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流曦皓月
何妇退下,周遭一片寂静。
镜花台的仆从不多,曹意被罢官后,更没有余银养人了,遣散了一半还多。
跟着林星微一起来了几个侯府的奴仆,镜花台才有了些许人气。
阳光刺眼,林星微闭上眼睛都觉得照耀得难受,她随意摘了两片花叶,盖在了眼睛上,这下阳光柔和了很多。
除了远处仆从们嘀嘀咕咕说话的声音,就数鸟叫声最响亮了。
林星微闭目躺在轮车上,心里头异常坦然,听着鸟叫,闻着花香,什么都不用想。
太阳照的人懒洋洋,林星微神思渐渐进入混沌,迷迷糊糊听到有窸窸窣窣的脚步声过来。
林星微以为是哪个婢女,躺着未动。
那人离她越来越近,气息渐渐可闻,两瓣柔软的唇轻轻盖在了林星微的唇上……
林星微猛然清醒,睁开眼睛,两片树叶滑落,映入眼帘的是曹意那张清秀又带着惊慌失措的脸。
他的白发在阳光下发着荧光,就是林星微的祖父祖母,发丝也没有曹意的白。
曹意立即起身,脸红得好看,目光不知该往何处落了,林星微也一时怔住了。
两人怔忡了一会,曹意抿了一下温热的唇,低声道:“对不住,我一时……再也不会了!”
曹意撂下一句话转身就跑了。
林星微也没心情继续待在这儿了,唤来何妇,将自己推回房间。
人定时分,林星微吃了些安神补药,躺下睡了,云珠照旧将窗户开了一条缝,庭院里曹意的琴声渐渐悠扬起来。
有了今日下午那桩事,林星微都不能平静的睡觉了,强制自己不去乱想,才渐渐安睡。
接下来的每日晚上,林星微依旧都能听到琴声,白日里如常,曹意如他承诺的那般,对待林星微如好友,说笑正常,好似忘记了那个插曲。
一日复一日,在镜花台住了半年后,林星微渐渐好转无虞了,侯夫人想让女儿搬回家,可女儿解决了老问题,又有了新问题,就是夜里没有琴声睡不着。
何妇觉得不妥,郡主总不能一直住在镜花台吧,总不能让曹意给林星微弹一辈子的琴吧。
何妇找了个由头让曹意停了两晚上,林星微辗转反侧睡不着,或是睡着了睡得很浅,没片刻就醒过来了。
是以,回侯府的日子只能暂时搁置,林星微继续在镜花台休养。
吃得好,睡得好,可林星微不大愿意笑,对谁都是淡淡的,对任何事都提不起兴趣。
几位堂兄送她的书她懒懒看两行就看不下去了,搁置一边。什么都不想做,只剩下吃了睡睡了吃,牲畜般的懒日子。
一日,方婉来了,林星微让云珠给她端来了热汤。
方婉抬眸环视了一下林星微的花花绿绿的房间,淡淡地道:“这里是知昂的宅子,我是他的妻子,算来也是这里的女主人,现在反倒像是个客人一样。”
林星微浅浅一笑,“真是抱歉,我久病不愈,知昂公子看在从前我帮过他的份上留我在此处休养,我已好转,会尽快搬走的。”
“郡主说这话,倒像是我赶你走似的。”方婉悠悠地道,“郡主来这里养伤半年,我就有半年没有见到我郎君的面。”
林星微诧异,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方婉继续道:“知昂能夜夜为郡主弹琴,他却从未对我笑过。”
“我很好奇,我们面对的是同一个人,为什么郡主能让知昂对你牵肠挂肚,我绞尽脑汁,费尽心力都得不到知昂半个正眼看我?”
林星微对曹意已经没了那个意思,也不想同方婉扯这些缘由。
林星微道:“是我打扰了你们夫妻,今日我就回侯府,我让我的家人明日将东西搬走。”
方婉的眉眼垂了一下,“郡主误会了,我的心胸没那么小,我不是赶郡主走的,郡主觉得这里住的舒服就在此住着好了。”
又道:“当日在上都府,要不是郡主你替知昂敲了我嫜父的人皮鼓,魏将军怎会放我们曹家人走啊,说来郡主是我家的救命恩人。”
林星微的心头咯噔了一下,何妇的脸色也变了。
自和魏明霁退婚后,林星微身边所有人都不再提这件事,为了好让林星微养病,就连“魏明霁”这三个字也没人提过了。
有关魏明霁的所有事在林星微脑海中正在变淡,经方婉的一番提醒,林星微不由又想起随着骨槌敲打溅血的画面,心头一阵翻涌。
何妇看林星微神色不对,急忙道:“方夫人请回吧,我家郡主要休息了。”
方婉瘪瘪嘴,抬眉看了一下脸色发青的林星微,明知故问道:“不是说郡主已经好了么,怎么才坐了这么一会就又要休息了?”
林星微的眉头皱得紧紧的,她努力不让自己想过去的那些污糟事,可越是不去想便越是要想。
那些画面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她当时握起那双腿骨时,上面还带着温热,鼓面是透亮的……还有身上沾着旁人血的魏明霁……
梦魇里的画面一帧一帧全放大了,她受不了了,抱着头整个身子缩了起来,哭又哭不出来,想要哀嚎,嗓喉却发不出声。
“郡主!”何妇急忙上前抱住了林星微。
方婉吓到了,没想到自己轻飘飘一句话就让林星微受了这么大的刺激。
曹意听到动静,疯了般跑了进来,看见方婉也在,一整个诧异,随即吼她,“你对有宁郡主说了什么?”
方婉有些委屈,“我没说什么呀,我只是说她是咱家的救命恩人……”
“滚,滚!”
曹意咆哮,吓呆的方婉立马跑了出去。
第192章 梦魇不散,它只是躲在了我心深处(1)
方婉没走,坐在停靠在镜花台门外的马车上。
一个时辰后,曹意安抚好了林星微,才出了镜花台的门。
方婉的丫头来报,曹意才知道方婉没走。有些事他要同她讲清楚,让她别在来捣乱。
曹意脚步稳健地一步蹬上马车,坐在方婉的对面。
轻声问道:“你来这里为何不提前说一声?”
方婉面目平静,扭头看他,“你半年时间都住在镜花台,到家里来一趟也是看过家姑之后匆匆而走,我们夫妻连话都说不上两句,我就不能来看看你吗?”
方婉只不过是曹意的一个妾,曹意之前有两个平妻,不过在曹家出事之后,同曹意和离了,连生的孩子都带走了。
如今妻妾散光,只剩一个无处可去的方婉。
欧阳夫人做主,将她扶正了,上了曹家的族谱。
曹意对其他的女人没有感情,有的只是利用,对方婉没有感情也就算了,心头还有恨。
他到现在都记得,当年要不是方家父女横插一杠子,他和林星微也不会在感情正浓时退亲。
曹意冷冷地道:“看我就看我,去找有宁郡主作甚?”
方婉道:“我一进门就看到郡主坐在院子里,总不能略过她吧。”
“今日是我说错话了,勾起了她伤心事,是我的不对,你替我向她道个歉。”
曹意苦笑,“你知不知道我费了多大的劲将她治好?你一来就将她打回原形!”
“我不是有意的。”方婉道。
曹意冷睨了她一眼,“以后这里你不用来了,好生在家照看我母亲。”
曹家的住宅被朝廷罚没了,还好曹意当初置办的宅子多,总归没有被全部罚了去,留下了一两处,不至于让家人无处可落脚。
镜花台的位置最好,后来林星微住了进来,旁人以为这是林家的宅子,朝廷便忽略了此处。
方婉从未来过镜花台,今日见过了,才看到曹意在林星微身上花了怎样心思。
不说院中的景致,光一屋子的花草就够让她羡慕一辈子了。
不说自己住的屋子怎样,就是家姑欧阳夫人住的屋子陈设都比不上林星微屋子的万分之一。
方婉总是一个劲的劝自己大度,别吃醋。可一想起曹意连自己母亲都没有对林星微的好,心头还是不爽快到了极点。
她道:“现在天气热了,家姑过来过去就那么两件衣裳,我也没什么穿的,你能抽时间回来陪我们做衣裳吗?”
抄家时,曹家大部分的家当都遗失了,带出来的衣物少得可怜。
曹意道:“郡主又不好了,我不知道我什么时候能回去,这种事你找阿岑妹妹吧,家中的钱都在你们手上的。”
方婉不愿放弃,继续道:“我父亲知道我们现在过得困难,说下个月来都城看看我们,你要记得回来。”
曹意眼中毫不隐藏的厌恶,道:“还是别让他来了吧,好在你是他的庶出女儿,我们曹家落难没有连累到他,让旁人知道他来看我们,连累到岳父岂不是我的罪过?”
又反问道:“你不是也讨厌你父亲吗?还要他来做什么?”
曹家现在门庭冷落,没有一个亲戚愿意来往,要是换成正常人,有个亲戚愿意来看望,理应高兴才对。
不过方婉对曹意的表现一点也不例外,这只不过是她的试探罢了。她的父亲才不会来都城看他们呢。
见方婉无话,曹意安抚道:“我对有宁郡主没有其他想法,她因我们家的事病成这样,帮她是应该的,待她好转从这里搬走,我就回家。”
方婉这才勉强笑了。
就算这话是哄她的,她也高兴。
曹意下车走了。
他盼着有宁郡主好,又期望她一辈子都睡不安稳,一辈子都需要他留在她身边夜夜弹琴。
曹意又想起了新点子,教林星微射术和剑术。
林星微的骑射本也是在曹家李宫令那学了几招,大部分也都是曹意和阿岑教的,长时间不用,也忘了个八九不离十。
镜花台本也不大,曹意专门拆了一处花园,方寸之地又是练剑又是学习射术。
曹意不是武将,却也是武将之后,教林星微绰绰有余。
曹意在林星微身边有用不完的精力,每天白日里只睡三个时辰,然后一夜不睡弹琴为林星微助眠,第二日又教林星微武艺。
和曹意在一起过了这么久无忧无虑的日子,林星微有些恍惚。要不是曹意的一头白发时刻提醒着她发生过什么事,她会以为还是从前和曹意议亲的时候。
就是彼时,两人也没有这么快活轻松过。
曹意给林星微拿来自己的衣裳,一件靛青色竹纹锦缎长裳,要林星微换上随他去逛街。
曹意戴上黑色的纶巾,将白发遮住,还是从前那个面容清秀的少年郎。
两人不带仆从,肆意地挤在在人群里。看上半日的杂耍,丢上三两碎银;小吃摊从东吃到西。
林星微不缺钱,抢着付账,曹意有些窘迫有些不悦,默默跟在林星微身后。
曹意的钱都大多都被欧阳夫人管着,他经不起大肆的花销。没钱花他会去赌,今日输一场明日赢一场,总能赚些银子。
林星微还害怕赌场老板知道曹意家世没落会坑骗他,没想到曹意同赌场老板很熟,输了可以赊账,赢了就直接拿钱走人,赌场老板从没有二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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