受了伤,我关切一下他的伤也是礼节。”
裴夫人不高兴的抽出了自己的手,“我这就叫人去打听,你今后不许私自见他,曹家姑娘还在,若传出去让曹家知道了,你和曹意的婚事就别想要了!”
林星微点了点头,调皮道:“我知道轻重,我这些日子从未私自见过他,就是在衙门里碰上了也没打过招呼,全当没这个人。”
魏明霁四肢有多处烧伤,额间也被房顶掉落之物砸伤,好在都不是非常严重,医师要魏明霁好好静养几天,不得外出,以免诱发伤口感染。
外伤有医师照料,林星微四处找了好些大补药借三叔父的名义差遣罗浮悄悄送了过去,寄言:感谢魏将军救吾侄性命,落款是蒙县县丞林怀岳。
隔了两日,陈溪南来了,哭着来的,笑着走的。
林星微还有些纳闷,她如何敢在这个节骨眼上堂而皇之地跑到蒙县来找魏明霁,就算是想要替父求情,也应该藏着掖着啊。
第82章 这案子只能糊弄过去了
陈溪南走后,魏明霁却林怀岳单独叫了过去,指着榻几上分文未动的药和纸条道:“林县丞这是作甚?”
林怀岳楞了一瞬也反映过来是怎么一会事了,拱手作揖道:“我家长嫂将有宁郡主托付给下官照顾,她出了危险又得将军相救,下官自是要感谢将军的。”
魏明霁沉着脸半晌没说话,空气静得让林怀岳紧张,他抬头偷眼看了下魏明霁,他正盯着榻几上的字条出神,嘟囔道:“既然要谢,她为何不能亲自来?我并非是看在林县丞的面上救的她。”
林怀岳一噎,急忙道:“有宁郡主脸上受了伤,不宜见人。”
魏明霁冷冷的看向林怀岳,悠悠地道:“还没好吗?我又不是没见过她受伤的样子,若是行动自如,就请林县丞带她来亲自谢我吧。”
“可这……不好吧……”林怀岳躬身支吾了片刻,“毕竟是闺阁女儿,又伤在脸上,羞于见人的,还请魏将军体谅,待她痊愈,下官定让有宁郡主亲自来向将军道谢。”
魏明霁抬眼看他,语气温和却不容人继续反驳:“让她来吧,我不日就要回京,要将此案交于廷尉审理,临别之际有几句话要同有宁郡主说。”
林星微知道了,她毫不介意将自己蜕皮变得斑驳的脸给魏明霁看,裴夫人和曹瑞岑让其戴个帷帽好歹遮着点,可林星微却道:“我只在意知昂会不会嫌弃我,于旁人,我并不介意他们评论我的容貌。”
曹瑞岑道:“我幺兄知道郡主受伤,担心的不行,大老远从桐县差人送了药来,还嘱咐我一定要好好照顾郡主,怎会嫌弃你。”
林星微自信一笑:“果然,我没有看错人。”
裴夫人没好气地睨她一眼,“你真是同人不一样。”又催到:“快随你三叔父去吧,早去早回。”
林星微真的顶着一张花皮脸大大方方地去了,一路上有人侧目,林怀岳的脸都快埋地上了,林星微却昂首阔步。
魏明霁被夏侯大人安排住在东侧偏院,院内有阳翟军把守,林星微进去时顿觉浑身凉飕飕的。
左丘知将林怀岳拦在了房门外,鲍商只领了林星微一人进去,林怀岳只好侧着身子伸长的耳朵往里听,左丘知并未拦他。
魏明霁一身广袖元青色曲裾长袍,外披紫乌黑色狐皮大氅,长发未束,半披与肩,白皙的额上结了两块如指甲盖大的黑疤,正盘腿坐与茶案前垂眸细细品茶又或是不紧不慢侍弄着茶具。
鲍商放了林星微进去后,向魏明霁拱了拱手,然后无声地跽坐到了魏明霁身后,连一句通传都没有,好像隐形人般。
上都府这些阳翟军人好似机械人,往日里除了这个戴全面具的鲍商同林星微还有些“交情”之外,其余人从不同林星微打招呼说话,更别说那个被欧夫人打断腿的左丘知了,只要涉及林星微的事,魏明霁从不交于他去办了。
林星微瞪着鲍商,好歹替她向魏明霁说句话呀,说一声有宁郡主来了什么的,这样都不声不响的算什么回事。
林星微浅浅行了个礼,还是无人说话,林星微只好转身自行去魏明霁对面的案桌前坐下,朗声问道:“我伤势未愈,不知魏将军见我有何事?”
魏明霁终于抬头看了她一眼,冷笑了一声:“果然如林县丞所说,郡主的脸不宜见人。”
林星微呵呵一笑,脸上卷起的干皮也跟着颤抖,“我三叔父在此间做了十几年的县丞,从不与人说谎的。”
魏明霁倒了一盏茶,让鲍商端给了林星微,笑道:“郡主这副模样,今后嫁不出去了可有想过怎么办?”
林星微不怀好意地一笑,看着眼前正给自己放茶的鲍商,细问道:“鲍将军可有亲?”
鲍商突然被点道,吓得一楞,回头看了一眼稳如泰山的魏明霁后,急忙拱手垂目,跪在林星微眼前,道:“还……还未有亲。”
林星微举起茶盏呷了一口茶,她指了一下鲍商的脸,不咸不淡地道:“我若毁容嫁不出去了,就嫁你吧,你的脸应当与我相配。”
整个阳翟军中,除鲍商戴着一张全面具外,其余将士都戴只遮口鼻的半脸面具,鲍商的耳后脖子都能看见红红皱皱的烧伤疤,想来脸上亦是如此才戴了一张能遮住全脸的面具。
鲍商差点吓死,对着林星微来了个五体投地的拜姿。魏明霁神色一滞,带着不满和诧异的目光看向林星微,好似没听清她说了什么。
林星微则神色得意地看着魏明霁,轻笑着道:“毁容了又怎样?知昂从未嫌弃过我,信中还不断的劝慰我好好养伤,若他嫌弃了,我便就不嫁了,在侯府陪着我守寡的母亲也未尝不好。”
魏明霁暗自冷哼了一声,道:“阿商,你先出去吧。”
鲍商慌乱起身,朝林星微和魏明霁各自行了个礼,急急退了出去。
房门关上,魏明霁才道:“郡主还真是说话大胆,连嫁鲍商这样的话都能说得出,就不怕别人非议?”
林星微眉眼一挑,问道:“魏将军叫我过来,就是担心我的亲事?大可不必!”
魏明霁神色和缓了些,自顾斟茶来喝,说道:“我只不过是随口问了一句,有宁郡主却先生气了,鲍商身世疾苦,郡主的脸能好,他的脸一辈子也好不了,还请郡主不要拿人的痛处来打趣了。”
“是我错了……”林星微正了神色,忽而满脸戒惧地看着魏明霁,问道:“魏将军叫我来还有何事?”
魏明霁满身肃杀之气,眉头拧紧放下茶盏,凝视着她,道:“涂绿山之案怕是不能像郡主想的那样结案了,可能会处置得很简单,还请郡主心头有个数。”
“为何?”林星微霎时心头沉沉如坠了一块巨石,她呼吸都有些急促了,灼灼目光紧盯着魏明霁死死不放。
魏明霁重重叹息了一下,道:“颍川王管辖颍川,乃朝廷重臣,牵一发而动全身,为了大局着想,涂绿山之事只能作罢。”
“谋反之事也能轻轻放过?”林星微红皱的脸此时丑陋不堪,可人心比她的脸还要丑陋,让她恶心。
“我们哪只眼睛看见颍川王谋反了?区区几句口供就想推翻他?郡主未免想得太简单了些。”魏明霁很镇定,那是一种经过千锤百炼之后稳重。
林星微直起身,怒问道:“滁王世子之死呢?我父之死呢?难道都和他无关吗?他的手已经伸到阳翟军了,难道魏将军不气?”
“没证据。”魏明霁抿了抿唇,悠悠道:“就算所有口供都指颍川王是个罪人,他依旧有足够的理由反驳,陛下依旧信任他,他拿密令珮到陛下跟前讨要了去了八千阳翟军,我又能如何?”
林星微凝视着他,问道:“密令珮不是将军交给颍川王的吗?将军一定留了后手对不对?”
魏明霁苦笑一声,“我能有什么后手,陆将军虽然是大将军,我也不过是他的养子,我虽领上都府,看似身居高位,可高位之上还有高位,从你我议亲开始,我的一切都由他人摆布,由不得我做主了。”
林星微失望了,像是被挖空了腹脏空落难受。她没再说一句话,楞了片刻后,起身离开了。
连魏明霁都办不到的事,她又如何能办到呢?她与魏明霁非亲非故,有何理由要求他做到何种程度,魏明霁能在事前提醒她一声,便已仁至义尽。
父亲的死,滁王世子的死,涂绿山上五十多条人命,大抵只能糊弄过去了。
第83章 这结果让人不服啊
回到三叔父的住处,叔侄两人开了小会,林怀岳除了叹息还是叹息,为死去的那五十多条人命哀伤,为牢狱里那十几个大小乡官觉得不值。
林怀岳突然眉眼一转,眼底全无了失望之色,问道:“这些决策,魏将军为何不同我和夏侯大人说,偏偏要对你一个小姑娘讲?此事是要交由廷尉审理的,最终是何结果可不是他魏明霁说了算,他只需要将这些人证、案卷交给廷尉府即可。”
林星微赶紧笑着道:“魏将军可能觉得我一个小姑娘,这般关心这个案件,又怕廷尉府的审理结果惊到我,是以提前要我有个数。”
林怀岳想想也是,便没有再多问,又叹息起来,“那日你就不该去乡下,若是迟些日子发现那些尸体,说不定涂绿山上早就藏好兵器了,到那时廷尉府肯定要追查兵器来源,届时这个颍川王一定跑不掉。”
林星微暗暗朝林怀岳翻了个白眼,嘟囔道:“三叔父就别怨我了,若是晚发现几天,还不知道死多少人呢,再说,等他们藏好这些尸体,再等我们发现,说不定颍川王早就成事了。”
林怀岳一拳重重砸在案上,气得不知如何言语。
林星微抓住三叔父捶得发红的手,道:“三叔父就别气了,连魏将军都办不到的事,三叔父一个县丞又能如何?只求别再多连累人罢了。”
林怀岳嘤嘤哭了起来,一手捂着脸,涕泗横流,“我在蒙县就任十余年,从未如此窝囊过,竟然连百姓的安危都护不住,竟不能为他们发一言,说一语……”
林怀岳哭得止不住,还是裴夫人哄劝才情绪稳当了些。
与三叔父说完这些苦,林星微戴上帷帽拉着曹瑞岑上街买了两坛子酒,送了三叔父一坛,要他解解焦愁,另一坛,同曹瑞岑窝在房中吃了起来。
林星微还没醉,曹瑞岑先醉了,哭哭啼啼的。她抱着林星微的胳膊,脸埋在林星微的肩膀上,涕道:“郡主,我是不是很笨,什么都做不了,连嫁人都自己做不了主……”
林星微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劝慰道:“你醉了,要不我们先睡?”
“我没醉,”曹瑞岑突然抬起头来,泪眼淋漓的看着林星微,哭道:“你、我还有那个陈溪南,我们三个年岁相当,你能替侯夫人打理整个侯府,又敢和魏明霁那样的阴狠手辣的叫板,还能帮着夏侯县令和林县丞查案,陈溪南能豁出自己的脸面和前程替自己的父兄弟们谋福利,而我呢?我什么都做不了……嘤嘤嘤……”
林星微掏出手帕给曹瑞岑擦泪,轻声安慰道:“你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要是我家兄弟姐妹多,就轮不到我操心这些了,要是颍川王真的心疼陈溪南,也就不会事事都让陈溪南闯在前头,定会将她护在身后,这么浅显的道理你也不懂?”
曹瑞岑睁着泪眼似懂非懂地认真听着,林星微又道:“你刚才说魏明霁阴狠手辣,那是他不得不阴狠手辣,但凡有人护着他,他也不会变得那个样子,到了他那个位置上,好多事情由不得他不做。”
曹瑞岑停止了抽噎,正了神色,细问她:“郡主好像很懂他?”
林星微坐正了,呷了一口酒,啧得一声,辛辣的味道激起整个味蕾回味无穷,放下羽觞,她道:“我也不懂他,只是道理都是相通的,谁也不是生来就阴狠手辣,一个人变成了什么样的人,要么是自己逼自己变的,要么是旁人逼你变的,有人护着变化就少,变化少的人心思就单纯。”
曹瑞岑破涕为笑,她依旧揽着林星微的胳膊,“我知道的,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嘛……哈哈哈哈……”
“哈哈哈……,就是这个道理,都是被逼的。”
两个姑娘狂笑了一阵,曹瑞岑放开了林星微,举起羽觞和林星微碰杯,“郡主同我说了这么多道理,我也同郡主说一个我家的秘密。”
林星微摆摆手,醉醺醺地道:“不要听,你同我说了你家太多的秘密了,这样不好。”
曹瑞岑将兄长嫂嫂们的家长里短都快对林星微倒干净了,背后谈人是非,这实在不是什么君子作为。好在林星微只是听过就罢,并不会对其他人继续传播,她自认口风紧也是一个人的优点。
曹瑞岑的神色突然神秘起来,不管林星微听不听,继续问道:“你知道我母亲为何要嫁给我父亲吗?”
林星微摇头,“不是石夫人举荐的吗?”
“是我大母亲举荐的,但也不完全是她举荐的,”曹瑞岑呷了一口酒,辣得龇牙咧嘴,放下羽觞继续道:“其实是我外祖父早就看好了我父亲,在我大母亲还没有去世的时候就看好了,那时候我大母亲病重,很多世家都看上我父亲官高位显,我父亲那时的风头不亚于现在的魏明霁吧,都是少年将军,英姿勃发,我大母亲还没去世,我外祖父就开始拉拢我父亲,后来,我大母亲知道了这件事,就将我母亲叫了过去,要我母亲善待她的三个儿子,我母亲答应了后,大母亲才在我父跟前说等她死了后就娶我母亲过门。”
林星微醉得眯上了眼睛,迷迷糊糊道:“石夫人都死了,你们还要唤她一声大母亲,可见欧阳夫人和曹大人是真心钦佩这位石夫人的。”
“那是!”曹瑞岑颇为得意,道:“我父亲运气可是真的好,年少时就遇到了我大母亲,中年后又遇到了我母亲,这两个女人没有一个扯我父亲后腿的,都是全力替我父亲操持,我们曹家才有今天的地位,她们都是我家的大功臣。”
林星微眯着眼睛一笑,“全天下的好运气全落到你们一家了,等我嫁给了你幺兄,我也会全力替你幺兄操持,助他步步高升。”
曹瑞岑呵呵一笑,端着羽觞和林星微碰杯,“好嫂嫂,干杯。”
两个小姑娘将一坛子酒吃净,连上榻揭被子的力气也没有了,伏在在案上睡得昏天暗地。
第二日两人起来,魏明霁已经押解着涂绿山案犯回都城了。
第84章 媳妇终于熬成婆,三叔父升官了
半个月后,廷尉府的审理下来了,不是以谋反案审理的,以黄都尉强行夺地案审理,黄都尉为主犯,判斩立决.
黄都尉手下的一众以及河东河西两村的乡官或斩杀或流放。
夏侯县令被免官,颍川王陈瑞以监管下属不利的罪名被罚俸两年,所拨八千阳翟军继续驻守颍川,但交由上都府管辖。
在此案中获利的有两人,一个是林怀岳,因祸得福,协理办案有功,升任蒙县县令;
另一个是魏明霁,不但收回了八千阳翟军的管辖权,还占了颍川半座城池。
有人想着夺魏明霁兵权,魏明霁却想着夺他人城池,到底还是魏明霁技高一筹,让陈瑞偷鸡不成蚀把米,这比一脚踩死还要让人过瘾。
也许从魏明霁向南阳侯府讨要密令珮时,他就已经为今天布局了,只是没想到机会会来的如此快。
愚公移山是一点点“蚕食”的,而不是一脚踏平的。明白了他的筹谋,林星微对魏明霁的怨气少了些。
林怀岳升了官,林太公和林老太都跑到蒙县来替幺儿庆贺,可裴夫人却连一坛酒都没有多买,更没有披红挂绿放爆竹,对外只说父母来蒙县是来看望在涂绿山一案中受了苦的儿子,没有说是来庆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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