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流曦皓月
没看见军医,林星微将他破了的袖子撕了下来,用破袖紧紧勒住了上臂帮助止血,手上麻利地处置着一切,静静地道:“没什么好怕的,那边有断了腿的,也是我给包的。”
她用酒洗干净自己的手,怔怔看了魏明霁一眼,他的眸子清亮,眉间隐隐有汗珠,高挺的鼻梁上沾了几滴血迹。
看了一瞬,林星微又急忙挪开了眼睛,“你这伤太深,要缝几针才长得快。”
“用什么缝?”
“绣花针。”
林星微从怀中拿出一个小荷包,抽出一根细针让鲍商拿去火中烧红做弯了,再拿过来。
林星微穿好了线,轻声说:“有些疼,你忍着点。”
“你来吧。”
魏明霁有所防备地闭上了眼睛,挪开了按压伤口的手。
林星微用酒冲洗伤口,被酒精浸湿腐肉,剥皮蚀骨之痛,魏明霁没有吭声,双唇紧咬,身体微颤。
冲洗干净血水,林星微也是第一次给人缝合伤口,她的手颤了。
魏明霁闭着眼睛问:“我记得郡主的女红做得不错,从前可给人在肌肤上绣过花?”
林星微不由一笑,“肌肤上如何绣花?”
“那我就是第一个,考验郡主功夫的时候到了,郡主可要做得好些。”魏明霁说完紧抿双唇,等待林星微开刑。
好,就当他的臂膀是绣绷,她也不晓得那些专业给人做手术的医生是如何缝合伤口的,就凭自己的理解,就当魏明霁的臂膀是撕破了的衣裳,如何缝衣裳的她便怎么缝他的肉。
从伤口的最上端一直缝到最下端,足足有二十针,才在远端打了结,魏明霁一直咬着牙一声未吭声,额间汗流,青筋暴起,脸色通红。
直到林星微缝合完毕,他才淡淡地问道:“你是从哪里学来的包扎术?”
语气和气,像是像是好朋友间的闲聊。
林星微看他,手上没停,“这不是常识吗?这就如同衣服,破了就该缝补。”
魏明霁喉头滑动,刚才紧张,如今一下放松了所有的毛孔微张,一霎时全身都汗津津的。
他道:“我还以为你是跟哪位高明的医者学过。”
其实从前学校教过简单的包扎,做志愿者时培训过,媒体上也看过。当下物资紧缺,她也做得不够专业,只要止了血,后面抗感染的事就交给专业的医师了。
取下上臂为了止血缚紧的布条,重新上药,林星微将布也用酒淋湿了再来给魏明霁包扎伤口。
她轻声道:“这酒是欧阳夫人要我和阿岑带给知昂走人情用的,用来治伤不够烈,若要消毒还得更烈的酒。”
“要多烈才够?”魏明霁看着她,眼神不舍得挪开,她的鼻息近得可闻。
“很烈很烈,越烈越好。”林星微包扎好,布带打了结,帮他将外面的衣服穿好,她平静地道:“七八日伤口应该就愈合了,让侍医将线头剪断挑出来就好。”
然后起身准备要去别处帮忙,魏明霁右手拽住了林星微,他挺身站起,扣住林星微的肩膀,让她看着自己,一字一句道:“你听好,我并不是你口中那种视儿女之情为足底之泥的人,我心爱的女子和我心中的雄图一样重要,我这人磊落,不会横在你和曹意中间做梗,你们所需所求,我会凭我的力量去帮你们,你们成亲便罢,若曹意负你,我会第一时间去南阳侯府提亲!”
林星微惊讶的张大了嘴巴,心头又羞又愧,她和陈溪南说的话他全都听到了,可能一早就到了,难怪她要和陈溪南拼个死活的时候,魏明霁能那么赶巧的出现。
第102章 将军身边有良医
林星微双唇嗫嚅,她脸红透了,第一次在人后说坏话被抓包竟然是这种羞愧的感觉,她轻声解释道:“我并非故意诋毁将军,是为了气陈溪南罢了。”
“我知道,你只需记住我的话即可。”魏明霁语气沉沉道。
为了魏明霁这番话,林星微心下发誓,今后一定会和曹意好好的,两人拧成一股绳团结过日子,此生此世都不会和曹意分离。
“将军的话我记住了,”林星微强装镇定,定眼看他,“待回到都城,许给将军的十头牛我会尽快给将军送来,至于将军要我肝脑涂地的事,待将军需要的时候同我说就好。将军好生休养,我先过去了。”
说完给魏明霁行了一礼,转身阔步走了。
那些流肠倒肚太过血腥的伤者,军医不让林星微碰,只让她去给那些伤到胳膊腿的包扎。
曹瑞岑缠着温林说话,看林星微忙得焦头烂额,实在不好意思太闲着,不情愿碰那些受伤的男人,便守着火堆烧水,捏着鼻子煮衣服,备着包扎用。
一个陈溪南的人被曹家护卫一剑戳在了心窝上,血流不止,一时又断不了气,躺在地上双手捂着胸口大口喘气,痛苦不堪。
因是敌人,又是将死之人,无人愿意理会,林星微用簸箕从火堆底下装了一些草木灰走到那人跟前,那人看着年岁不大,顶多十七八岁,皮肤白净,是个俊俏的小伙子。
看见林星微过来,他哀求道:“给我一剑吧,给我个痛快,求你了。”
林星微放下簸箕,从怀中掏出一颗糖亲手剥了糖纸,塞在了那小伙子嘴里,“年纪轻轻,为何想着死啊,吃了糖会好受些,我给你止血吧。”
那些草木灰还带着温热,林星微拨弄了两下,让它晾得凉一些,感觉差不多了,她把灰全都倒在了小伙子的胸部伤口上,按压结实了。
她轻声道:“物资紧缺,只能这样给你简单处理了。左丘将军从赵县请的医师也要明天才能到,你若是能抗到明天等到医师来,就能活了。等下做了饭我会差人给你端来。”
“你是有宁郡主吧?”小伙子气若游丝,毫无生气,“我是要杀你的人,你为何要救我呢?”
林星微道:“你我无冤无仇,你也是听命行事,我不怪你。你好生歇着吧。”
伤患这么多,魏明霁明令陈溪南不许死了,调拨了一个军医为她拔箭疗伤。挨着男女有妨,陈溪南被抬进了曹家的豪华大马车里,曹瑞岑沉着脸不情愿,可碍着魏明霁她又不好说什么。
箭被拔了,可堵血窟窿的事需要脱衣,军医就不方便了,最后还是林星微来。
没别的,只能用草木灰,林星微毫不客气的捡起她脱下的红色喜服,准备撕下一大块为陈溪南裹伤,陈溪南不舍得,“换别的吧,这件留着。”
“就用这件!”林星微不容她反驳,一抬手,红艳艳的锦缎被撕成了大小两半。
“你……”陈溪南气得语塞。
林星微用撕下来的锦缎用力勒住了陈溪南受伤的肩头,没好气的道:“一件衣裳而已,我没趁机报复杀了你就对你不错了,你还想着讨价还价?”
陈溪南看着地上被林星微撕烂的嫁衣,双眼含泪,“这是我母亲为我花了三年时间准备的嫁衣,上面的绣是我母亲亲自盯着绣娘缝制的,你竟就这样撕烂了。”
包扎好了,她的胸口还有一块大大的乌青,正是被魏明霁指槊击的。
林星微从地上捡起里衣披在了她的肩头,“自己穿吧。”
陈溪南忍痛一件一件将衣服穿好,最后将那件嫁衣紧紧抱着怀里,默默垂泪。
林星微坐在车厢一侧,默然道:“这么好看的嫁衣的确不该这样糟蹋,你应该嫁一个真正爱护你的人,穿给他看,而不应该当成战袍穿着它来杀人。”
陈溪南哭着笑了两声,“你说得没错,我父亲一点儿都不疼我,他明知道魏明霁对我无意,却一个劲的鼓动我靠近魏明霁,所有要和魏明霁交涉的事情都让我去做……”
“我不想再听你说这些,你衣服穿好了就下车吧,这马车阿岑可宝贝了,她不舍得给你坐。我先走了。”林星微神情冷漠掀开车门下了马车。
魏明霁等在马车下,看见林星微从马车上下来,问道:“好了?”
“好了。”林星微应了一声,略过魏明霁身侧,往温林所在的方向而去。
温林的腿一瘸一拐的,军医给他的腿绑了两个木棍固定,想来是骨折了。
温林拍拍身边的空地,道:“忙完了就休息一下吧,今日看来是走不了了,我已差人前去并州州府报信,接应我们的人最早也要后日才能到。”
此刻已经过晡时,错过了午饭,此刻大家都饥肠辘辘,曹瑞岑组织大伙煮了饭食。今日事多杂乱,不能像前几天样还能用得精细些,如今只能一锅造了。
鲍商组织人手将死者登记造册后就近掩埋,傍晚时又支好了行军帐篷。
陈溪南被押了过去由上都府的人看守,温林厚着脸皮躺进魏明霁的帐篷,林星微和曹瑞岑缩在马车上睡了一夜。
第二日快晌日中,左丘知带着医师、赵县县令和上百县衙护卫前来接应,将重伤者重新上药救治后,挪去了赵县养伤。
魏明霁让左丘知留在赵县照应,待安顿好一切后再返回都城。
帐篷内,赵县医师仔细查看了魏明霁的臂伤,看到被密密缝合,惊讶过后,急忙跪在地上磕头:“将军身边有良医,草民不敢班门弄斧。”
鲍商嗤笑,问道:“就这样简单缝上了,就是良医?我们军中的军医也经常如此做。”
只是昨日将军为了在喜欢的姑娘跟前来一出苦肉计,将军医给遣开了。
魏明霁扭头看了看自己伤口,咧嘴一笑,什么也没说。
医师屏息道:“敢给人手术缝合的都是名医,草民只会点皮毛医术,不敢在将军跟前搬弄,若将军此刻缺药,草民将身上所带药石全部留下就是。”
重新上药包扎后,医师被送了出去,魏明霁看着结了血痂的针线会心一笑。
“将军,”鲍商讪讪地问道:“有宁郡主不会真的医术高超吧?”
魏明霁穿好衣裳,道:“高超不高超不敢说,胆大心细倒是不假。你留下照顾有宁郡主,我先带陈溪南回都城。”
“是。”鲍商对魏明霁的命令从不质疑,只有绝对的服从。
温林还有要事要办,就算腿上有伤也不能停滞。
曹瑞岑和林星微骑马,将马车给了温林,在鲍商的护送下继续往并州前行。
直到第二日半道上和并州州府派来接应的人遇上,鲍商才带队回了都城。
第103章 我们的感情不会变淡
曹意得到未婚妻和幼妹在路途遇袭的消息,霎时就吓破了胆,一路跟着追了过来,看着两个姑娘满身狼狈,额间只得了些轻伤,才放下心来。
曹瑞岑抱着曹意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哭道:“早知道路上会遇袭,我们就不来了。”
林星微站在一旁,无事人一般笑得甜甜,待曹意将曹瑞岑安抚好后,才和林星微说上了话,“你们要来为何不写信告知,我也好早早安排接应。”
林星微含羞带笑,虽已经换了衣衫,可无法洗澡,身上沾染的血腥之气还在,她不敢靠他太近,离一步之远,浅浅笑道:“我们本来是要给你个惊喜的,没想到变成了惊吓。给你带的酒水吃食也都糟蹋没了。”
“无妨。”曹意走近一步,牵起了她的手,“只要你们人没事就好。”
温林掀起车门探出一张好看的脑袋来,高声问道:“你们还走不走啊?”
曹意恭恭敬敬给温林行了礼,转而又对林星微道:“到州府还要两日的路程,你们骑马太累了,我备了马车,你和阿岑就坐马车吗?”
林星微左右看看,“阿岑呢?”
“这儿呢!”曹瑞岑已经钻进了马车,从车窗探出脑袋向林星微和曹意挥手。
林星微一笑,曹意牵着林星微手一直不舍得放开,一直送上马车才转而去骑马跟随。
经过一场腥风血雨,两个姑娘都恹恹的,一路上连话都没说一句,车外的曹意拿出一个陶笛吹了起来,似春风拂柳令人神往。
曹瑞岑贴身的两个婢子也许是被昨日的惨状恶心到了,什么也吃不下,喝口水也要吐。曹瑞岑也好不到哪里去,只是这会儿累了,靠着车壁迷迷糊糊睡着了。
林星微原也没觉得有什么,强打着精神帮着军医给伤患们治伤,这会儿看到来接应的人才松散了下来,身体也各种不适。中午野营用餐时只用了半碗粥,便什么也吃不下了。
从都城来的一个命官,两个贵眷,一伤两病,不光曹意担心得不行,就是并州府负责接应的柳大人也战战兢兢。到了最近驿馆,柳大人执意让大家在此休息一两日再上路。
温林看着两个病恹恹的姑娘,长长叹息道:“早知如此,不管欧阳夫人如何游说,我都不会答应带你们来并州了。眼下,我还有皇命在身,怎耽搁得起啊!”
曹瑞岑斜坐在案前,懒懒地道:“要是早知如此,我们也不会求你带我们来了,也不会有我母亲游说你一说。”
林星微强打精神,紧握曹意的手,糯糯地道:“就是知道陈溪南要杀我,我也是要来的,自去年在桐县一别,我已经有三个多月没有见到知昂了,长时间不见,感情都要变淡了。好不容易兄长要来并州,我可不得抓住机会来见知昂一面。”
温林对她这一番高论无语,瞪她一眼,“你为了知昂公子,是连大家的命都不顾了!”
“不会变淡!”曹意冷不丁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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